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你这样成全!”屈原斥道,“那人根本配不上你这深情,你此刻死了,不过又给了他用以炫耀的谈资!”
昭碧霞掩面大哭起来,哭得肝肠寸断,闻者无不动容。
屈原顿了一顿道:“碧霞姑娘,早日见他真面目是件幸事。你要为他搭上性命,确是太傻。死不是不可以,却要死得其所。为仓云,简直如恶人谋你财物,你气急寻死一样,是不是可笑?”
昭碧霞泣道:“是,我的人生俱是可笑,现在不过偿还自己的任性。”
屈原道:“姑娘只是性情所致,我素闻姑娘有林下之风,只是待人这一片赤诚,今后确实要有所分别。姑娘今后还有那样长的路要走,回身看看,这不过是一段小往事。姑娘绮年玉貌,琴艺天成,何必执意要玉落泥盘?这本就是寻错了地方,既是美玉,自然要伴君子。姑娘一时气恼自然可以,现在可以跟我们回岸上了吧。”
屈原温颜缓言,又吞吐道:“水中好冷。”说罢看一眼莫愁,莫愁亦是冷得唇色苍白。
昭碧霞怔怔抬头,忽见远处霞光万丈、天地华美,她竟恍惚有种死后重生之感,再看这天地万物,竟有一丝留恋之情。她扬起手来,举着那枚玉佩,用力扔远。
昭和府。昭和与婵媛跽坐案前,采薇伏在地上饮泣。
气氛凝滞。昭和忽然起身,深深一叹道:“是我养虺成蛇,自食其果啊。”说罢掩面对窗。婵媛抹泪过去,挽住他的手臂轻声道:“碧霞几时受过这种委屈,我想替她都替不了。这次多亏屈原救了碧霞,又将她送回府上,否则……”
婵媛说不下去,转身对采薇道:“你与小姐素同姐妹,以后万不可再要小姐发生这样的事,回去好生照顾她吧。”
采薇含泪施礼而退。
昭和的眼神越来越沉郁,对窗外自语道:“我必要叫你亲偿戏弄碧霞的罪债。”说罢向外沉声道,“来人!”
权县。景连忽见景颇从天而降,心中大惊,立刻屏退左右,将景颇请入内室。
“大人……此行所为何事?”景连斟了一杯热醴,送至他面前案上。虽未确定景颇来意,但景连依直觉,已知大事不好。
果然,景颇喝一口醴浆,将那耳杯狠狠一掷,厉色道:“你干的好事!还敢问我?”
景连狠狠一凛,见景颇杀气腾腾,只好铤而走险垂死一搏,于是抬眼盯住景颇阴沉道:“大人莫非忘了,我亦是受人指使啊。”
景颇冷冷一笑道:“可有证据?”
景连哽住,缓缓道:“我虽一时没有证据,但大王若不是已起疑心,何必叫大人亲自来这里?”
景颇嘴角微微一扬,似笑非笑道:“可惜了你景连如此聪明,既已猜到,何不一不做二不休,为你的家人做个顺水人情给我?”
景连再也不能佯装镇定,惊叫道:“大人究竟何意?且痛痛快快地说了吧。”
“你既已猜透大王的心思,必也能看透这结果,事到如今,已没有转圜的余地。若是大王给我定罪,整个景家必受牵连,自然也饶不过你,不过……”景颇说着,将头凑近景连瓮声道,“若是你能担下此事,即是最小的损失。”
景连浑身一颤,忍不住哆嗦起来。景颇缓缓起身,凑近他冷笑道:“放心,我必会照顾好你的家人。”
次日傍晚,景连怔怔地坐在屋中,窗外四下都是黑衣卫士,只等得到他的死讯好去复命。
景连长长一叹,起身将长剑缓缓抽出。他在世这几十年,自然知道获多少利便要担多少险,此时他并不恨景颇,却是对屈原恨之入骨,这是唯一一个让他败得如此惨烈彻底的人。他细细想了一夜对付屈原的计策,写好之后放入锦囊交给程虎。这不是简单的刺杀,让屈原痛痛快快地偿命已经不能平他之恨,他要屈原身败名裂、受尽唾弃,让整个屈家无法翻身。
想到这些,景连恢复了阴鸷的神色,他觉得自己死亦值了。
寒光一闪,一道鲜血溅红了窗棂。
听到黑衣卫士回禀的消息,景颇默然颔首,随即屏退左右,闭目半晌,切齿缓缓道:“屈原,总有一天,你要还回来。”
景颇连夜赶回了郢都。他自然知道,对这件事的内情楚王心如明镜,他不明了楚王对他的态度,因此这么迅速地了结景连的性命,实是铤而走险,亦是拿自己的性命赌一回。
景颇略一思忖,便赤裸上身,将两根荆条负于背上,一路跪地行叩,来到楚王面前。
“罪臣叩见大王。”景颇全身伏地,叩首颤道。但半晌全无动静,他只好偷偷抬头,只见楚王在翻看竹简,一语不发,木易亦是面无表情地立在一边。
景颇心里发紧,继续在地上磕起头来,连声道:“罪臣请大君治罪!”
半个时辰过去,景颇觉得天旋地转,几要支撑不住,正在这时,只听楚王幽声道:“景大人既是背了荆条来,你们竟未看见吗?来人,取出荆条,打!”
两名宫卫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地看向木易。木易以眼神示意,那两人上前怯怯地取下荆条。
景颇的惨叫声在夜晚的兰台回荡。每抽一下,景颇便切齿一号,一鞭一鞭,都被他记在屈原身上。终于,楚王一抬手道:“罢了,难得夜色清明,叫得如此瘆人。”
此时南后闻声赶来,楚王看一眼木易,木易立刻会意,与两名宫卫同下殿去。
景颇背上血痕累累,匍匐在地,因疼痛与惧怕而忍不住地轻轻颤抖。
楚王踱步过来,看向景颇,冷冷道:“景爱卿负荆而来,请的是何罪?”
景颇沉声颤道:“罪臣管教景家无方,致使屈县尹险些丧命……”
“所以,你就直接把人杀了!”楚王脸色铁青,厉声斥道,“景颇,你竟以为不谷什么都不知道吗?你迅速灭了景连之口,意欲何为?”楚王一声怒吼,在场人皆一震。
景颇吓得肝胆俱裂,再无分辩之胆,伏地浑身颤抖道:“罪臣知罪,罪臣知罪……”
楚王心中激愤,指着景颇斥道:“不谷本考虑将令尹之位授予景家。可你贪得无厌、心无体恤,纵容手下生生把百姓逼成饿鬼!这也罢了,不谷允准屈原减免例钱,你竟然指使手下暗杀屈原!这楚国上下,还有什么事情是你景颇不敢做的?不谷今日便是生剥你皮,也难解心头之恨!”
楚王声色俱厉,景颇吓得魂不附体,一下下用力磕头,颤声道:“罪臣该死!罪臣该死……”
“你确实该死!拖下去!”楚王一声怒喝,两名宫卫立刻推门进来,拖住景颇便往外走。景颇魂飞魄散,哀声嘶叫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
楚王一抬手,宫卫停住。景颇大口喘气道:“大王饶命,罪臣知错!”
楚王向他冷冷一笑道:“你亦怕死?”
“鄙臣不想死,鄙臣还想留命为大王效忠,为楚国效力啊……”景颇哀声叫道,伏地爬到楚王脚下,痛哭道,“求大王给臣一次机会,臣万万不敢再逆天行事。”
楚王负手而立,他如何不知“天子一怒,伏尸万里”的背后,有多少残局要亲手收拾。他看着此时脚下噤若寒蝉的景颇,沉默半晌,才一字一句道:“念在景家世代为国尽忠的分上,不谷这次饶你一死。不过,你要将半数家产分于权县百姓。那些农奴亦是不谷的子民!”说罢挥挥手喝道,“速速下去。”
景颇跌跌撞撞地走下兰台。楚王长长叹一口气,闭目道:“景老令尹何等英雄,竟有如此不成器的子孙!”
一直静默不语的南后轻轻道:“大王息怒,只是臣妾有一事不解,大王为何忍下盛怒,留了景颇性命?”
楚王苦笑道:“你以为身为君王,便能想杀便杀吗?我杀景颇容易,他背后残存的景家势力,如何会放过屈家?楚国不过这三大族,两族相残,楚国必乱。不谷只能忍下心头之恨,留他个人情。”说罢又若有所思道,“景颇之罪,必要保密,不可外传。”
楚宫诸事,尤其涉及重臣相争,不过几日,必会悄无声息地四下传开。
屈府亦得知消息。当初那景颇亲赴权县,屈伯庸心中就有一把悬剑,他早猜到景颇必会直接杀人灭口,如今景颇负荆请罪而被痛打,屈伯庸不免更为忧心。权县必有景连余党,而大王这痛打,亦会被景颇记在屈家头上。
自屈原死里逃生,呈本上朝,柏惠一直寝食难安。大王必能保屈原一时,而此时各方矛盾激化,看似杀了景连惩了景颇,但日后会发生什么更骇人之事也未可知。
思前想后,屈伯庸对柏惠叹道:
“眼下只有一法,便是尽快与昭家结亲。有屈昭两家联合,景颇必不敢轻举妄动。”
柏惠颔首道:“只有如此,且越快越好。”
话说景颇被惩,昭和心中甚悦,对婵媛笑道:“景颇挨打,甚解我这数年心头之气。”
婵媛亦喜道:“此番大王必不会再重用景颇了吧?”
昭和却摇头道:“也未可知。大王若是有心弃用景颇,必不是只痛打一顿这般简单。”说罢微微一顿,又沉吟道,“自从大王令景颇去权县查案,我就知道,这事必不是表面看起来这样简单。大王器重屈原,但亦想保景颇。”昭和踱了两步又叹道,“我们和屈家结亲的决定,确实略为草率。如今屈景已结怨,若真的联姻,必将我们也牵扯进去……”
相似小说推荐
-
重生之贵女平妻 (八匹) 起点首页大封推VIP2017-05-02完结林攸宁先是顾宜宣的大堂嫂,后才是他的妻。肩挑两房的顾宜宣在林攸宁怀上身...
-
驸马,咱俩退婚吧! (白蛇未成形) 2017-04-24完结平阳公主捏着他俊俏的脸蛋儿,“吧唧”一口猛地亲了下去!亲完满意地抹了抹嘴角,&l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