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隐隐刺痛,他转身离开,脚步有些踉跄。是他太痴心了吗?痴心的以为她还活着,会再为他跳一曲凌波舞……
等酒楼里人都散的差不多了,青才夹着三春走出来,到了外面远远看不见酒楼幌子时,才把她推开。
三春狠狠地吸了几口空气,也不知是醉的还是被憋的,一张小脸通红通红的。
她玉指点指着青,差点戳到他鼻尖,气呼呼问:“这么捂着,你想憋死我吗?”
青瞪着她,眼里喷出火来,“看你成何样子,若不是提早护你,早被发觉,你可知道女子冒充男子是什么罪名?”
三春一怔,“是什么罪?”
“那是重罪,是要处以车裂之刑的。”
青这话纯粹是在吓她,这个时代男女之间界限分明,还没听说听说哪个女人会扮成男人,更不会订立这种刑罚。可惜三春不知道,她前事已忘,哪晓得有没有这么条规定,当真被吓住了。
她慌忙道:“我再也不敢了。”
青这才缓和了脸色,撇开众武士,带着她回奉凌君府。
奉凌君着人在府中给他们准备了一间房,虽只是单间,两人居住,但也是武士中比较好的待遇。殊不知武士也是分等级的,只有一等武士才能一人独占一间,其余的好些都是三四人一间。三春本来不想跟他挤在一处的,可他们刚入府,就荣登二等,已算是难得,要想跟奉凌君申请换房,那就是越矩了。
好在在村子的时候,他们也曾同处一室,倒也没多难为情的。不过上床时,三春还是象征性地抱紧被子,假装紧张地问他,“你不会侵犯我吧?”
青狠瞪她,真想干脆掐死她得了。要先侵犯她早侵犯了,还要等到现在吗?他倒怕她会晚上睡不着,偷偷跑到他的床上来。
记得她刚醒来的时候,对什么都觉得不安稳,只有握着他的手才能入眠。她怕他跑了,硬逼着他用绳子绑在两人手腕上,只要拉动绳子,就要把他拽到眼前。
一到了晚上,他根本连床都摸不着,只能坐在床底下,伸着胳膊守着她。实在困极了,脑袋一上一下的如磕头虫一样。足足一个月的时间他都不得安眠,为此珠喝了不少醋,怪他对不认识的女人,好过于她。
他心里连叫冤枉,被两个女人整的辛苦,最后只好对三春爱答不理。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的她虽是粘人,也要比现在这养的伶牙俐齿的模样可爱多了。
一晚上平安无事,青所担心的终没发生,三春一夜好眠,直到天光大亮才睁开眼。
第二十四章 君侯府晏平
次日成明来找三春,给她送来了解酒汤药。满满的一大海碗,好像生怕喝不饱她似得。
“来,快趁热喝了。”他笑得温温柔柔,好像哄小孩一样。
三春不敢接,“君这是何意?”
成明笑道:“一点心意而已,没想春哥这么好的酒量,让人好生敬仰。明有意与你结交,特来卖好。”
三春险些笑喷了,这人真是实诚,别人最多说“拜访”他却直说是“卖好”,倒叫人不好意思把他撵出去了。
她接了药碗,硬逼着青灌下多半碗,其余的才顺进自己嘴里。然后把一只空碗摆在他面前,笑道:“多谢明兄了。”
成明也没多废话,抱着碗屁颠屁颠地走了。自此之后他倒常来这里,与她和青皆成莫逆。
经过一夜好醉,三春名声大噪,奉凌君府中都知道君侯新收的武士很能喝酒,而且长得甚是美貌。许多人都争相到这儿来观赏,好像看什么稀罕物一样。
三春烦不胜烦,一怒之下拿着铜剑想要杀人,还是青阻拦,才没酿成血事。不过自此后她又多了个“拼命春郎”的称号。
转眼在奉凌君府已住了几日,也渐渐摸清了一些府里的情况。
奉凌君不仅养有许多武士,还养了不少门客舍人,她数过,大约有几百人,而且各个身有异才。
你说,一个与人无争的君侯,没事养这么多有才之人的干什么?又不是嫌钱太多花不完?
事实上当然不会是奉凌君钱太多,反而是少的可怜,抠的惊人。
她本以为君侯府的生活定然是酒池肉林,最起码每天也是山珍海味吃着,歌舞晚宴看着。可真到完全融入进去,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奉凌君只有宴请的时候大方,平日里却抠门的厉害,他宴客时的豪气那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平时他自己吃饭,不许超过多少个菜,米饭不许超过多少粒,那厨子都快累死了。就是他们这些底下人,也都是每顿青菜豆腐,轻易难见荤腥。吃不过几天就觉嘴里淡出鸟来,似乎身上都涨了毛,有点要变兔子了。
她当武士主要是混吃喝,可最起码的都满足不了她。心里恼火,也不知在背地里骂过奉凌君多少遍。守着那么多产业,对属下却这么刻薄,真是可恶,可恶至极。
别人还传说君侯府里厨子比武士多,依她看,厨子倒有,但都是武士扮的。
青觉得奉凌君其人,绝没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乱世里的圣明君王本就是要绵羊的外表,狮子的凶狠,狐狸的狡诈,贤德是做个给天下人看的,哪里就要人真正贤德了,看上去贤德就行嘛。而奉凌君这样节俭做法,既能节省开支用做他处,还能博得一个勤俭持家的好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他怕她惹事,每次都耳提面命,三春也是忍了许久,才没动手打厨子。做的不好就不要做了,一个个做菜贼难吃,还当什么厨子?
君侯府里除了成明经常往这儿跑之外,还有一个叫晏平的,据说是众多门客中最为出名的一个。
他的出名也不全是因为有才,还因为他的身高。那是一种小到让人一眼望过去,完全没有存在感的身材。奉凌君每次赐宴都会许他在屁股底下垫个马扎,否则坐在桌前只看碗盘,看不见他的脑袋。
可是这样的一个小人儿,却最是能说,那屁眼大的小嘴巴,能把死人说活了,活人恨不能跳起来扇他两耳光。
他与三春所居处所不远,也不知哪天她出门时不小心让他碰见了,竟自此以她为知己,每每到她面前引经据典一番。
三春两年来缩在山村没人说话,也是闷惯了,她不耐与人交谈。被他缠的无奈,便忍不住问他,“君因何顾我?”
晏平一笑,屁眼似的小嘴咧成一朵小花,“只为君之颜色甚好,赏君犹如赏花。”
三春无语了,合着只不过是过来看她的。
青说过这个晏平有丞相之才,叫她以礼相待,她终不好拿大棍子赶人,也只能认同了他的存在。
难得他也坦承,除了嘴碎点之外,也没太讨厌,不会盯她看个没完,也不会露出猥琐的神态。行为举止勉强算是彬彬有礼吧。
当然,认同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他消息极为灵通,她可以从他那儿听到由各国传来的消息。
昨天他就给她讲了一个燕国大王的笑话,说燕王派人千里寻了一具棺木回宫,然后把棺材摆在寝宫,每日与棺木相伴,吓得宫中美人皆不敢侍寝。燕王还言说,他若薨世,定于这棺中之人葬在一处。
说到这儿时,他神秘一笑,“你可知棺中所放是何物?”
三春不感兴趣地抬抬眼皮,“死人。”棺材里不放死人放什么?
晏平摇头,“你错了,那不过是件破烂衣衫而已。”
三春轻哗,这年头神经不正常的人还真挺多,驭马坡就有两个争抢破衣服的,这又来一个燕王,难道这年头与棺材一起睡觉,做起噩梦来也比较刺激吗?
她是不理解,问晏平从什么地方听来的。他轻轻一笑,道:“不过道听途说罢了。”
三春才不相信他是道听途说,他负责在奉凌君府中传递消息,就连奉凌君有许多事都要从他嘴里知道。他们在各国的王宫肯定都有探子的,又怎么可能是道听途说?
忽想起青曾托她,让她问一下秦国最近有什么大事,便依言问了。可这个晏平心眼多的好像筛子,别人问的事一个字都不说,你不问的反倒嘚啵嘚啵个没完。关于秦国的事,他只说了两个字,“不知。”
她不信,“你确定当真不知,不是在哄骗于我?”
“骗你又如何?”晏平哈哈一笑,迈步走了。
三春咬了咬牙,她这会儿终于体会到,青每回恨不能掐紧他脖子时的心情了,她很想,真的很想在他粗壮的脖子上掐一下。虽然经常找不着他脖子在哪儿吧……
青回来后,听说此事,只淡淡道:“无需刻意去问,只听他说,便会有你所想要。”
言外之意大约是叫她学会从一大堆废话里,找出重点吧。三春点头,暗想着他最好能有用,否则君侯府肯定会多一具喉咙扼断的尸体。
两人说话的时候,下人送来了饭菜,青擦了把脸,又换了一身便装,才坐下来吃饭。
一面嚼着青菜,一面问:“晏平今天还说了什么事?”
她道:“说了赵公子,吴王,魏国君侯,却独独没提与秦国有关的人和事。”
青沉吟不语,被烛光投射的脸变得一明一暗,颇有些难以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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