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的折子已经递上去了。”大牢里,沈弃淮站在钟无神面前。很是头疼地道:“本王也不知道李祉霄为什么这般针对你,非咬死了你不放,但本王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一定捞你出去,替你脱罪。”
“王爷。”钟无神很担忧:“看李祉霄那态度,这罪,臣恐怕不是那么轻易能脱的。”
“那怎么办?”沈弃淮反过来问他。
钟无神叹息,想了许久,咬牙拱手:“王爷尽力而为,若实在逃不过这一劫,咱们再想办法。”
“好。”沈弃淮诚恳地答应了他。
但是一转身,他就去了李府。李祉霄已经被释放在家,沈弃淮上前去,开门见山地道:“大人想除去钟无神,本王有法子。”
这一手“两面说好话,双方不得罪”玩得甚是纯熟,沈弃淮从容不迫,以精湛的演技和能灿莲花的口舌,搏得了李钟双方的一致好评。
于是,几天之后,钟无神稀里糊涂地就被铁如山的罪证定了个斩立决,家产全数充公。
“王爷猜的真是半点不错。”李祉霄放下手里的茶,看向对面的沈故渊:“悲悯王爷当真放弃了钟无神。”
沈故渊抱着汤婆子,淡淡地道:“他的心思不难猜,倒是大人的心思,比他还难猜些。”
“哦?”李祉霄似笑非笑:“老夫的心思怎么了?”
“如今朝野分两派,沈弃淮一派声势浩大,朝中百官也纷纷朝他靠拢。他现在已经向大人抛出了足够有诚意的邀约,大人为何还是来了我仁善王府?”
闻言,李祉霄眼里都带了笑意,嘬一口茶,长出一口雾气:“这还要问个为什么吗?家父遗训,我李家子孙,当忠于沈氏皇族,不得有忤逆之心。”
他是一向最听父亲的话的,只是,沈弃淮不那么觉得,在他的世界里,所有气节和执念都是可以用钱收买的。
既然他非那么觉得,那他就配合一下也无妨。
沈故渊失笑:“大人还真是浊世里难得的清佳之人。”
“不敢当。”李祉霄拱了拱手:“老夫做事,但凭本心罢了。”
有李祉霄暗地里相助,皇室正统一派气势也逐渐起来了,朝野之上双方对峙,你来我往,也是各有输赢。沈故渊在屋里一步也没出去,但每天都有人来跟他说朝中发生的事情,四大亲王也是隔几日就来一回。
池鱼蹲在远处的角落里远远看着,就见人群包围之中的沈故渊,一头白发格外亮眼,不经意往她这边一扫,美目泛光。
心口“咚”地一下。池鱼连忙低下了头。
“你躲在这里干什么?”旁边停了一双白锦靴,池鱼一愣,仰头一看,就见沈知白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嘿嘿。”池鱼伸了伸爪子:“小侯爷,我在喂猫。”
落白和流花喵喵喵地把头埋在碗里吃东西,压根没在意有生人靠近。
跟着她一起蹲下来,小侯爷笑道:“难得有姑娘家喜欢养这种小野猫在家里的,皇叔那么爱干净的人,也没嫌弃么?”
“它们很乖,基本不会进主屋。”池鱼伸手抱了落白起来:“就是最近有点冷,喜欢在主屋外头的窗户上窝着,那儿暖和。”
沈知白失笑,伸手想去摸落白,然而落白不知是没吃够还是怎么的,挣扎了两下,柔软的身子直接挣开了池鱼的钳制,喵喵喵地跑开了。
流花一瞧,连忙多吃两口,然后跟着它一起跑。
“不好意思。”池鱼耸肩:“这俩小家伙脾气怪。”
“无妨。”沈知白笑道:“后日悲悯王府大婚,你要去么?”
池鱼嘴角抽了抽:“我去干什么?看热闹?”
那还不被人当成热闹看?
“也是。”沈知白笑了笑:“那,要不要跟我出去走走?”
又走?池鱼很想拒绝,可转念一想,自家师父是想撮合他们俩的,既然如此,那至少得培养培养感情,不然多尴尬啊,在她眼里的沈知白,就是半个哥哥,现在成亲都改不了口的那种。
“好。”
屋子里的一群亲王正说着正事,侧头却看见沈故渊走神了,眼神凉凉地盯着门口的花瓶,不知道在想什么。
“故渊!”孝亲王哭笑不得:“你有没有在听本王说话?”
“嗯?”沈故渊皱眉:“说什么?”
忠亲王叹息,又重复一遍:“年终祭奠要到了,季大将军也将回朝,我们打算在宗庙祠堂里提一提收回兵权的事情。”
大将军季亚栋领兵出征,早已凯旋,一直没有班师回朝。如今年中祭奠将至,按照规矩,他是无论如何都得上交兵权的。只是,这事儿得办得漂亮些,不然很容易横生枝节。
“收兵权是应当的。”沈故渊道:“您几位看着办就成。”
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几个亲王凑一起嘀咕了两句:“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可能是天气太冷了,我听人说故渊怕冷。”
“倒也不是啊,我看他这魂不守舍的样子,倒是像感情上遇到了什么麻烦。”静亲王颇有经验地道:“我家知白也常常这个表情。”
要说感情上的麻烦么……几个人齐刷刷地从门的方向看了出去。
外头墙角的草堆里,宁池鱼正和沈知白说着话,一脸傻乐的表情,压根没往他们这边看。
沈故渊不耐烦地起身:“都说完了么?说完了各位就先散吧,时候不早了。”
“哎哎……”孝亲王扒拉住了门框,回头看他:“故渊。你是不是也该立妃了?”
沈故渊冷笑:“早得很,别操心我,皇兄先生个子嗣出来才是正事。”
孝亲王讪讪地松了手,被推了出去。
静亲王立马也扒拉住门框,很是认真地道:“故渊,我有儿子,我得提醒你一句,生孩子要趁早啊!”
“您还是先操心操心您自个儿的孩子吧。”沈故渊眯眼:“他也老大不小的了。”
说起这个,静亲王把脚都用上了,一起勾住门框:“知白好像有心上人了,就是不肯同本王说,故渊你与他交情不错,有空帮本王套套话?”
“好说。”沈故渊道:“您等着喝儿媳妇茶就是。”
“这么快吗?是谁啊?哎……”
一把将这几个絮絮叨叨的胖王爷都推出去,沈故渊关上门,磨了磨牙。
“咚咚咚——”背后的门又被人敲响了,沈故渊很是不耐烦地打开,咆哮出声:“闭嘴!”
池鱼被吼得一愣,眨眨眼茫然地看着他。
瞧见是她,沈故渊抿唇,松了门让她进来。
“师父怎么这么大的火气?”池鱼笑道:“吓我一跳。”
“沈知白也走了?”沈故渊闷声问。
点点头,池鱼道:“跟静亲王一起走了,郑嬷嬷和苏铭在一起收拾院子。”
“嗯。”沈故渊点头,再无别的话好说。池鱼看了看他的背影,张张嘴,还是选择了沉?。
晚上,池鱼睡在软榻上,就听见床上一直有翻来覆去的声音。
“师父睡不着吗?”她忍不住问。
床上的人闷闷地应了一声。
裹着被子下床,池鱼跪坐上他的床边,笑眯眯地道:“那正好,徒儿给您讲故事吧?”
冷得浑身冰凉,沈故渊心情不太好地问:“什么故事?”
“就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人忍受不了暴君暴政,带兵造反的故事。”池鱼裹紧被子坐好,声音轻柔:“传闻里那个造反的人很厉害。文韬武略天下无双,带着一群亲兵,闯进宫砍下了暴君的脑袋,解救了天下受苦受难的苍生。”
撇撇嘴,沈故渊道:“沈氏太祖皇帝?”
“师父真聪明!”池鱼嘿嘿笑道:“以前就说要给您说说太祖皇帝的故事,马上就是年终祭奠了,您心里有个数最好。”
“哼。”沈故渊有些不屑:“不就是开朝立国的君主而已么?没个朝代都有,至于这般歌颂吗?”
“太祖皇帝的功劳,不在于创立了国家,而在于,他很体恤百姓。”池鱼道:“各个府衙门口的启事鼓都是他设立的,让百姓有冤即鸣鼓,官莫有敢推脱者。还减税造渠,造福百姓。他统治期间,整个国家兴兴向荣,百姓安居乐业。”
“但是他的下场不太好。”池鱼皱了皱鼻子:“听母妃说,太祖皇帝是战死的,他本来不用死,但他的爱妃被敌国刺杀,他觉得生无可恋,最后一战胜利之后,就死在了雪地里。”
“还是个情种?”沈故渊嗤之以鼻:“女人没了就活不下去,这种君王也值得他们代代歌颂?”
池鱼不服气地鼓嘴:“太祖皇帝很伟大的,没有他,咱们也都得出生在个民不聊生的国度里!”
“现在的百姓,也没安居乐业。”沈故渊撇嘴:“到处都乱七八糟的。”
泄了气,池鱼无奈地道:“这有什么办法?朝中那般景象,有几个人能顾得上百姓的?都忙着争权夺利。”
尤其是沈弃淮,玩弄权术和人命,压根没有要为?民百姓着想的意思。
沈故渊不吭声了,池鱼也就继续絮絮叨叨地列举太祖皇帝的英勇事迹。
半个时辰之后,床边的人坐着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