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想到什么,就是笑了:“一般人家的姑娘这个年纪多半也就等着耶娘安排婚事,嫁人了事,本王在长安城也见过许多闺秀,多数像你这般的少女,都是娇俏的,娇弱地像一朵冰花儿,放在手心怕是化了,只得宠着。”
她依旧不明所以,定定地看着他:“那只是你们男人的想法,自己得意,何必让人宠着,总得有没有人宠也能活得肆意的本事,不然有一天失宠了怎么办?”
李德失笑,眼中尽是光亮:“不不不,是你没见过那样的女人,这世上就是有这般模样的美人,她靠的也绝非光是脸,总有人宠着,这个去了,还有那个,这也是一种本事,伦常可以罔顾,但永远不会失宠。”
莫名的,她想到了武则天,立即闭上嘴了。
他也别过脸去了,伸指挑开窗帘看了眼街头位置,回眸又瞥着她:“你个姑娘家,实在不该这般拼命。”
她之前跑过来的时候,那模样分明就是拼了命的,裙边还染着半圈血迹,发髻微乱,倒很是像被人抛弃了的可怜儿,她如今有了于乐坊的那些绢,日子富足大抵是过得去的,一个姑娘家,这些还不足够吗?还有什么想要的?
他瞥着她,她身形娇小纤细,这般模样的小小少女,比他还小三岁的一个姑娘家,即使遭遇了檀笙这一场算计,既没颓废,也无埋怨,那般深情的给付,她只说不能原谅,看得出来,却是在渐渐摆脱他的影子,走自己的道路。
她有想守护的家人,有渴望着的东西,她眼里亮着两团火,刚才那一抱,其实是吓到他了。
长安城里,谁人不知他李贤是出了名俊美冷漠,女子面前总是不近人情,由于与些文人雅士走得近些,少年也有众志,便有人传言他不是不喜声色,只是多喜男色,他从未在乎过这些。
生来便是什么都唾手可得,数次封王,可他从不欢喜。
身边的人,多半都是眼线,人心总是难测。
那污秽之地,多的是想要他性命的人,就连他的父皇母后,也只顾及只身,无暇其他,能活下来都是万幸,除了檀笙,他并未相信过任何人,因为任何人都不值得相信。
这般无趣的人生,生无趣,死亦不甘。
此时看着她,平白生出了一些怨念来,无疑,她很聪明,是故意让人看见与他牵扯不清的,弱小百姓,多半也是想找个依靠的,或许是檀笙走了之后,他也倍感孤寂,看着她,竟有些心软了。
心软到与她说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话。
车行至徐家门前,荣生亲自来掀起了车帘了,徐良玉才要下车,李德腿一伸,就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回头,不解地看着他。
李德眸光微动,略扬着脸:“你可知道,这世上有些东西,是不能轻易沾染的。”
徐良玉以为他要翻脸,连忙欠身:“请殿下名示。”
他背脊笔直,缩脚,端端坐在那里,似乎从未动过:“本王便是个毒物,沾上了,就不能轻易离得,我在洛州再留两日,何事都要在这两日安顿好,之后与我去长安。”
她诧异地看着他,心如捣鼓忐忑不安:“去长安?我与殿下去长安干什么?”
他脸色不虞,似有不耐:“本王从不管闲事,既承了本王的情,便要还,你只当你今日扑了本王的怀里来,洛州百姓人人皆知你是本王的人,这些岂有瞒得住上头?正好长安有门婚事等着,带了你去搅一搅,也显得你有用些。”
她:“……”
这时候她心底的那些侥幸已经荡然无存了,若然当真与天家牵扯了去,只怕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可事已至此,多想也是无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是了,这天下哪有白吃的人情,是该还。
也是都说开了,徐良玉衡量一番,硬着头皮在他面前躬了躬身:“既是如此,做戏便做全得了,请殿下进去少坐片刻。”
果然,李德的目光顿时冷厉起来,不过这个时候了,她也豁出脸去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厚着脸皮对着他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
她脸上笑意也是牵强,一眼便知,这样的人到了长安还不知何等模样。
他坏心顿起,缓缓起身:“好。”
下了车,赖三已经停好了车,荣生让侍卫队守在外面,车队都去了檀家,一行人鱼贯而入,徐家之前乱成一团,赵氏气不过又歪倒在床了,徐有义劝慰了好半天,徐挽玉一个人在前面瞥见妹妹带着个贵人来,连忙迎出来。
这也是李德第一次见到徐挽玉。
平时多说姐妹长得有些相像,此时一见,他眼中却是半分一样都没有。
淡淡一瞥,这就进了前面堂口了,早有人去通知徐有义了,他慌忙出来见客,也大懂细礼,直往前冲,被荣生吆喝住了,徐良玉也不知道让了他进来,还干什么,就站了一边看着他。
李德倒是坦然,却只喝着茶。
徐有义从来不擅长应酬,想陪着笑,一日都在糟心中度过,又笑不出来。
在一家人的明着暗着的注目下,还好李德放下了茶碗,瞥了眼荣生:“去将陈知府与宋三郎唤到此处来,本王过问过问。”
荣生连忙叫人去招呼了,说来陈知府是料定李德会离开洛州的,等人都到了城门口又被徐良玉截了回来,自然是忐忑着,才和宋凛到了一处,就得了令,匆匆忙忙赶了来。
闲杂人等都不叫在屋里了,荣生得了李德的令,又命人去请商会的会长,以及檀越。虽然陈知府是得了座,但是李德只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茶,他随身携带着的桥板小玩意也摆了桌子上面,偶尔伸指摆弄一下,一句话也不搭理他们。
宋凛连个座都没落到,为什么被叫了来也是心知肚明。
只不过,他万万没有想到,徐良玉竟有这般大的颜面,竟能请得动李德。
还有人来说她与李德有说不清的关系,说她去追雍王时,可是暧昧得很,离了他以后,火速嫁给檀笙,现在檀笙没了,又沾了雍王的边,他心情微妙,站在一旁,目光转动时,总落在她的身上。
徐良玉似是不以为意,坦然回望,倒叫他不自然起来。
陆陆续续又有人来,一时间徐家又是热闹了起来,徐良玉和阿姐两个本来都是站在徐有义的身侧,只她不经意地一抬头,发现阿姐精神还好,只是不时往外张望着,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人全都到齐了时,女眷以及闲杂人等都被赶了出来。
为了避嫌,徐良玉也随了阿姐身后。
此时早过了晌午,日头懒懒挂在天边,她突然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安全感。
她一条腿拖着鞋,脚踝也不觉得疼痛了。
徐良玉扬着脸迎着风,伸手遮住眼往远处张望,阳光从指缝倾泻,虽然不暖但是晴空万里,一望无际的天总也没有个边,如此,已经忘了那个世界,这便是她的家了。
正要回西厢房,却见阿姐抿着碎发,脚步匆匆,她的身影在后门处一闪而过,竟是没有回屋里。
徐良玉转头犹豫了片刻,缓步跟了上去。
家中有贵客在,除了她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后门开着,她略提着裙角,心里还犯着合计,看阿姐这般模样,像是去见谁,这早上才和秦行了断,难不成又反悔了去见他?
她轻手轻脚地才走了后门处,就听见说话的动静了。
果然是阿姐在和谁说着什么,徐良玉侧耳细听,阿姐也是才到:“等了多久了?”
很快,一个冷冷清清的声音响了起来:“也才到。”
这声音绝对不是秦行的,她轻轻转身,扒着门缝往外看,徐挽玉和一个瘦高的青衫男人都侧身站在后门边上,阿姐低着头,还绞着手帕,那人垂眸,微微叹息着:“不是说,就算退婚了,也能过得好,你就是过的这样的好日子?”
阿姐不说话,只低着头。
也看不见她的表情,徐良玉抬眼看着那男人,他背在身后的手提了前面来,不知往阿姐手里塞了什么:“路过王记,顺路买了点你爱吃的果儿,拿着。”
阿姐不接,还推拒着:“前日祖母来了,听说你和徐清玉好上了?”
他似顿了下,语气也略有不耐:“那不是你妹子?遇见过差点摔了我身上,曾扶过一扶,这就是好上了的话,那就是吧。”
说着他转过身来,硬将手里的纸包塞了阿姐的手里。
徐良玉蓦然瞪大双眼,这个人不是别人,竟然是陈知府家的小郎君陈锡元。
作者有话要说: 唐朝时候,真的蛮开放的,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有人不懂绢是什么,这东西就像是不动产一样,钱帛互通,唐时的绢帛常被用作贿赂、请托、赠遗、布施、谢礼、赏格、旅费、物价支给、物价表示、赁费、放债、蓄藏、纳税、上供、进献、俸料、和籴、营缮、军费、赏赐等,是当时的一种货币,说后来的杨国忠曾积绢至三千万匹,现在看着有点可笑, 其实这就是他的大部分财产。
第35章 妄念么
第三十五章
在房间里等了一会儿,阿姐便是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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