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灵均端坐在案几前,清俊的脸上不带一丝柔和,依旧俊美,但却冷冽的好似玉雕。
他正提笔在古籍上诠注,矮小的书童小跑着进了门,大概是有些急了,苍白着脸,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少爷,秦二小姐她、她……”
易灵均头也不抬,冷冷说:
“说了多少次,不必再提此人。”
“少爷诶!”
书童一张胖脸满是汗水,抹了一把脸,肥肉都颤了颤,说:
“她去了!”
啪嗒。
易灵均手上一滑,狼毫直接掉落在古籍上,阴出的墨汁将黄而薄脆的纸页浸透,瞬间弥漫开来。
“出去。”
“少爷……”
“我让你出去!”
狠狠地在案几上拍了一下,易灵均俊朗的五官扭曲开来,满眼都是痛色,若是他此刻能照一照镜子,就能明白自己根本不能忘了秦妙,忘不了那个无情无义的女人。
书童跟在易灵均身边十来年了,从来没见着主子发这么大的火,就算之前提亲不成,也只是消沉了几日,不像现在一般失态。
咽了一口唾沫,书童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连滚带爬的跑出了书房。
易灵均双目圆瞪,只觉得心口疼的难受,并不是排山倒海的痛苦,而是钝刀子割肉一般,一道道的刮在他伤口上,直到那处的血肉都成了溃烂腐坏,也不给他一个痛快。
两手捂着脸,易灵均边哭边笑:
“秦妙,我终究还是输了。”
☆、第63章 很久没来红了
自打传出‘秦二小姐病重’的消息起,秦妙就被送到了乡下庄子里,好好养着身体,随行的只有金银跟雪茹两个丫鬟,至于青黛她们这些二等丫鬟,留在侯府中,省的人多嘴杂,把事情说漏了。
站在栏杆旁,秦妙把馍馍掰碎了扔进碧绿的池水,池中的锦鲤聚成一团,争先恐后的抢夺鱼食。
都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话不仅适用在人身上,就连鱼也不例外。
金银站在秦妙身后,脸上带着疑惑,搓了搓手,低声问了一句:
“主子,您为什么非要以‘秦氏女’的身份入宫?要是用自己的身份,好歹也是侯府贵女,直接入宫的话,位分也能高上不少。”
秦妙轻笑一声,看也不看金银,说:
“我的位分不是出身能决定的,为了保全侯府的名声,也为了保全圣上的名声,所有人都默认我死了。但皇后却清楚我的身份,若是想让皇后乖乖闭嘴,我的位分无论如何都高不了。”
秦妙入宫,对皇后而言可不算什么好事,毕竟秦馥身为皇贵妃,又产下双生子,在宫中与皇后分庭抗礼,也亏得最近瑜美人使出狐媚手段,留住了皇上的人,这才让皇后扳回一城,否则卓家还真是颜面扫地。
金银有些心疼秦妙,想到关在柴房的海棠已经有一个月没来月事了,她心里有些怀疑,便说:
“主子,海棠那女人很久没来红了。”
秦妙轻笑一声,手中的馍馍已经掰完了,她一边用锦帕擦干净手上的碎渣,一边说:
“没想到老天爷都在帮咱们。”
金银不明白秦妙的意思,问:“难道要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生不生的,哪有那么重要?”狸猫换太子的事情不好做,秦妙也不打算以身犯险,不过若是能提一提自己的位分,她倒是不介意好好算计一番。
秦妙自己没有怀孕,她也不打算一入宫就养一个孩子,不过与其现在入宫,任由宫里的那些妃嫔欺凌,还不如再等等,秦家的别庄在京郊,圣上不会经常离京,她不想侍寝,待在这里反倒是最好的。
“那该怎么办?”金银精通武艺,但这些阴谋诡计并不擅长。
“你去找一个大夫来给我诊脉,隔着帷帐,只露出一只手腕,让海棠藏在里头,若是她真怀上了,接下来就好好戏看了。”
“是。”金银应了一声,扶着秦妙回到房中,之后将仔细避着人,把海棠给送进屋子里。
金银抹了一把汗,说:“现在把人带进来实在是不容易,外头都是侯府的人,主子您若想瞒下去,恐怕得把海棠藏得近些。”
秦妙扫了一眼昏迷过去的海棠,手指轻叩桌面,说:“我记得庄子后面有一间破庙,翻过围墙就是了。”
“咱们屋后?”
秦妙点点头,这间破庙早年香火鼎盛,小时候她还在那儿看过庙会,后来辽兵肆虐,把和尚都给杀了,这庙自然也就荒废了。
“你随便找一间厢房,把海棠锁在里头,让张老二看着她。”
张老二是元琛的人,秦妙不在乎此人是否对她忠心,但只要张老二不敢违拗元琛的意思,就能为他所用。
金银把海棠抬到床上,秦妙脱了绣鞋,上床将紫罗兰的床帐放了下来,说:“你去告诉侯府的侍卫一声,让他们请大夫来。”
“诶。”虽然不明白主子的用意,但金银却十分放心,自打皇贵妃生辰过后,主子就变得沉默起来,以往脸上还带着笑。现在笑的却少了,整个人看着有些柔弱,但却更让人心疼。
秦妙现在虽说没了侯府小姐的身份,但她却是皇上的女人,这些侍卫自然不敢怠慢,过了不到小半个时辰,大夫就来了。
“主子,大夫来给您诊脉了。”
轻咳一声,秦妙从床帐后面伸出手来,雪白的手腕挂着缠金丝镯子,那龙眼大的红宝石精雕细琢,十分透亮,一看就不是凡品。
“大夫,最近我总是有些反胃,也吃不下东西,劳烦您看看是不是有了身孕。”
老大夫走到床边,坐在矮凳上,在女人手腕上盖了一块薄薄的锦帕,这才开始诊脉。
秦妙躲在床帐里,看着海棠露在外的一只手,问:“怎样?”
摸了摸山羊胡子,老大夫笑道:“脉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正是滑脉的脉象。”
秦妙就是再不通医理,也知道滑脉意味着怀有身孕,扫了一眼仍昏迷着的海棠,秦妙没想到她竟然有这么好的运气,只承宠一次就能怀上龙胎,宫里的女人一个个求神拜佛,晋文帝膝下也只有一对双生子,海棠一个小小的丫鬟,能怀上龙嗣,真是个有福气的女人。
“恭喜夫人了!”
听着老大夫连道恭喜,秦妙脸上没有什么喜色,只对着金银说:“去把箱子里的荷包取出一个。”
颠了颠颇有分量的荷包,老大夫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冲着床榻的方向拱手行礼,这才退出了主卧。
等到金银回来,手中拿了一张药方,说:“主子,大夫开了安胎药,要不要给海棠熬上?”
秦妙说:“派人熬上吧,也不必遮遮掩掩,让人知道我怀了身孕,这才有好戏不是?”
顿了顿,秦妙把床帐掀开,说:“你给张老二传信儿了?”
金银点头,说:“奴婢已经把信儿带给了张老二,他下午就能赶到破庙,先让海棠在床上待一会儿吧。”
秦妙所料不错,她怀孕的消息当天下午就传回了宫中。该知道的人不该知道的人已经全得到了消息,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动手。
坤宁宫中。
“你说什么?”皇后凤眼一瞪,觉得一定是自己听错了,秦妙那个贱人怎么会一次就怀上了龙胎,这不可能!
跪在地上的太监直打哆嗦,低着头不敢看皇后,气弱的说:“娘娘,奴婢亲口问了大夫,那老大夫说秦氏是滑脉,那应该没有错了。”
“狗奴才!”皇后一脚踢在了太监的心窝处,直接将人踢了个仰倒,即使这样,她心里的一口恶气仍然没有发泄出去。脸气的通红。
闭了闭眼,皇后冲着身边的大宫女吩咐一声:“去将这个消息告诉贤妃,她不知道秦氏的身份。”
贤妃虽说以‘贤’字为封号,但本身却跟贤德半点儿也挂不上边儿,心思狠毒,就因为晋文帝夸了她宫里的宫女一双巧手生得好,她竟然派人将那宫女的手给砍了下来!其手段可见一斑。
不过贤妃到底也是是太后的亲侄女,是皇上的表妹,只要不闯滔天大祸,太后都会护着娘家人。
大宫女名为红英,从小跟着皇后长大,如今已经年近三十,也不求外放出宫,就打算在宫里当个嬷嬷,对皇后忠心无比。
握住了皇后冰凉的手,红英脸上露出一丝冷意,说:“只是怀上了而已,秦氏有没有福分生下来这孩子还不好说,就算生下来了,是个公主也没什么用。”
摆了摆手,皇后让这些奴才都退了下去,她按着依旧没有消息的肚子,皱紧了眉。
红英想要再劝劝皇后,又不知说什么好,明明这些年娘娘吃了无数的补药,但这肚子却没个声响。不止皇后发愁,就连卓相都等不及了,这才把卓瑜送进宫里。
什么皇后娘娘的族妹?
不过只是个娼妓生的下贱货而已,跟她那个娘一样,天生就会勾引男人,如今入宫伺候皇上也不知道感恩戴德,要是惹恼了娘娘,杀了反倒干净!
低叹一声,红英走到了延禧宫,进了主殿,冲着贤妃行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