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戾在这一瞬间褪去,他有些脱力地坐在原地。
“大公子,这可怎么办好。”清儿的眼泪簌簌流下来,明辉院其他小厮都去赌钱未回来,可死了人,怎么也瞒不住的,她此刻六神无主,随即想到大公子说冷清院人很好的苏承徽,擦干了眼泪往外跑。
009温暖
深秋的天,黑的早,司徒谨走后,绿萝也让外院的婆子送了热水进来,主仆二人洗漱之后都在房间窝着,一个看书,一个绣花,倒也自得其乐。
只是,不多时,外院有了喧哗。
“承徽,花园洒扫宫女秋晚求见,说是您让她送花样子过来。”有侍女恭敬的禀报声传来。
“绿萝姑娘,您昨日说奴婢手帕上的绣花很别致,让奴婢送来给承徽娘娘挑选。”一道细细的声音在院外响起,带着不明显的焦灼。
主仆两面面相觑,说她要花样子,她连针都不摸的人,不过,此女竟然知道绿萝的名字,定然有所求,她冲绿萝点点头。
“秋晚是吧,是有这回事,你先进来吧。”绿萝扬声喊道。
“奴婢拜见承徽娘娘。”上面着鹅黄色夹袄,下面是淡紫色挑线裙子的女子盈盈跪到在地上,随即从怀里拿出一叠花样子。
“给我瞧瞧吧。”她挥手让跟进来的婆子退下去,再接过晚秋手中的花样子,貌似仔细地看了看,说道:“不错,都很好看,你有心了。”
“娘娘喜欢就好。”晚秋瞥见那婆子退出院子,忙抬起头,低声道:“承徽娘娘,大公子出事了。”
“怎么出事了?”她心一紧,温润的声线陡然压抑。
“具体奴婢也不清楚,明辉院的清儿让奴婢来求承徽帮忙。”她曾经受过先太子妃恩惠,自然对大公子也爱屋及乌,只是奈何人微言轻,平日里帮不上什么忙,想到这里眼中也露出一丝焦灼:“只是,清儿来的时候,眼睛已经哭肿了。”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让绿萝包了块碎银子送她出去。
“秋晚,我们承徽说了,这次可多亏了你,她给太后做抹额的花样总算定下来了。”绿萝送了秋晚出门,不经意地道。
“能帮上承徽的忙,是奴婢的福气。”秋晚恭敬说着,这才告退离开。
“绿萝。我要去明辉院一趟。”绿萝关上院门一进屋,她就低声说道。
“姑娘,你疯了不成,大晚上的你到处乱跑,还是去看大公子,被人瞧见怎么办,别人可都以为你和大公子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绿萝吓得心惊肉跳,忙劝自家姑娘打消这个念头:“再说,那个秋晚说几句,谁知道是真是假?”
“应该是真的,阿谨身边是有一个叫清儿的小侍女一直在照顾他,而且你也说了,别人都不知道我和他认识,就算要下套也不会用他来做饵。”她皱眉,心里有不踏实的感觉,那个秋晚脸上的焦灼也做不得假。
“可是……”绿萝咬着唇,她还是不想自家姑娘冒险。
“好了绿萝,阿谨到底还要叫我一声姐姐,我知道他有难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不了心里这关,你放心,我会小心的,不会有人发现,阿谨每日来不也没被人发现么,我好歹是他师父还要更厉害一点。”她说着,随手把散开的发丝拢成一束,悄然顺着矮墙爬出去,按着记忆中明辉院的位置赶去。
“苏承徽。”明辉院门口,清儿正焦急地翘首盼望,见到她的身影,小小的丫头忍不住又流出眼泪,迎上前:“您可来了,大公子他……”
大门推开,司徒谨的样子暴露在他面前。
他瘫坐在地上,发髻散乱,衣服上脸上都是血污,猩红未退的眼底还残留着一缕杀气,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般,让一直伺候他的清儿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阿谨。”她忍不住叫了一声。“姐姐。”像是被惊吓到般,他脸上的杀气如流水般褪去,看着只披了一件曲裾长袍缓缓进来的她,整个人吓得脑中一片空白。
“清儿,你去烧水 准备沐浴用的东西。”她对着身边的清儿吩咐,见她点头去了,这才蹲下身,直直地看着已经吓傻了的司徒谨。
“人是你杀的?”她看了眼被砸的血肉模糊的尸体,冷静地问。
“是。”他张了张嘴,艰难地道,昏暗的天色中,他黑沉沉的眸里抑制不住的凄惶之色。
“亲自动的手?”看着眼前血肉横飞的场面,她清丽绝伦的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却足以把他打入地狱。
“是。”他唇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一颗心在没有尽头的深渊里下沉,一直下沉。
她已经厌弃了他吧。
也是,这样残暴血腥的他,尤其是在杀人时闻到血腥气弥漫时候还会兴奋地颤栗,他自己都厌恶。
只是,她曾经对他那么温柔,温柔地教他写字,温柔地叫他阿谨,温柔地给他缝衣服,关心他冷不冷,这些都是假的么?
他只是她寂寞生活里的消遣玩具么,一旦发现不是想象中的乖巧样子,立马就冷脸对待,漠然丢开。
他低垂着头,周围的寒风也吹向孤立无援的他,浑身冷的轻轻颤抖,被隐在阴暗中的眼眸黑暗丛生,曾经对她有多喜欢,在这一刻全都转化为恨,恨她为什么要对他伸出了手又毫不犹豫把他推向深渊。
“那你知道错了么?”她继续问道,看着眼前孩子痛苦地蜷缩成一团的身子,终究是心软了,当初她第一次杀人时候吓得手足无措,而阿谨现在,才九岁,还是个孩子。
“我错了,姐姐,我不该杀了他,不该这么残忍,可他把你给我做的衣服扔在地上,还踩了两脚。”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低低的道歉,也如自己的心,低到了尘埃里,就算他不觉得自己有错,可如果,她喜欢干净天真的阿谨,那么他愿意在她面前做她喜欢的模样,只要她还要他。
“傻孩子。”她低低叹息,下一刻,他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姐姐,我…身上很脏。”这个怀抱太温暖,暖的他的眼里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要使劲忍耐,才能克制它滑出来,他也一动也不敢动,怕轻轻一动,眼前的怀抱就会如冰雪消融,成为他的错觉,于是,只能瞪大眼,看着她白色的衣袍染上污秽的颜色。
“阿谨,你没明白你错在哪里。”她顺着他的脊椎抚摸他的背,一下一下,温暖的手指带着魔力般,奇迹般的缓和了他的颤抖,:“这个刁奴以下犯上,是该罚,但你是太子府金尊玉贵的嫡长公子,你亲自动手惩罚一个奴仆,就落了下乘。”
“更何况,你太看轻你自己,把自己置身险地,若是那奴仆暴起伤人,打伤了你,就更不值得了,你要知道,你是主子,他们不过是奴才,主子要收拾奴才只需要把他们的罪证摆出来就是,自有人帮你收拾,根本不用脏了自己的手。”她轻声道。
“以前我有气不过这些恶奴欺主,也曾找机会告到太子妃那里。”他低低道,声音里有浓浓的讽刺意味,他的那位继母怎么可能不知道明辉院的情况,甚至,有多少奴仆是看她脸色行事,为了不让事情暴露,还冠冕堂皇搬出他年纪小免了每日的请安,等到他找机会直接捅到她面前,她又装无辜。
“太子妃只是小惩大诫了一番,然后又把他们放回来当差。”他说,那些奴仆被放回来,更加怨恨害他们受罚的他,那时候他年纪小,还没有进学,他们就把他和清儿锁在屋里,整整饿了三天。
从那以后,他就学会了忍耐,在没有足够的力量一击即中的时候。
“在他们眼里,我哪里是主子,比起一般的奴仆还要落魄,又或者,他们在我身上可以尝到奴役主子的快/感。”也许是姐姐的怀抱太温暖,也许是今晚的他太脆弱,平时深深埋在心底的话,在这一刻,都找到了倾泻的出口。
“你怎么能妄自菲薄和奴仆相比,你们身份犹如云泥。”她忍不住搂紧了他冰冷的身子,红了眼圈:“阿谨,姐姐不知道你竟是如此艰难,只是,就算他们不尊重你,你也不能瞧不起自己。”
“你本就是这府里的大公子,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所以太子妃只能打压你私下里放纵奴仆伤你,却不敢闹到明面来。”她认真说着,不染脂粉的脸上,那双微红的水眸只倒映着他一个人的身影:“所以,你自己要把自己当做这府里尊贵的大公子,在遇见刁奴,你要想办法闹到大庭广众之下,你的面子不管用的时候,你要学会借势,搬出太子和太子妃的面子,再不济,太子妃也不敢帮着奴仆训斥你。”
他睁大眼睛,渐渐听得入了神。
“一次不成,就两次,三次,如果次次你都能维护住你自己,想要讨好太子妃欺负你的仆从老是受罚,渐渐地,他们就会害怕,到时候你的面子也就能有用了。”她说完,看见清儿已经准备好了热水,温柔道:“你好好想想,现在先去把自己洗干净,这个事包不住,明天还有一场仗要你自己打呢,你害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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