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禾怔怔望着顾琅予:“若我生下这个孩子,你不会计较么?”
顾琅予沉默许久,他确实十分介意这个孩子,但他问过李复,若要在此时打掉胎儿,无异于要了宁禾的命。两相权衡,他只得这般选择。
“我只叹没有早些认识你,不然便可不让你受那些罪过。”
宁禾心中犹豫,眼前之人确实待她真心,她是不是应该告诉他真相?
望着顾琅予,宁禾几经犹豫,“有件事,我想了许……”
“殿下,皇妃。”寝殿门处,素香行礼禀道,“靳夫人带着甄如小姐过来求见殿下。”
顾琅予望住宁禾,“你方才要说什么?”
宁禾终是无奈一笑,或许,老天也不想她告诉他吧。面对前一世受过的伤害,她知晓自己心中面对情爱犹疑不定,所以才一直未想明白是否应告诉他真相。
“甄如来了,这次选侧妃她也要参加么?”
顾琅予淡淡应了一声。
宁禾伸手托起顾琅予的下颔,啧啧道:“我家殿下俊朗如男神,所以四周桃花才开得这般旺盛。”
“醋妃,你多虑了。”
“哼,多虑,若是父皇再把甄如塞给你怎么办。”
顾琅予俯身在宁禾额间吻下,“不会了。我怎能一次次委屈你。”
话刚落下,殿门外已响起错落的脚步声,顾琅予牵住宁禾走出寝殿。
甄如与靳虞已在殿内候着,见顾琅予出来,甄如的脸色瞬间一亮。
“表哥,你近日可好!”
顾琅予已还上往日淡漠的容色,淡淡应了一声,“你为何进宫了?”
“贵妃娘娘为皇子选侧妃,我在受命之内呀。”甄如完全无视顾琅予,上前一步,昂首,那一双美目亮闪闪地望着顾琅予。
顾琅予皱了皱眉:“让你表嫂替你找个世家公子,为你说门亲事便可。”这深宫中的皇子又岂是甄如的良配。
甄如不满,分别的这些时日里却好似已学会了收敛情绪,她委屈地望着顾琅予:“表哥,我想做你的侧妃。”
当着宁禾与靳虞的面,这话让顾琅予面色颇有一丝尴尬,他依旧冷静如常,“不可胡说,你快些回府去,本殿自会向雍贵妃禀明。”
甄如不依不挠,宁禾并未做声,她知晓甄如一直不待见自己,此刻她劝也不是,索性没有开口。
靳虞扶身行礼道:“殿下,既然表小姐已经来了,便让她过了今晚的宫宴再走吧。”
顾琅予未再回应,靳虞便把甄如带回了碧宁宫。
待二人走后,顾琅予回到案几上看书,宁禾不爱再做婴儿小衣,在太妃椅上躺下。顾琅予抬眸望来,见她直接躺下,于是进寝殿拿了一件薄毯给她搭上。
宁禾悠悠睁眼,顾琅予神情温和,早已不是她初见他时那股冷漠气场。
她忽然轻轻一笑:“你可还记得你我第一次相见时的场景?”
顾琅予点头。
宁禾暗叹:“那可是我第一次在你身前出丑,将你当做了六殿下。”
顾琅予微有诧异,转而抿唇一笑:“第一次见你,是在你五六岁时。你乖乖坐于你母亲身侧,是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
宁禾一愣,自己重生而来确实与他所记不同。
她没有再提,闭了眼:“你去忙吧,宫宴时叫醒我。”
顾琅予将薄毯掖好,回身坐到案几前忙于皇帝交代的政务。
酉时,宁禾仍在雨声中睡得香甜。
她并不知晓,此刻的碧宁宫中,甄如已在算计着她。
甄如一心想要嫁给顾琅予做正妃,却被宁禾坏了夙愿,心中怎能不恨宁禾。此番再得机会入宫,她就想好好捉弄下宁禾。
坐在靳虞的碧宁宫,甄如宛如自己才是这座宫殿的女主人,对靳虞道:“你这里可有荷花糕?”
“有别的点心,不如表小姐尝一尝。”
“我只吃荷花糕。”甄如高抬眸子,晲了一眼靳虞,“其实你也是个可怜人。”
靳虞淡淡一笑,“表小姐此话何意?”
“宁禾是正妃,她没有少为难你吧?”宛若自己才是了如指掌之人,甄如冷笑了一声,“你一看就是性子温和之人,即便贵为郡主,恐怕也斗不过宁禾。”
靳虞敛下双目,“表小姐,这话恐是于理不合,若被皇妃听到……”
“怕什么,跟你又没有关系。”甄如打断道,一双美眸泛起冷意,今日,她便要捉弄一番宁禾。
享宫内,望着外边雨打绿叶,顾琅予起身唤醒宁禾,“该去长乐宫了。”
宁禾依稀睁眼,掀开薄毯起身,却有些眩晕。
顾琅予忙搂住她:“怎么了?”
“大概是起得急了。”宁禾立定后,才清醒了些,她退开顾琅予的怀抱,朝他微微一笑,“我去换一身。”
走出常熙殿,身后有靳虞跟甄如同行,侍监秦二在替宁禾与顾琅予撑伞,奈何这雨势急,又起了风,丝丝斜雨便吹在人身上。
顾琅予从秦二手上拿过伞,将宁禾拥紧了些,如此那雨便不会沾湿衣衫了。只是他手臂处却淋湿了雨,宁禾忙让秦二来撑伞,他执意要自己撑。
望着这倔强之人,宁禾颇有些无奈。
长乐宫内,京中被选入的贵女早已落座,见皇子皇妃们进殿,礼数行得周全。宁禾忽然瞥见兰妃身后侍立的美人儿,那不正是李茱儿么。李茱儿也望见了她,隔着人群,朝宁禾遥遥一笑。
宁禾也回以一笑,想来应是兰妃思念李茱儿,便借此次机会诏她入宫陪伴。
待人齐后,雍贵妃命宫人开宴,老皇帝并不是十分重视这次选侧妃,所以处理完政务才被宫人拥簇着姗姗迟来。
宫宴并不算得隆重,也未按照选秀的规矩来,只是众贵女皆会表演才艺,索性后半场也是有趣了些。
宁禾坐于殿内,瞧见宁知脸上洋溢的幸福之色,替她感到欢喜。同样即将身为人母,她知晓身为母亲的那份喜悦与对腹中孩儿的期待之情。
眸光掠过宁知身侧,却恰与顾衍的目光碰上。隔着殿内甩袖起舞的众位贵女,顾衍正用一种她看不懂的眼神望着她。
宁禾难以适应,移开眸光,只当专心在看殿内贵女起舞。
轮到众位贵女吟诗作赋时,宁禾不想甄如性子虽然骄纵,所作的诗赋倒是寓意宜好。兰妃夸赞了甄如一句,甚为喜欢此诗。
甄如立于殿内,朝兰妃禀道:“兰妃娘娘可不知,臣女不过是雕虫小技,论起才情,臣女的表嫂才是那个名誉云邺之人。不如请臣女的表嫂来作一首诗如何?”
兰妃被甄如提起了兴致,忙点头邀请宁禾:“阿禾,本宫还未听你作些诗赋呢,今日你可不要不给本宫面子。”
宁禾心间暗恼,作为一个在现代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人,她所读的古诗词虽多,但自己却从来不会作诗。她曾在常熙殿内认真学习认字与写字,还与阿喜主仆二人在庭院中说自己忘记了这些东西,难道那时已被尚未离宫的甄如听见了么?
顾琅予握了握宁禾的手,她曾在阜兴告诉他自己将琴棋书画都忘掉,他既已知晓,此刻正欲开口婉拒。
李茱儿的声音忽而响来:“姐姐,若要听三皇妃的诗赋倒不是难事,容臣女说来可好?”
兰妃颔首。李茱儿遥遥望了宁禾一眼,朝她投来一个安慰的眼神,于是开口道:“前些日子三皇妃与臣女在信步时,曾对宫中曲水河夏景作了首诗赋,那诗曰……”
听着李茱儿回响在殿内的婉转声音,宁禾心中不禁感动。她曾在初识李茱儿时便告诉她自己落水后便“忘”了这些,不想李茱儿竟一直都记得。
其实若是要她背几首诗来,也并非难事,她脑中可有诗经唐诗宋词元曲几百首呢!但今日甄如委实可恶了些。
而后,宴会归于平淡,一个时辰后便散去,走出长乐宫,外边雨势已停。
第63章 使计
顾琅予被老皇帝叫走,临走时,他嘱咐她不要与甄如计较,甄如只是孩童心性。宁禾暗叹口气,自然也不想与甄如计较这些。
于人群中行上前,宁禾走到宁知身前。
宁知笑望她:“你这肚子里定是一个大胖小子。”
宁禾也笑道:“我还梦见是个女儿呢。”
“梦怎能当真。”不过宁知却是好奇,“那梦中你可看清她的眉眼,她乖不乖巧,都说婴儿肉嘟嘟的……”
两人结伴走出殿门,一路谈及孕中琐事。
走到千尺巷中,甄如忽然追上两人,“表嫂,请留步。”
甄如喘着气停在宁禾身前,“表嫂……”
宁禾颇有些疑惑,“怎么,有事?”
“表哥在御花园等你呢。”
宁禾诧异:“殿下不是去了御前么?”
甄如笑道:“殿下刚回来,见你走的急,已不在长乐宫,便让我来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