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大人与青大人也罢了,重夷居然也被赵国公子看中,真是稀奇。”
三春惊异,“重夷被赵国公子看重了吗?”
“然,昨日公子着人来求,许重金礼聘,裳大家已经同意,过不几日便要与公子回国了。”
三春忽想起那日她对公子季徇说叫重夷,她以为他只说随口问问,没想到竟会这般上心。
不过反正是不相干的人,也没多在意,只想着等到了君侯府要怎样怎样。
其实凡事有青在,她也不需要怎么操心,到时他让她做什么,便做什么就是了。
打了个哈欠,忽有些困意,竟在接他们入府的马车上睡着了。青看她熟睡的样子,不禁幽幽一叹,这般麻痹大意,让他真不知把她带进府里是对是错了。
因着对君候有救命之恩,青一入府就受到奉凌君的重视,一干武士皆不敢小瞧,对他们表现出很大热情,还在清和酒楼办了酒宴,为他们接风。
三春不惯这种场合的,只是想到以后要在一起共事,总不好太不给面子,在青的劝说下也就跟着去了。
她似乎本性就好酒,在牛山村的时候因为摸不着,也没把这本性挖掘出来。可到了酒楼,看到那一坛坛好酒,闻到那喷香的酒味儿,那日没喝尽兴的酒虫全跑出来了。
与众人寒暄了之后,也不待人劝,一杯杯地畅饮。后来似乎不觉过瘾,抱着坛子往肚子里灌,就好像河水开闸,奔放流淌。反正这酒不花钱,倒也痛快。
众武士本来颇有些取笑她长得秀丽,见她如此善饮,顿时少了轻视之心,与她推杯换盏起来。
两年来三春第一次喝的这么痛快,似乎憋了两年的酒虫也一次解了。她也不记得自己是不是能喝,只是想喝就喝,不一刻功夫,一大坛就被她一人包圆了。
青劝了几句,她没听,后来见她酒量似乎极好,也懒得理她了。
众人都喝的有几分醉意,叫嚷着做些有趣的事助助酒兴。
在“哄”声之中,一个唤作成明的武士站起来:“有酒无歌,少了些许趣味儿,我高歌一曲为诸位助兴,如何?”
众人齐道:“甚好。”
成明拎着一只酒壶,大声高吟:“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蕳兮。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洧之外,洵訏且乐。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
众武士大笑,皆道:“明这是思念女子了。”
成明幽叹,他本是郑人,在外漂泊多年,心中所念的依然是那在水伊人。
在郑国,阴历三月上旬己日,乃男女聚会之时。
阳春三月,大地回暖,艳阳高照,鲜花遍地,他与她齐集溱水、洧水岸边临水祓禊,祈求美满婚姻。他们手持香草,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感受着春天的气息,享受着爱情的甜蜜。他们边走边相互调笑,并互赠芍药以定情。可是一场大祸劳燕分飞,伊人已嫁,他也流落他方。
成明醉酒,低低吟唱诉说昔日的恩爱情境,三春听得心中莫名一酸,眼前浮现出一个景象:
也是艳阳高照,鲜花遍地的好时节,她与一白衣男子手牵着手走在河边,微风吹拂着脸颊,甚是惬意。他微笑着看她,问她最想做的是什么,她伸手一指河水,“吃鱼。”
后来鱼有没有吃到是不记得了,隐约只想起那片水很大,还有有一个人跳河的模样很可笑。
但这记忆中的东西太过模糊,连那白衣之人的样貌也辨识不清。
约是心有所感,她借着几分酒意,晃悠着站起来,“有歌无舞,也无趣味儿,我一舞愿助酒兴。”说着,不待别人同意已跳到酒楼中间跳了起来。
这时的她就宛如有了灵魂一般,舞姿妙曼,曲臂回旋,衣摆随风荡起。她脚尖轻点楼板,清脆的节奏响起,声声悠然,带着穿透灵魂的清脆,时而急促,时而舒缓,好似雨滴滴落在青铜器皿中。
她的身躯看来柔若无骨,其间凌厉有力,有女人的轻柔妩媚,亦有男人的洒脱风度,旋转,跳跃,飞扬,落下,风华潋滟,飞舞张扬到极致。
这不是青第一次看她跳舞,可与平日里那蹩脚的如老鼠过节的舞步不同,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她用她的长眉,妙目,手指,腰肢,用她细碎的舞步,繁响的踢踏声,轻云般慢移,旋风般疾转,竟舞蹈出诗句里那青年男女的绵绵情意,离合悲欢。
伴着她的舞姿,成明的歌声亦起,“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蕳兮。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洧之外,洵訏且乐。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
三春越舞越快,眼前仿佛挂起一阵微小的旋风,突然间她脚下一滑步,手随之起,肩为之动,腰肢一拧,身若柔柳随风,手臂抬过头顶之时,拔去发簪,一头墨发披散而下……
一时间满楼皆惊,几乎所有的客人都紧盯着那个酒楼中心的身影。
那白皙的皮肤看上去如同鸡蛋膜一样吹弹可破,在烛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迷人,又长又密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随着呼吸轻轻的扫过肌肤,黑玉般的眼睛散发着浓浓的暖意,如樱花般怒放的双唇勾出半月形的弧度,温柔如流水,美的让人惊心。
人们心神恍惚间,仿佛看到了月中的嫦娥,花中的女神……
青下意识地奔过去,脱下衣衫把她兜头兜脑罩了个严实。心里暗咒,这死丫头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性别,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跳舞,还跳得这么妖娆美艳,连头发也散下来,这……这不是招贼惦记吗?
第二十三章 冒充男子是何罪
三春被他搂紧,挣扎了一下,“放开我。”
青哪容她挣脱,这个样子在外面晃一圈,许多人都能猜到她是女人。
狠狠在她背上拍了,“老实点。”
三春果然老实了些,大约是把她的酒拍醒了吧。
君侯府的武士许多都围了上来,大赞三春好舞蹈,还有的想去扯她套在头上的衣服,都被青挡开了。
正这时,酒楼的隔间忽然走出几个人,走在最前面的袍服雪白,一尘不染,嘴角弯成微笑的弧度,甚是温和。因是夜晚,他装扮格外闲适,黑发披散着,显得飘飘逸逸。
一众武士都认得此人,忙过来行礼,“殿下大安。”
季徇微微颔首,“你等在做什么?”
赵公子素来待人和善,众人也不惧他,笑道:“饮酒欢歌而已。”
“适才所歌者是谁?”
“成明是也。”朋友代答。
成明早已醉成一摊烂泥,有人把他扶起来,瞬间又软了下去。
季徇眉角微动,“舞者也是他吗?”
那朋友还没开口,青已道:“然。”
季徇不由脸露失望,刚才他在隔间与三五好友饮酒,忽听歌声,不由想起以前和那个人牵手河边的一幕:
那一日正是阴历三月上旬己日,他说要去看芍药花开。
两人出门,正遇上外出归来的仲雪,一见他们便道:“泗水河畔新植芍药,正是美艳,可去一观。”
她轻笑,“然,一同前往。”
仲雪自很愿意,笑着随在她后。他则心下暗恨魏国小儿鼻子太灵,隔着这么远,居然嗅到他们要做什么。
那时,尚不知仲雪是在门口等了近一个时辰,只等他们出门来个偶遇。
泗水河畔,他们手持香草,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感受着春天的气息,享受着爱情的甜蜜。他摘了一株芍药插在她鬓边,煞是柔情蜜意。
问道:“阿丹喜欢吗?”
她含笑点头,转脸却指水中,“若能有鱼肉相佐,美酒相伴,心中更喜。”
话音刚落,一阵水花响动,却是仲雪跳进水里。片刻后抱着一条肥硕的草鱼上岸,对着她笑出一口白牙。
那时的她脸上笑容灿烂异常,连天上骄阳都不及她耀眼。可是后来仲雪爬上岸时扭了脚沉进河里,她慌慌张张跳下河去想救人,也不管自己是否会游泳。两人同时呼救,还是他跳下水把他们救上来的。他本就身体不好,后来的一周他高烧不退,她伺候床前细心呵护,也因为此他们的感情愈发要好,气得仲雪连连跳脚。
后来他才知道,那一日仲雪沉水,是故意为之,就是想激起她的怜悯之心,但是谁想到事与愿违,最后却成就了他和她的姻缘,想必那时悔的肠子都青了。
也是因为听到歌声,他想起这些过往,心有所感之下向外张望,只一入眼的便是那厅中舞者。在看到他的一瞬,他的心脏跳动剧烈,几乎要冲出胸腔。他急急与友人告辞,想要一睹究竟。
只有她……才能把一曲情歌跳得这般相思入骨,只有她一行一动之间才能光芒四射,这般闪耀如星月。
想到她,他的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眼睛里闪动着一千种琉璃的光芒,可在看清成明长相,随后光芒褪去,被替代的是一抹浓浓的失望。眼前这个醉鬼成明,分明不是记忆中的她,那个风华绝代的燕国太子。
难道适才所见的窈窕身影,只不过是他的幻觉而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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