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动情,后知情,所以不能原谅。
进了屋里,北风带着一股凉气冲了进来,桌边的烛火呼呼跳了好几下,那个人背对着她。
眼底顿时模糊了,鬼迷心窍地,她大步疾奔了过去,扑奔了双轮车前。
男人偏过脸来,顺长的黑发就披散在肩头,眉目如画,可是惊得她一下缓过神来,站直了身体,眼底的雾气也消散开来,只剩下一圈的红,看着李德心有余悸。
徐良玉平复了下,别过脸去:“你怎么在这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还是我的屋。”
李德一身白衫,手里的书啪地合了起来:“看来,你也很是想他。”
想念一个人的时候,是由心来决断的,她控制不住心底的酸涩,十分懊恼:“民妇不知殿下在说什么,好没意思的话。”
他将书随手扔在桌上,靠在双轮车上两脚拖在地上来回地蹭,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从前他不是非坐这车的,他是替本王受了毒才病成这样,大好的年华受尽了病痛折磨。”
屋里没有别人,徐良玉无意倾听,可却又不得不听。
李德伸手按住车轮,慢慢转了过来:“是以他救我的命,我替他还他的债,剩下这大好年华,只当两个人一起过罢!”
说着,竟是转到了她的面前来,他微扬着头,看着她的目光深邃得很:“他再三恳求我,要我护着你,说欠你良多,现在你来说说,他还欠你多少,本王来还。”
檀笙欠她多少?
徐良玉垂眸,密密的睫毛动了动,掩去眼底的情绪,就淡淡地:“殿下,银钱债好还,人情债怎论多少,他欠我一个良人,殿下可还得了?”
他顿了下,随即一手拍在车轮上,抬眼便笑。
平时不发火不翻脸的时候,其实他样貌更盛从前,大有英美之态。
李德在双轮车上一下站了起来:“银钱债他不是还了?于乐坊的绢你不是见过了?”
他竟知道!
徐良玉又惊又恼,蓦然抬眸:“殿下这是何意!”
李德站了她的面前,伸手撩过她耳边的碎发,轻轻给她掖在了耳后:“银钱债他自己想得周到,还给你留了后路,人情债怎么还,你告诉本王怎么还,难不成要将本王赔给你,你可受得住?”
开什么玩笑!
徐良玉慌忙后退,屈膝跪倒:“民妇一时气恼口不择言,还请殿下恕罪,如今徐家落魄,无非是想将养幼弟,侍奉耶娘……”
瞧瞧把她吓得,不等她惶恐完李德回身又坐了双轮车上,立即打断了她:“行了,起来吧,谅你也不敢生这心。”
她无意再留在此地听他胡扯,也是跪地不起:“此番前来,也是想问问殿下,为何让陈知府三番两次纠葛起来,是与阿姐的婚事有关吗?”
男人似乎心情不错,还真的应了她一声:“嗯。”
这一声,也叫她放了点心:“可是殿下如此一来,岂不是也将阿姐放在了风口浪尖,流言蜚语也是能杀死人的。”
他眸光一转,脸色不虞起来:“先还可怜兮兮,现在是可是怨本王多管闲事了?”
她哪里敢,正要解释,门外却传来了脚步声。
很快,有人敲门。
是荣生的声音,李德应了他。
房门一开,荣生往前一推,一个捆着双手的男人立即被推了进来。
他也是没站稳,踉跄着好几步才是站稳。
徐良玉眼尖一眼瞥见这个人是谁,他一身青衫,身形单薄,嘴里不知塞着什么东西呜呜地说不出话来,正是阿姐的未婚夫秦行,不知道李德抓了他来干什么。此时不宜相见,趁着他还没注意到她,一个转身就拽下了里间的纱帘,快走两步藏身在了屏风后面。
李德并未阻拦,只回头瞥了她一眼。
荣生很快推着秦行上前,恭恭敬敬地对双轮车上的人欠了身:“殿下,这两日洛州城不安定,说是有采花贼趁夜行乱,这才天黑果真抓到一个形迹可疑的人,陈知府立即派人送了来,说是让殿下审一审。”
秦行:“唔唔……”
第32章 休书到
第三十二章
双轮车车轮一动,吱呀一声。
徐良玉背靠着屏风,听着秦行唔唔地说不出话来,伸手抚额。
她现在还猜不出李德到底有什么意图,但是却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本来咽不下秦家这个下马威,但是自从李德参与进来以后,真是控制不住这个事态了。毕竟对于这个喜怒无常的人,她没有任何把握,心中没有底。
她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竖着耳朵听着外间的动静。
想必秦行一直没被放开,唔唔地还被荣生训斥了两遍,车轮一直在动,竟是越来越近了,徐良玉抬头,李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跨过了门帘,正后仰着看她。
急的她直对他摆手,无声地开口:“你把他弄这来干什么!”
把人弄了檀家来,明摆着是让人想到徐家去,若是知道徐良玉就在屋里,更得误会是她们在背后动手脚了,阿姐和秦行感情还是很好的,只怕后果难以收拾。
很显然,李德不以为然。
他见她脸色,竟然还笑得出来。
她只好连连作揖,求他把人送走。
吱呀吱呀车轮又动,他似乎转得上瘾,好好的能走不走,偏坐着檀笙的双轮车来回地转。
很快,他转到了外面去:“采花贼抓住了便抓住了,陈知府不审,本王审什么!”
荣生在他身边久了,自然知道他的脾气,与他一唱一和:“荣生也是问了,可那差役猖狂得很,回头殿下真得好好问问陈知府,怎么回事!”
怪只怪李德兴起,让陈知府派人拿着采花贼做由头蹲守徐家大院,他只吩咐抓人了,没有具体说抓到了之后怎么办,所以陈知府就悄悄将此事办了,也悄悄送了檀家来。
秦行唔唔直叫,荣生将他口中塞着的绢帕拽了出来,他憋得脸通红,本来也是文人爬墙被抓有辱斯文,又羞又恼,急急叫道:“殿下明察,小人秦行,不是什么采花贼,徐家大娘子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们……”
他急着洗脱嫌疑,挣扎着要想挣脱捆绑,可不等他说完,李德已经不耐地瞥着他了:“既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为何好好的有门不走,偏要爬墙!”
原来徐有义睁一眼闭一眼是给他留后门的,但是这两日日日锁得严严实实的,原来他还想着因为成亲的事闹得老大不痛快,想好好见了徐挽玉和她温存温存哄一哄的,没想到进不去才爬了墙,立即被人捉住了!
他才要继续解释,李德却是很和颜悦色地放过他了:“看他脸面也不像是那采花之人,即刻送了牢里去,让陈知府好好审查审查,去秦家徐家核实一番,平白的别冤枉了人家。”
如此轻言轻语,听着犹如青天大老爷一样。
秦行自是感激不尽,荣生提着他走了,随着房门的关上,徐良玉探着头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她拍着胸口,一副见鬼了的模样。窗边站着不知什么时候站起来的李德,他两指抬着窗,寒风吹进来,吹得桌上的烛火直跳着火花。
她上前,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夜色当中什么也看不见。
很快,李德回头,一眼瞥见她就站在身后,扬起了眉:“其实本王早就想说了,这般没个担当的男人,不如不嫁。”
徐良玉垂下眼帘,也是叹息:“的确是没有担当。”
他嗤笑一声,回身往桌边走去:“也是,嫁了不如意再和离就是,只要是好胳膊好腿又有个好模样,何愁嫁不出去。”
这倒是和她想一块去了,她点点头,看着他也不觉得这个人多讨厌了。
随着他的脚步,已近是亦步亦趋。
他走了桌边又往回走,她便跟着他走了又走,他走了里间,她也尾随其后,他转出来,她不快不慢地又跟紧他的脚步,李德重新走到桌边,猛地转身,她差点撞到他的胸前来。
比她高出一头多的李德有身高优势,四目相对时,他皱眉:“你跟着本王干什么?”
徐良玉其实一直在想该怎么对他说,看着他无害的俊颜,顿时生出了无害的错觉来:“敢问殿下,会怎么处置秦行,他一介文人,平时郁郁不得志,不过一个书斋糊口度日,骨气倒是硬气些,我有点担心……”
他脸色顿时不好看了:“骨气真硬气,能两边当不起主?”
她无言以对,抿住了唇。
之前他站在暗处时候,看他一副欲哭无泪的无奈模样,一时心软帮着处理家事,此时看着她,天生敏/感的李德顿时察觉出一点点的他多管闲事的意味来。
他从来多疑,冷冷目光扫过她的脸,顿时拂袖:“你需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从来都是有得必有失,此事没有转圜余地,由不得你了。”
试问他十八年,何时管过闲事!
眼看着他又要翻脸,徐良玉也不敢上前,就杵在一边动也不动,不多一会儿荣生回来了,她才是告辞。
李德没有理她,她出了屋里,片刻荣生就追了出来,外面夜色渐浓,路也不远,他说套车送她,她说不用,他就一直陪着走,将她送到了家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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