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仪终究还是不够了解他。
当年三大世家把持朝政,他亲手除了相国府萧氏,而慕翎平了赵氏叛乱,三大世家已除其二,余下的荣国公府他虽仍有几分提防忌惮,却也足有能力压制。
所以这些年他对其肆意放纵,但终究没有让荣府脱离他的掌控。
而这满朝上下,另一能让他有忌惮之意的便只剩下他的胞弟,慕翎。
当年他们兄弟二人争夺皇位,因为他的父皇最终选择的人是他,所以他赢了。
赢了皇位,也赢了萧芜。
可赢得并不光彩。
若论文韬武略、治国之道,他远不及慕翎。
慕翎生来就太过于耀眼,他自小便掩于他的光芒之下,被压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那一年登基之后,他理应斩草除根,杀了慕翎。
可是那人却是亲自跪到他的面前,卸去了兵权,只愿做一个闲散王爷。
不知怎地,心底生出了一丝不忍。
不过是失了兵权、免了职位、纵情声色的一介闲人罢了,那便暂且留他一命罢。
可是这几年,慕翎愈发不太.安生了,勾结朝臣、培养心腹、竟还要同谢氏联姻。
这个人身上流着和他一样的血脉,机警聪慧,满身才华,一个不慎,也许就会被他拖下皇位。
他又怎么能够继续容忍?
慕翎和谢氏,他这一次势必都得做一个了断。
待得曹霖禀报完毕,慕祁那双狭长深邃的眸子眯了一眯,他一字一句道:“谢氏毒害龙子,朝凤殿中搜出了堕胎毒.药,证据确凿,谢仪贪污腐败,枉为两朝肱股之臣,谢氏族人恃宠生骄,欺压百姓,你带人去抄家罢。”
听了这番决断,曹霖也有些惊讶。
他本以为谢家公子惹了此番祸事,慕祁至多只是小惩一番罢了,谁知竟会有这样大的动作,还硬生生将宣华夫人小产的责任扣在皇后头上。
好歹是多年结发夫妻,他们的这位陛下还真是寡情呀。
曹霖领了旨意刚出殿门,帐内便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
“我的孩子并非皇后所害,陛下指鹿为马的本事真是愈发厉害了。”
慕祁起身,轻笑一声,而后跨步走入帐中。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苍白绝丽的面容,眉间带着些许冷意,那双清冷妩媚的眸子懒懒地望着慕祁,唇角勾起一个讥诮的弧度。
“陛下真是冷心,结发妻子可以不顾,同胞兄弟也能舍弃,就连自己尚未出世的孩子都能下手,除了王座,这天底下哪还有陛下在乎的东西?”
慕祁神色微愣,可很快,他又露出那样温柔熟悉的笑容。
他走上前,拉住女子冰凉的手,“都胡说些什么呢?病糊涂了么?”
女子忽又笑了,语气之中充满讥讽,“陛下,你活的不累么?他的东西你总要去抢,这些东西你自己又喜不喜欢?需不需要?你就...不会觉得会是累赘么?”
慕祁面色一冷,他上前,那双手猛得掐住女子修长的脖颈,将她单薄虚弱的身子一路抵至墙角。
“凤奴,孤一直觉着你是个聪明美丽的女人,为什么要同孤说这样愚蠢的话?”
女子冷笑着,那双眼睛淡淡地悲悯地望着他。
她这样的眼神似乎彻底激怒了慕祁,他手上的力气逐渐加重,红着一双眼靠至女子耳畔,
“凤奴,孤待你这样好,为什么你一颗心都始终放在他的身上?一个你是这样,阿芜也这样,就连我那...早就入土的母后也是这样。”
他的语气又逐渐缓了下来,轻笑着贴向她的脸,“他喜欢的曲子你爱听,他喜欢的杏树你也爱看,孤就偏偏要在那片杏树上下上剧毒。”
“凤奴,你的孩子明明就是你自己害死的!”
是她害死的么?
不,即便没有慕翎的缘故,即便没有这样一份隐秘卑微的爱恋,她的孩子也活不到安然出世的那一日。
她早就知道不是么?
鲛人的血统是如何下贱,大燕国的皇子又怎么能够染上鲛人的血脉?慕祁怎么可能会容许他的存在?
凤奴觉得脖子都快断了,呼吸也是愈发困难起来,意识正在消散。
可最后那一刻,慕祁终还是松了手,甩袖离去。
##
慕祁下旨抄了荣国公府,荣耀百年的谢氏一族就此落败。
消息一传到朝凤殿,谢氏怒急攻心,身子便软了下去,身侧侍候的宫女内人们忙围上去将之扶至软榻之上。
谢氏从来是个最为稳妥面善之人,喜怒皆是不形于色。
自十九岁那年嫁给慕祁至今已是整整十年,这么多年来,她身为一国之后,事事尽心,待人接物皆是挑不出半点错来,可慕祁还是不曾为她留下半分情面。
可是慕祁又为何突然要对荣国公府下此狠手手?若真是为了张沅一事,那可真得算的上一场天大的笑话了。
慕祁从来都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以他的心性,莫说谢姚只是逼死一介民间女子,哪怕是逼死一百个一千个,他的眼皮子也不会抬一下。
只要...谢氏对他还有些用处。
殿外忽得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谢氏抬头瞧去,远远地,只瞧见一道妙曼的身影正朝她盈盈走来。
谢氏拧了拧眉,终也只得苦笑一声道:“今儿是吹得什么风,夫人怎么有空到本宫这里来走动走动?”
萧芜轻勾唇角,走到榻前,抬臂,那只冰凉的甚至带着几分糙意的手慢慢抚上谢氏的面颊。
她修长的手指抚过谢氏温和端雅的眉眼,浅笑着道:“臣妾听闻陛下下旨抄了荣国公府,本想着过来瞧瞧娘娘的落魄模样,哪知娘娘天生就生得那副母仪天下的气派,宠辱不惊,臣妾倒是失算了。”
谢氏抬眼对上萧芜的视线,她的眼神凌厉之中带着几分傲然。
“只要陛下一日不曾废了本宫的后位,那么我谢清婉便依旧还是这大燕国的皇后,既是为后,便自然不能失了皇后该有的气派!”
萧芜大笑数声,而后一巴掌用力地招呼到了谢氏的脸上。
谢氏光洁的面颊上即刻印上了两道红痕,尤其的显眼。
“什么母仪天下,什么皇后气派,没有了荣国公府,没有了陛下的宠爱,谢清婉,你什么都不是!”
“现如今,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你又有什么资格在我的面前摆这副架子?”
萧芜的情绪有些激动,谢氏这副不痛不痒的模样似乎彻底地激怒了她。
谢清婉生来就是高贵优雅的,总是高傲地俯视芸芸众生。
她是朝臣百姓眼中温和淑慧的一代贤后,待人温和谦厚,她也曾被她这副虚假的模样蒙蔽了眼睛。
直到朝阳殿的那一场大火...
烈火噬骨之痛,一困十年之仇,她这一生都不得释然。
她要打碎她的骄傲,她要看到她苟延残喘地跪在她的面前,向她求饶。
“为什么偏偏会是我?”萧芜忽得开口问道。
“陛下宠爱的女子无数,我当年所承的恩宠尚不及凤奴的一半,皇后待宫妃素来仁厚,为何偏偏那样对待我?”
谢氏忽得笑了,她的眼角轻挑,眸中带着某种不屑。
“宣华夫人纵是得尽恩宠又如何?她的血统下贱,陛下必然容不得她生下的孽种,至多不过是一介宠妃罢了。”
“可是你不一样,你有了孩子,便会对我谢氏对陛下造成威胁,我又怎么能够容你?”
萧芜仍有疑惑。
见状,谢氏又笑道:“你同宁王殿下有一段情,宁王殿下文采韬略,素为陛下忌惮,一个是枕边人,一人是眼中钉,我替陛下除了你,陛下只会从心眼里感谢我。”
萧芜的脸色忽得变得有些苍白,可是也只片刻,她便好似又想起了些什么,又是咯咯地大笑了起来。
“谢皇后你聪明一世,怎么眼下倒是糊涂起来了?”
“陛下既是忌惮宁王殿下,你怎么倒是眼巴巴地把自家的侄女儿嫁给了他?比起我一介娇弱女子,荣国公府在陛下心中的分量可要重太多了。”
经萧芜这样这样一提点,谢氏心中蓦得清明起来。
原来一切皆有因果,倒是她同父亲棋错一招。
她终究还是不够了解慕祁,这么些年过去了,他竟还是对宁王府里那位殿下放不下心。
如此看来,宁王殿下同慕祁请求赐婚便就是为了将她荣国公府脱下水去。
只可惜灵韵被那人的一时情爱蒙蔽了眼,种下此等祸根。
谢氏又道:“难为宁王殿下倒是颗难得的痴情种子,为了替夫人报仇,不惜以身试法,你说陛下既容不得我荣国公府,又如何再容得下他这祸源?”
萧芜一副冰冷绝然之色,“这是他心甘情愿做的事情,与我又有何相干?”
谢氏又是笑了,“这十年来,你倒是变了不少,愈发的冷情淡漠了。”
是了,年少时,她的心中装着一个少年,故而面冷,心却是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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