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沉了脸:“那依你看,该如何?你董其成去一趟,就是告诉朕,拿那窝水匪没法子?”
说到最后,严厉冷酷。
董其成苦不堪言,原以为只是去巡视一下,原以为那窝水匪不成气候,原以为…皇上竟是想让他去剿匪?
这…怎么成?
想起泡在渁水里的阴森透骨,董其成觉得血液都要冻住,咬牙道:“若是水匪上了岸…插翅难飞。”
皇帝高高在上,冷冷瞧着跪在地上伏着头的董其成。心里骂蠢货,淦州不是山就是水,山抱水,水泡山,若是能将水匪与水隔开,淦州水匪早灭了踪迹。
“那依你看,如何让他们上岸?”
董其成难言,半晌道:“若是招他们进京…”再捉拿…
皇帝声音更冷:“莫不是当初协议你不清楚?渁竞天不是蠢货,她的水兵,只有她有权利调配,且永不出淦州。”
说着咬牙切齿起来,当初渁竞天说只能她掌管水匪,朝廷只要他们安分守己便答应了,反正不耗朝廷军需还维持一方稳定。而永不出淦州,是他这个皇帝提出的,为的就是水匪不能出州作乱。
如今看来,这倒保护了渁竞天他们。
君无戏言。
皇帝揉揉额头,当初,该将水匪都调到北方或西边去的。
董其成也想到了内情,当然不能说皇帝和朝廷的失误,又思索半天,实在想不出让水匪上岸的法子。
呢喃:“那群水匪剽悍,留着始终是心腹大患,若是…”
皇帝耳朵动了动,没了下文,喝道:“什么?大声说。”
董其成一激灵,下意识道了出来:“若是西炎人进淦州,那渁竞天必须去抗敌,两方对上,既杀了敌,又剿了匪…”
皇帝大怒:“西炎是蠢货吗?他们只会骑马,放着平坦的砛州不走,偏去翻山,偏去涉水?蠢货!”
不由埋怨老天爷,北有黑水,东有大海,西有险山,为什么老天爷不开开眼,让西边群山再往南长长,彻底将砛州与西炎隔绝开,大密有天险守护,岂用年年征战?
怎么就缺了那一块?
董其成身子压得更低:“臣有罪,剿匪一事,需从长计议,皇上息怒。”
几千年的水匪窝,不是一朝一夕能剿干净的。董其成心头大叫,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如今他们不是安分了吗。
千万别让他带兵出征。
皇帝忽然皱眉,胸膛起伏。
一边入定木偶似的大太监,忙上前,端起一盏飘着药味儿的茶水喂到皇帝嘴边。
皇帝饮了几口,恢复平静。
看向董其成:“依你看,有无策反可能?”
让他们内斗耗死吧。
董其成一动不敢动,犹豫道:“野性难驯,怕是…”
人家不认朝廷,还怎么策反?
他不敢说那些人对渁竞天太忠心了,想当初那个主动讨好他的水匪,如今想来,也不过是他们做的套。
皇帝听出他未尽之意,大怒:“滚,没用的东西。滚!”
董其成忙“滚”了出去,出了大殿,不停擦拭额头冷汗,还好,没有降罚。(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终登门
皇帝剧烈咳了起来,大太监忙轻轻帮他拍打着后背。
咳嗽一止,皇帝就着大太监的手喝了几口茶水,闭着眼睛摆摆手。
大太监劝道:“皇上,御医说皇上不能动怒。”
皇帝闭了会儿眼,复睁开,眼里透出疲惫。
“那几个孽障在干什么?”
大太监立即道:“几位王爷都在尽心尽力办差呢。”
皇帝冷笑:“办差?是在拉拢大臣吧?这满朝上下,还有几个没站队?老子还没死呢,就想——咳咳——”
大太监忙又轻轻拍打,劝道:“几位皇子都是孝顺的,早上淳王还交待老奴多留意您的饮食起居呢。还有宁王献上的药材,裕王进来的补品…”
皇帝让他退下,苍凉叹了口气:“人老了,嫌烦了。”
大太监不敢说话。
“唉,朕从先帝手里接过这大好江山,不留下太平人间,怎么有脸去见先帝去见祖宗。”
“皇上,您春秋鼎盛,文治武功——”
“屁话。”皇帝笑了声,又叹气:“能为大密多去除威胁隐患,朕才不负先帝所托。”
说完,愣愣出神,想到董其成方才的话,若是能让渁竞天对上西炎人…
皇帝微眯了眼。
二十二,便是桃子认亲的正日子了。
因中间只有七天功夫,金家忙着下帖子采买布置,金夫人不能操劳,却把郭氏忙坏了。
她真想撂挑子不干。
也不知是不是该感谢金夫人,十五那天回去后金夫人并未对儿子儿媳说这事儿,成全了郭氏一个圆满的元宵佳节,不然,她真会失眠睡不着。
金夫人先同金大人商议了,金大人略一想,便同意了老妻的决定。
第二天,才对金诚和郭氏宣布。
金诚纯孝,只要爹娘高兴,做什么他都愿意。认门干亲又不犯法。
郭氏却险些气歪了去。
摆宴认义女啊,当着亲朋故友的面认亲啊。
这说明什么?
那个叫桃子的贱婢,以后就是金家真正的女儿了,是要给陪送嫁妆的。
上次,金大人父子闹着要给金汐儿和韩谦办和离,尽管郭氏表面没说话,但她心里是赞同的。
当年,金颖儿入宫,按制不能带嫁妆,只带了银票去。
而到金汐儿时,嫁妆格外的丰厚,半个金家都被她带进了韩家。
以燕平侯府的富贵和韩谦品性,金汐儿的嫁妆必然保存的妥妥当当。若是和离,那些金银财宝古董字画还有铺子田庄宅子,可都全回来了,光这几年的收息都是一大笔银子。
虽然金家只金诚一个,日后金家的东西都是他们的,可那可是半个金家的家当啊。
后来没和离成,郭氏硬生生疼了三晚,她也想自己的斓姐儿风光大嫁,又不想薄了儿子的家产去。但金汐儿的事,她自知不能多嘴,就当了什么也没发生。
谁知,婆母竟往家里领外人,还是要分家产那种。
郭氏当场没忍住,径直问:“那位桃子姑娘,虽说是渁大人的随从,可以往毕竟是匪贼出身,身份背景未免差咱家太多。会不会给父亲给夫君带来不好的影响?”
她不蠢,只说家里男人的仕途。
金夫人立即沉了脸。
金大人脸色也不好看。
金诚忙告罪一声,拉了郭氏回房。
郭氏委屈落泪:“你前些日子才说众位大人都远着渁竞天呢,母亲再思念小妹,也没得认个下人女贼回来。那什么桃子的,又不是渁竞天,也不是渁朝儿。莫名其妙。”
她想,定是婆母为了日后多见渁竞天渁朝儿,为了有理由来往,才折了身段抬举那个婢女。
知道婆母白发人送黑发人悲伤,但也不能这么任性。丝毫不为金家不为她儿子不为她亲孙子孙女考虑的。
“万一影响了父亲和爷的仕途呢。”
方才郭氏开口时,金夫人眼里的黯然,金大人隐藏的愤怒,金诚都感受到了。郭氏如此看不起桃子,话里又贬低鄙夷苍牙山,岂不是…
想想金汐儿的遭遇,他这个亲大哥自责愧疚不已,也冷了脸:“母亲如何行事要你吩咐?”
郭氏一惊,哭得更厉害:“我又不是那个意思。还不是怕——”
“有我和父亲顶着,你怕什么?你看不到,自从母亲和渁大人家来往后,精神头一天比一天好?你还想母亲一日日病歪歪不愿出门不想见人?孝大于天,休管他们说什么。”
郭氏不服:“忠还在孝前头呢。”
说完立即后悔,只见金诚瞬间寒了眸子。
金诚和金大人都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类型,又对妻儿耐心包容,郭氏从未见过他如此无情模样,不由被吓住了。
金诚心生悲凉,一日落草,终身是匪,所以,小妹才回不了了吧?她是不想连累家人啊。
他想问郭氏,若是渁竞天就是小妹,她还会不会如此说。
但前两次与渁竞天的对话,让他脑子一凉,瞬间收了这心思,但心底有什么仿佛在破土发芽。
她不是最孝顺母亲最顺从母亲的吗?为什么要说忠在孝前?仔细想来,她一直表现的不乐意与渁竞天走近的样子。
是了,自诩官宦人家的人都不愿同渁竞天来往。但自家不同,只凭那张相似的脸,只为母亲身体健康高高兴兴,她不该主动前去结交吗?
金诚忽的一个激灵,不愿再往下想。
冷冷道:“既然母亲父亲都决定了,你不必再多言。现在就去向母亲赔罪,将认亲宴的事情操办好。”
郭氏更委屈,这还是头一次金诚这么不近人情吩咐她呢,但方才失言,她不敢再说,只低低应了声是。
金诚立即走了出去,郭氏趴在被上呜咽一场,重新梳洗敷了粉,乖乖认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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