金氏呵斥他,“跟着先生念书难道连规矩都忘了?你五妹妹还在这里,你问也不问一声,就知道拉了五弟去玩,仔细让你二哥知道了教训你。”
金氏对王化王仞兄弟都很宽和,但王化对弟弟却很严厉,特别是在金氏生下四姐之后,金氏对王仞更加关怀备至,但王化对这同胞弟弟更严厉了,凡有一丝做得不对就挥鞭子打他,金氏不止一次的在大伯父王子腾面前哭诉过。
可奇怪的是,王仞对不假辞色的哥哥很是亲近,对严厉教导他且关怀备至的金氏却很反感。
现在也是一样,听到这样的训斥,他理也不理。
王熙燕却不愿被金氏当枪使。
“四哥也只比我年长一岁,这样的年纪不玩还能干什么?大伯母对四哥也太严了些。”
金氏还要再说,王熙燕就转开话题,“才到门口就听到大家在笑,可是家中有什么喜事?”
第四章
听王熙燕提起,金氏就是满脸笑容,“今年吏部考核,你大伯父全优。”
王熙燕惊诧,吏部考核是在每年的三四月份,这样五六月份该升职的升职,降职的降职,只是现在才进三月,离结果出来还有一个多月。
难道是……
王熙燕满脸喜色,“这样说来大伯父要升官了!”
金氏脸上的笑意再也掩饰不住,“可不是吗?正四品是一定的了,只是不知有没有可能是从三品。”
考核全优,连跳两级也是有的。
郑氏低下头,眼里的嘲讽一闪而逝。
王子腾升官对整个家族都是有利的事,特别是对大房的几个儿女,虽然王家有爵位在身,但哪里比得上实权来的实在,只是现在考核刚刚开始,王家提前知道结果也就算了,金氏还宣扬得天下皆知……郑氏心中对大房的艳羡顿时化为乌有,是福是祸还不一定呢……
王熙燕也觉得金氏没有脑子,不过三房一向是透明人,她又是一个七岁多的孩子,能知道什么呢?
三姑娘王熙鸾看着继母得意的样子直接无语,她虽然不识字,可见识还是有一些的,出来后她就去找了嫡亲的二哥,“……二哥也劝劝父亲,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外面不知怎么说我们王家狂妄呢。”
王化自然比妹妹看得更远,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可不是狂妄不狂妄的话题,而是欺君罔上。
买通考官,造假政绩,这些事可大可小,陛下高兴了可以让它小,不高兴了它自然大,可王家又哪里来的把握,陛下一定会一直对王家高兴呢?
到底是庶出,一点见识也没有,不把四弟交给她教养是再正确不过的事了,只是委屈了妹妹!
看着王熙鸾眼中的担忧,王化心中愤懑,弟弟和妹妹他最终只能选择一个。
对妹妹的愧疚压着他喘息不过,但他还是扯着笑安慰她:“万事有哥哥呢……”
王熙燕以为她和王子腾升官的事关系不大,却不知道她和佑哥儿的人生轨迹会因此而偏离原先设定的轨道,闯进了另一方世界。
佑哥儿气喘吁吁的爬上椅子,端坐好,一本正经的拿着书翻找着刚刚四哥说的典故。
王熙燕吩咐一声,“打水给佑哥儿洗手洗脸”就不再管他,而是和庄嬷嬷说起大伯母金氏的生辰礼。
庄嬷嬷沉吟片刻,道:“大夫人又不是整生日,我们的处境满府都是知道的,与其投其所好送那些贵重的引起别人的窥伺,还不如姑娘亲手做一副针线……就是得了她的一时欢心,她也不见得会对姑娘多好。”
王熙燕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嬷嬷就给我选一个吉祥如意的花样子,还有两个月,我慢慢绣就是了。”
佑哥儿已经找到了那个典故,滑下椅子,跑来找姐姐,“姐姐,姐姐,快帮我看看,这是什么意思?刚才四哥用这个打趣我。”
经过一年的将养,佑哥儿脸上有了些血色,小脸胖嘟嘟的,王熙燕手痒的捏了捏,这才低头去看,细声细语的给他解释。
过了两天,庄管事来回事。
“现在那些产业还是你管着吗?”
庄管事弓下身子,“大老爷换了不少人,虽然小的现在还是总管事,但大部分的事都不经过小的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那你就和大老爷说一声,你想让庄二庄三回家,求大老爷的恩典,祖母和我母亲的陪嫁就交给你管,就说精力有限,将管事的差事辞了吧。”
庄管事吃了一惊,抬头看向五姑娘。
王熙燕眼睛犀利的直直看进了他的眼睛,庄管事身子一凛,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坐在上面的不是年仅七岁的五姑娘,而是三老爷,回过神后不由感叹,果然是虎父无犬女。
“那庄二庄三?”
“我自有安排,”王熙燕顿了一下道:“你们都是随着我祖母陪嫁到王家来的,又从小和我父亲一块长大,佑哥儿以后长大只有念着你们的好,等以后佑哥儿长大成人,你们想离开也好,要是不想离开,捐个功名给孩子们也行。”
庄管事有些激动,这个时代,奴才是世代的,一代是奴才代代是奴才,除非那家主子开恩放人。
“戏做的真些,我不希望以后大伯还会盯上他们。”
“是,”庄管事躬身应下,“只是大老爷会应下吗?”
这一年来他也露出求去的意向,只是大老爷一直不应,唯恐怕人说他谋夺侄子侄女的产业,真是典型的做了□还要立牌坊。
王熙燕想起金氏说的王子腾要升官的话,嘴角微挑,“他会应的,现在他正是用钱的时候。”
反正那些产业入了王子腾的手也要不回来了,她也就没必要去浪费人才,不如收回投到其他的地方。
王熙燕想让庄二庄三去黑龙江开荒,黑龙江的黑土地肥沃但地价却比其他的地方要低得多,关内需要关外的野物,关外也需要关内的瓷器绸缎,虽然行商辛苦,却是实打实的。
王熙燕一直信奉钱够用就好,父亲给他们留下的钱,他们几辈子也用不完,只是她的心忘不掉书里王家的亏空,虽然她对这个家庭没有什么感情,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即使已经分家,王家族依然是一起的,说不定到时的亏空也会分派到佑哥儿的头上,还是趁着现在太平的时候多赚一点钱防着吧。
庄管事一说王子腾就应了,借着请安的名头,庄管事带着两个弟弟来见王熙燕。
王熙燕嘱咐了他们一些事情,将父亲交给她的两万两取出一半来交给俩人,“银子不是很多,我也不要你们一开始做大,先站稳脚跟再说。”
王熙燕没打算动用钱庄和埋在地下的银子,但也没打算坐吃山空。
更何况,去年一年,她暗里的庄子铺子收成还不错,那些管事现在还不敢动手脚,一年的收益就有八千多两,应付他们姐弟俩的生活绰绰有余了。
王子腾的任命是四月末下来的,从三品的江苏知府,王熙燕知道他是下了血本了。
而金氏变本加厉,他们的日子过得更艰难了。
王熙燕也不是一味忍受,趁着王子腾开心的时候,她穿着半新不旧的衣裳出席家宴,脸色苍白的昏过去,太医来诊脉,隐晦的说是饿昏的,王子腾脸色铁青的带着人送王熙燕回朝阳院,正巧出去拿食盒的小丫头回来,里面只三盘素菜,典型的豆腐炖白菜,连油水都没有多少。
王子腾强忍着怒气劝慰了一下王熙燕,将厨房里的婆子丫鬟都拉下去打了一顿。
王熙燕心里冷笑,这是为她好呢?还是要她竖敌呢?
金氏也是一脸的委屈,这全都是奴才们的错。
朝阳院的伙食好了一阵,王熙燕节省了不少的银子。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此时的氛围却有些紧张,看着外面好奇的眼神,王子腾“腾”的一下只觉得怒火中烧,强压着到嘴的呵斥,近日来的喜悦被冲了个精光。
回到屋里,王子腾抓起桌上的茶杯就朝金氏砸去,“一顿饭花多少钱?你就钻到钱眼里去了?我做官不要官声,还是孩子们说亲不需要名声了?你要是管不了家就让白氏帮帮你!”
金氏脸上苍白,小声的强辩道:“厨房的人向来会迎高踩低,而且五姑娘一看就是装的,您看佑哥儿脸色红润像是没吃饱饭的样子吗?”
王子腾更怒,“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事,三弟给燕姐儿准备的那些首饰都哪里去了?还有这道屏风,它怎么在这里?”王子腾一脚将花开富贵的屏风一脚踢到地上,“我不管燕姐儿是真晕还是假晕,但朝阳院的伙食是个人都能打听出来。”
金氏却满脸心疼的看向那道屏风,那可是五百两银子买的,是三老爷见为了他那宝贝女儿特地去请了名家绣的,还是上次佑哥儿病了,有几药比较珍贵,燕姐儿特地用这屏风换药的。
王子腾看她那个神色,直接下狠话,“我不管你怎么做,总之外头要是有不好的名声,我就,我就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