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瑜这厢正懊恼自己计算错误的时候, 马车外再没有响动,抬头时只看见那马车门帘的锦布突然上染了一道道鲜血。
浑身僵硬。
外面终于有了声音。
“出来!”
声音浑厚,中气十足当是习武之人。
浅瑜知道外面的人绝非那些护院,看着锦缎上的血,犹豫了片刻, 手心尽管有些汗湿,仍旧强装镇定的开口“阁下能否告知是何人想要取我性命。”
车外没有声音,只能看到一个人影渐渐靠近,浅瑜屏住呼吸, 紧紧的握住手里的药。
马车帘被挑开的同时,浅瑜快速将手里的东西撒出,她本来没想都用的,毕竟只是想迷倒车夫而已,但已经穷途末路她哪里思考得了这么多。
一大把药洒出,黑衣人即便武功再好,猝不及防下仍吸入不少,步履踉跄,只觉得头昏眼花。
浅瑜不做停留的从车上跳了下来,现在时辰尚早,城门附近没有人,浅瑜沿着护城河向前跑去。
黑衣人功夫底子好,这些迷药对他来说只能维持片刻,摇了摇头马上奔走追去,浅瑜见那黑衣人已经步履整齐,知道他恢复了清明,心下慌乱,看着身侧的护城河,咬了咬牙,纵身一跃,消失在水中。
黑衣人走近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人影了,但也知道那人不过是养在深闺的贵女,护城河水流湍急流石较多,即便会水,那样单薄的人只会永远沉没在河底。
重新回到马车附近,黑衣人将车夫扔进车里,狠狠打马,见那车消失在远处,又转身沿着护城河走了许久,再没看见那女子踪迹,这才放心的离开。
护城河与大尧第一干流澄江相连,水流时而湍急时而潺湲,昨晚下过雨的缘故,这时的护城河极为湍急。
浅瑜下了水才知道这护城河与北边的延河不同,沙石多,她根本睁不开眼睛,好不容易冒出头换了一大口气,下一刻又被卷入水中,好在她幼时学习凫水时也是在河水中,即便流速差的多些,她也没有太慌张。
随着水流的起伏,掌握了换气的节奏,不断的向岸边靠近,不知过了多久,河水已经不再湍急,浅瑜终于筋疲力尽的爬上了岸,几乎没有力气再动一个手指头。
一动不动的躺在岸边,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天上已经有白月隐约出现,马上就要天黑了。
浑身酸痛,衣衫净湿,只觉身上沉重,打着哆嗦起身,浅瑜走向稍稍能看到灯火的一处房子。
刚走了几步,又似想起什么,浅瑜回身将地上的书重新捡了起来。
那户人家看着很近,但并非如此,浅瑜走的浑身发热,衣衫半干的时候才到跟前,院子有些凌乱,只有一只大公鸡窝在乱蓬蓬的鸡棚中。
用泥巴将脸抹黑,浅瑜听了半晌这才敢叩门。
妇人将一大捆行礼放在地上“谁呀?”
门内的汉子先去开了门,看到衣服有些脏乱的女子,眉头一蹙“你是谁啊。”
拨开丈夫,裹着蓝头巾的妇人上前,看到一个女子狼狈的站在门口,不由得一惊,将人扶进门内“哎呦,姑娘这是打哪来啊,怎么这副模样。”
浅瑜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已经搬到的差不多的房子,“我乃汉州人士,与家人投奔亲戚,路上遭遇劫匪,与家仆失散,途径此处,想借宿一晚。”
妇人心软,但有些犹豫的开口:“姑娘,不是我们不给你借宿,你瞧瞧,咱们这两间房子也不剩啥东西了,我两口子今晚就要离开,现在就要去山下赶牛车了。”
浅瑜咬唇,摸了摸身上,自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既然你二人今日便离开,我身上也只剩这五两银子,买下这房子和你手中的行礼可好。”
大尧对于银钱的管制严格,货物与银钱相持,普通农户一年用度也不过一两银子。
妇人看了看自家汉子,跺了跺脚,她这破房子在半山腰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哪里值这么些个银子,犹豫了好半晌,为难道:“姑娘遭此变故,我们哪里好趁火打劫,我们这些年打猎赞了些小钱要搬去别处,这房子你住着吧。”
浅瑜将手里的银两塞在她手里“无妨,我与家仆分散的地方离此不远,几日他们估计就能找到这里,拿着吧。”
妇人看着手里的银钱咬了咬牙。
“好。”
把手里的所有行礼都放下,又将自家汉子身上的半扇腊肉放下,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百文钱“姑娘,东西给你留下了,我这里也只有这么多钱,你要是有急事就找山脚下的刘阿牛帮忙,那孩子心眼实热心肠,我……我们这就走了。”
门声吱呀,浅瑜起身见那妇人和汉子离开了院子,插上门销重新坐在椅子上,这一天起伏太大,她已经顾不得回想了,昏昏沉沉趴在椅子扶手上一动不动。
一声鸡鸣。
浅瑜惊醒,趴在椅子上一晚,浑身疼痛。
看着房内的模样,她有些不清楚自己到底在何处。
昨天发生的事情好像梦境一般,起了昨天的种种突然有些后怕,好在……好在现在她安全了。
天已经蒙蒙亮了,浅瑜起身粗略的收拾了下房子,她很少接触这些事,倒是看过不少,笨拙的慢慢收拾,倒也将这两间泥土房收拾的干净,拿着昨天妇人留下来的水盆到了溪边打了些水,简单洗漱后又重新回了小院子,将院子略略打扫。
一间带灶房的小房她打算当做书房,另一间有个小外厅的她打算当做卧房。
刚刚她看了下,这房子附近确实没什么人烟,买东西不方便,但却清净的紧,第一次觉着肩上的束缚不见了,发自内心欣喜。
她不会做饭,这倒是一个大问题,浅瑜用一块布将自己遮掩住,下山去找那妇人口中的刘阿牛。
听了她的话,刘阿牛满口答应“放心吧,我一定把东西给你买齐全喽。”
浅瑜将自己要的东西和刘阿牛说清楚,又将昨天那妇人给她的钱拿出来当做报酬“谢谢你了阿牛。”
阿牛搔了搔脑袋,连连摆手“别别别,我不用,这山里就这么几户人家,大家都互相帮衬。”
浅瑜带了不少银票出来,但如今自己独身在外不好拿出来,幸好昨天她只给了那夫妇五两银子,身上还剩下五两,在这山里倒也够用。
阿牛三十多岁,为人憨厚,还没有媳妇,有个喜欢的人在城里,所以每天都进一次城,也算顺脚,上午去,下午就把东西买了个齐全。
浅瑜这东西买了不少,被子椅子桌子吃食点心……
阿牛帮忙看着人把东西都放好,见那院子门破败,也给修上了,浅瑜本来有些担心现在彻底放下心来。
阿牛走的时候,笑着挠了挠头“妹子你有事再给我说。”
人走了以后,浅瑜将院门锁好,打量着这个属于自己院子,虽不能说比的上府里,但却极为温馨,她自己的家 。
浅瑜刚刚与阿牛学了生火,粗粗煮了两个鸡蛋。
看着在水中翻滚着的鸡蛋,安静下来,浅瑜便想到那黑衣人,那时太过慌乱,来不及思考太多,现在细细想来那人的所用的刀剑做工精湛,甚好识别,不过她如今不再京中,这事只得搁置 。
以她对静王妃的了解,三个月内她绝对不敢声张,陆双茗还有一个月就要外嫁,害死儿媳的罪名可大可小,那至少这三个月她是自由的
等陆照棠回来,父兄回来,她再出现说出真相,圣上赐婚新妇被谋害,这样一来和离就顺理成章。皇室赐婚她被欺辱至此,那霄延帝岂会不顾脸面再此档口再谋害他父兄。
吃了两个鸡蛋,又用了些点心,看着快下山的日头,浅瑜出门想打些水回来。
拿着壶向那河水走去,走走停停间,发现许多奇奇怪怪从未见过的花花草草,更寻到一处葱郁之下掩盖着的温泉,因祸得福她竟寻得这样好的地方
听阿牛说这里是三涂山,这座山头上只有三两个住户,一个就是在半山腰这里的浅瑜,一个就是山脚下的阿牛,另一个因为打猎方便住在另一个山头。
将水壶放在河水里,浅瑜有些出神,这三涂山地处原州,离京大概百余里,回京不远,山里人烟稀少,正适合她隐藏 。
撩起衣裙,浅瑜蹲下身去拿河水里的壶,借着太阳的余晖,看见那水似乎浮着一丝暗红,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但那水中的红色越来越多,浅瑜吓的丢掉手里的壶,顺着水流的方向看去。
一人伏在水中的石头上,慌忙下,浅瑜急急起身就要转身离开,刚走了几步,脚下一顿。
若没看错,那人穿的是蟒丝金做的袍子,天下能穿这袍子的人只有一个。
浅瑜握紧手指,转身踱步向前,看到那人的模样时,心头一震。
赢准!
025
景清和景潺拿着信坐着马车一路不停的去了国公府, 进了国公府将信按照小姐的吩咐亲手交给了汝阳公主。
汝阳拿着信,眉头越蹙越深,而后吩咐道:“给她们准备个房间”
闻言, 景清慌张的看向汝阳公主“公主,我家小姐还等奴婢们回去。”
汝阳起身, 走向门外“你们小姐这会已经离开了,信中将你们托付给本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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