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妁之言讲究门当户对,官有官媒,一般民众的亲事只能求助私媒,这是媒人界的约定俗成。月家虽得□□金口称赞,但毕竟还是隶属私媒,平日里其余同行就已经很眼红月家的生意红火,一旦月家打破了“规矩”,自然也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月凌波!你给我站住!”
在大街上被人这样大喇喇的叫住还是头一遭,月凌波一时还以为是自己今日起得太晚出现幻觉,不过没理由啊,刚才在路上遇到修杰的时候已经掐过自己一把了……
“月凌波!”
“小姐,你没听错,有人在叫你……”伊人小心地扯了扯自家小姐的衣袖,阻止她准备再一次掐住自己手臂的举止,月凌波这才回过神,转过头,正对上一张怒气冲冲的媒人脸。
俗话说做一行像一行,身为同行,月凌波几乎一搭眼就知道对方也是做媒人的,不过眼下她这么确信,是因为这位她倒是认识的。
“秦大人。”官媒好歹也沾了个“官”字,她这等草民见面行个礼也是应该的,不过……“请问秦大人缘何这样叫住小女子?”
“少装傻!”秦清虽然虚长月凌波几岁,但脾气和耐性看起来并不好,他继承父业做官媒没几年,虽然不见得地位多高,但好歹是替众位官家少爷小姐牵线的重要人物,连一品大员都要给他几分薄面,哪里容得下这个最近总是在抢他生意的小小私媒。
“那韩状元与尹小姐的亲事,据说由你来保媒?”
原来如此……
“秦大人真是消息灵通,小女子也是稍早之前刚接到韩公子的口头委托。”凌波语带惊讶,眼底倒也不见惶恐。不如说,先前在街上遇到韩修杰,突然被那位新任状元委托此事的时候,她就猜到了对方的目的。
不过不得不说,韩修杰这“报复”挺无聊的。
“哼,这鹊桥街自然还是我秦家说了算的!”对于自己派人跟踪她一事并不觉得羞耻,秦清一脸大义凛然的怒意,凌波有些莫名。
“别的先不说,鹊桥街乃先皇赐名,隶属皇城脚下,怎么如今听来反倒是秦大人的地盘了?”
“你……”自觉失言的秦清忍不住顿住,余光瞥见周围不知何时围上来一些人,正三三两两地散布着等着看热闹,他忍不住气红了脸,“总之,官为官,私为私,你月家若要插手韩状元的亲事,秦某必会告上朝廷,月小姐,万事珍重!”
这威胁虽然听起来毫无道理,但在大金律法里却是事实,向来牙尖嘴利的月凌波也没再说话了,兀自眯起眼看着秦清大步离去,看热闹的人们眼看没发生什么,也自觉没趣地散去了,唯有伊人忍不住心慌起来。
“怎么办呀小姐,韩状元那边……”
“怕什么,韩修杰现在只是状元而已,还没官职呢。”凌波一脸平静地迈开脚步,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递给伊人,“擦擦汗,这点阵仗就吓出冷汗怎么做我月凌波的丫鬟?”
“小姐……”伊人无奈地接过手帕跟上小姐的脚步,小脸依旧皱成一团,“奴婢是说,秦大人说的毕竟是事实,可是咱们也不太好这个时候得罪韩状元……”
“安心,韩修杰那是故意来恶心我的,他若要娶尹家小姐,肯定还是要走官媒的。”眼看伊人一脸茫然,凌波耐心地解释道,“你想,他原本出身就不够,若是还找私媒,这亲事就整个跌份儿了。他这种人,空有文采和莫名其妙的傲骨,若是没有飞黄腾达就算了,现在既然拱上了尹素娥这颗傻白菜,肯定不会让自己的终生大事沾上污点的……”
丫鬟与小姐的声音渐行渐远,饶是听力良好的人也只能隐约听到丫鬟说了句“尹小姐不是白菜”,而后那小姐毫不客气地说了句“不是白菜也是个白痴”,他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小姑娘倒是有点意思。”金承睿慢条斯理地说着,若有所思的眼神落在左君白身上,对面的人只是略微挑眉表示赞同,似乎没有多余的念头,他渐渐收回了视线,转而看向桌面上的第二轮棋盘。
“君白……”他小心翼翼地开口。
“不用说了,刚才那局我自己替你毁了,这局不让了,你输了。”
“别这样,本宫怎么回去面对你姐?”他可是吹了牛这次一定能赢小舅子才出宫的。
“这种时候抬出太子身份也没用,姐夫。”左君白利落地在棋盘上落下最后一子,眉头与唇角微微上挑,看起来像极了少年时作怪成功的模样。
“你输了,我娘和我姐那边你帮我顶着,我不想相亲了。”
“……”早知道自己会输那么惨,就不定什么赌局了……
☆、卿本佳人
“金鹊桥”月家如今的当家主母月夫人是个相当奇妙的人,几乎从女儿会说话开始就经常带着她到处去给人做媒,小小年纪的月凌波模样娇俏很受人喜爱,小脑袋又很精明,从小耳濡目染了母亲的行事,又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因此对看人有着别具一格的见解,多数时候看人都很准。
韩修杰果然没有胆子真的找月家保媒,在那日街头相遇没多久就传出官媒秦氏频繁出入尹大人府上的消息,再后来韩状元得圣上赏识获得了国子助教的官职,尹大人这才终于松了口。
伊人也这才松了口气,小丫头很是忠心,就是忠心过头了总爱操心过多,这会儿一松懈下来就病倒了,反倒是身为小姐的月凌波贴心地让她多休息两日,自己一个人出门去了。
少了一个絮叨的丫头,一路上倒是安静不少,月凌波沿着鹊桥街缓缓走向皇城大街,路过一辆马车擦肩而过,她懒懒地打了个呵欠,余光瞥见那马车的模样,不由一怔。
马车也分三六九等,什么样的人能用什么档次的马车都是有讲究的,这马车的颜色虽是一片黑色,但那质地与材料却是相当稀有,她记得是邻国南秦进贡来的……这车里是什么人?
这样想着,她明显瞧见那马车是奔着鹊桥街的方向去的,不由狐疑地挑眉。
“月姑娘,您来啦?”
前方传来熟悉的询问声,凌波转过头,这才发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目的地——“金满楼”。
顾名思义是一家金器首饰店,这也是月凌波被秦清这等人不齿的另一个原因,她和一般的闺阁女儿不一样,不爱装扮自己也对琴棋书画没什么追求,唯爱收集各种金银玉石,也因此,月凌波是这家店的老顾客了。
“冯掌柜。”想起此行的目的,凌波朝掌柜点了点头便抬脚踏进店,眼看那掌柜又要惯例地进去拿新款首饰,她急忙伸手止住他的动作,“冯掌柜莫慌,凌波这次来是有一样东西想拿给你看看。”
冯掌柜不过三十出头,是个精明能干的掌柜,一听凌波这话便知肯定是好东西,眼眸顿时一亮。
“冯某有幸至。”
清晨的店铺内尚未开始上人,凌波倒也不卖关子,直接把前几日从表姐处忽悠来的玉佩递到冯掌柜跟前。
“这玉不用瞧了,我知道是不可多得的好物,倒是上面的徽章瞧着面生,不知冯掌柜是否认识?”
那是一块掌心大小的圆形玉佩,正中精细雕琢着一朵莲花,若说这在玉佩里不算少见,但玉的另一面刻着的一个五瓣花的标志明显就大有来头了,只是终归是见识少了些。
冯掌柜脸色果然凝重起来。
“月姑娘从何处得来这个?”像是怕自己搞错了,他拿着那玉佩仔细辨别了好大一会,想起月凌波的身份,他忍不住追加了一句,“这东西可不是随便可以被拿来当做定情信物的。”
月凌波的嘴角抽搐了下。
这真的就是表姐从真正的救命恩人那里收到的定情信物,贵重过头害她当时造假都不得不买了个很贵的……只是不知为何那人给了这么贵重的玉佩却从不曾前来,让她表姐好等。
“这个冯掌柜就别管了,你且告诉我这是哪家的东西就行了。”凌波皱眉把东西收回来,面色虽然平常,但那冷然的小脸就是透出一股拒绝的意味,冯掌柜急忙赔笑。
他虽然是贪利的商人,但也知道有些东西是贪不得的。
“月姑娘误会了,只是这位确实身份不凡,冯某这是担心月姑娘被卷进什么麻烦。”
“怎么说?”凌波挑眉,这东西难道还出自皇宫不成?
“不瞒姑娘,这五花标志要追溯起来太复杂,冯某就不多说了,只不过目前在我们大金还敢用这个标志的,唯有驻守南秦的定国公闵玉生闵国公。”冯掌柜迟疑了下,还是悄悄压低声音道,“传言这位闵国公的长子前些日子重伤昏迷,已经小半年都没苏醒了。”
南秦?昏迷?
媒人做久了对某些方面的事情预感特别准,脑海闪过这几个词,凌波蓦地想起先前擦肩而过的那辆马车,难道……
这样想着,凌波脸色一紧。
“多谢冯掌柜,凌波还有事,下次再来关照掌柜的生意,先告辞了!”
说完,她迅速把玉佩收好,拎起裙摆就急忙往外走,快步走回家里,果然看到那辆马车正从自家门口驶离,而自家母亲正面带恭敬地站在门口目送那马车,她心底暗叫一声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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