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瑶就知道,张静安是个冲动的,也有些过于天真了。
她问张静安,“袁恭居然能同意?”
张静安就不说话了,袁恭自然是不同意的,但是她不吃不喝的,袁恭怕她就这么死了,所以不得不同意吧。
她点头,“只是我们是赐婚的,要去宫里面圣。”
程瑶就觑她,“那怎么还没去?”
张静安就说,“我身体不好,怕是冲撞了圣上,所以就先搬出来了……”
程瑶很肯定地告诉张静安,“你要求和离的事情,我敢肯定,成不了,我琢磨着,袁恭这是故意在忽悠你……”
王文静就瞪大了眼睛,“不能吧……这答应进宫是小事?他答应了敢不去,都算是欺君之罪了吧。更何况,他们当官的人家不是最要脸面的吗?他死活不答应,你也不能把他怎么办?现如今他们家的脸可算是从西大街丢到东广门去了……”
程瑶出身官宦,自然比王文静想得更深一点,所以她问张静安,“这事也事关皇家的颜面,你到了圣上跟前,拿什么理由和离?”
张静安就怔了怔,她觉得自己的理由很充分。可这些理由却都只能意会,恐怕很难说出口来。
说袁恭与方瑾有私情,这没有人证物证,吴家和方瑾头一个就不认。毕竟张静安的亲事是御赐的,而方瑾可不是顺便纳美收小之类的小事。她可是官家女,良家子,为了这事吴家真的敢跟皇帝打官司的。
再牵扯出程瑶和靖江王,可就是天大的丑闻,一下子得罪了袁家吴家不说,皇家的颜面可也端不住。所以方瑾笃定了张静安不敢闹大,才去敢那样损人不利己的恶心事的。
所以,张静安除了去揍她,去掐死她,也并不能拿她怎么样。
张静安要和袁恭和离。又不能打皇帝脸,就只能告吴氏作为长辈不慈,将她推倒,险些丢了孩子。
可想而知,袁恭允许张静安去告,要承担多大的压力。
吴氏名义上是他大伯母,可实际上就是他亲娘。
而且还是袁家的当家夫人,恐怕这些天,袁家上上下下,尤其是大房的人要将袁恭生吞活剥了心都是有的。
不说是国公府这样的人家,这种事就算是小门小户里,也没有真的能拿婆婆怎么样的,大多数都是做媳妇的吃了这个亏忍了就算了。
袁恭这么做,恐怕他爹杀了他的心都是有的。
张静安这不光是要和离,这是要跟袁家结仇啊。
这么一告,袁家可算是出了名了,以后袁家闺女谁敢娶,更不要说把闺女嫁到袁家来了。
总之,程瑶严肃地问张静安,“你真的想好了就为了我的事要和袁二和离吗?”她坦然地对张静安说,“你们家袁恭虽然行事不是个东西,但是你们夫妻两个要是因为我而分开,我也会良心不安的。”
张静安就咬牙,脸色煞白一片。
她确实想的简单,程瑶说的这些,一时之间她都没有想到,这几日渐渐冷静下来,也觉得这事办起来极难。
不管再怎么难,她都再也不想看到袁恭了。
这些日子,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做梦梦到上一世的事情,她总是梦到上一世,袁恭在去大同之前,和她说的那些话。
上一世,她和袁恭从来没有想到过一起去,她总是做袁恭讨厌的事情,袁恭去大同,何尝不是为了摆脱她的纠缠?可是临别的时候,他还是对自己说,让自己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去纠缠以前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张静安已经知道,她和袁恭之间不论有多少的矛盾,最要命的就是方瑾,所以她已经又哭又闹,不要脸面地把方瑾从京城赶了出去,袁恭说让她不要再去纠缠以前的事情,她只以为他又想起了方瑾,所以临到分别,她只是哭闹,他们依旧在吵架……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日子总在回想这一幕,袁恭不希望她沉迷纠缠于过往,说他自己已经将往事都抛诸了脑后,可到了最后他再遇到方瑾,还是和方瑾有了私情,还怀了孩子……
她不知道这一世袁恭是不是也曾怀过心思。要放下过往一心和她往前看过,她只是知道,只要遇到方瑾,她张静安总归是要往后面放的……
她有些痴痴的想着,不由自主的也就对程瑶开了口,“你不用心里为难。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原本也与你无干的……”
张静安看了一眼程瑶,眼里雾蒙蒙的,不知道她实际是看向了哪里,“......他一向不喜欢你,不喜欢我和你玩,可突然就关心起你的亲事来,后来我才知道,他还偷偷盘问过我的丫头,水晶只以为他是关心我,可实际上……他都是为了……为了套我的话……都是为了……都是为了方瑾能过的好……”
她的眼睛渐渐清明了起来,盈盈地就浮上了泪花,“……你们都不知道,袁恭是个多么骄傲的人,从来不说软话,从来不肯低头,可是这段日子,他对我是真的好……我都不明白,他为什么对我这样的好……好的我有时候都心惊肉跳的……现在我终于知道是为什么了……”
她说不下去了,她从来不曾怪过袁恭不喜欢她,从来也不曾怪过袁恭对她挑剔发火,可是她却如此的恨他,恨他那样宁折不弯的一个人。却只为了方瑾在她跟前虚与委蛇……
她更恨她自己,他只微微一勾手指,她就晕了头地跟着他走了。
他为什么两世人都不肯给她留一点点的尊严?每每都要将她的尊严剥夺的一丝都无的时候,再狠狠地将她摔在那残忍的现实跟前,摔个体无完肤?
王文静小声地说,“……也许他并不是对你没有情意……”可看到张静安的脸色,她却也说不下去了,现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不在其中的人,永远不能体会身在其中之人的痛苦,更何况,还有程瑶在一边呢。
她自己也明白,有些事情,眼睛里是揉不下沙子的。
这事谁又能劝呢?
不过那个姓方的女人,也真是祸害就是了。
她是个刚性子的人,并不能好像程瑶那样轻易地就和张静安这样抱在一块儿,她只能拿帕子给她擦脸,有些不耐地把她从程瑶的怀里拖起来,好生地靠在椅子上。
“听说那个姓方的女人被宫里来人接走了,看来官家是真有心管这事儿呢。”
程瑶的手就不禁握紧了,刘协最后送来的消息是,他要去皇上那里做最后的努力,然后就杳无音讯了……
她也知道,恐怕是不易的,皇帝以仁孝治天下,老王妃已经表露出如此的不喜,皇帝还非要赐婚,恐怕是说不过去。再说了,祖母是铁了心不许她嫁给刘协了。甚至和老王妃在宫里差点动手打了起来,如果她还是要嫁,这是在逼祖母去死,那她的孝道呢?
所以这事就算是皇帝想管,也不过是收拾收拾方瑾那个阴险小人出出气罢了。
张静安也察觉到程瑶的态度,她转头去问程瑶,“你与靖江王叔,就这样了?”
程瑶就笑笑,“可不就是这样了,他不娶,我就不嫁,等着他。他若娶了别人,我就也就寻人嫁了……”
笑颜如花,眼里却是泪光闪烁,张静安和王文静就看呆了。
一时之间三人沉?,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从程瑶那里出来,张静安想了许久。
可越想越觉得头痛欲裂,心痛难忍,根本想不下去。这事再不了,她当真要活不下去了。
最后请了崔嬷嬷去找袁恭。
袁恭,最近近些日子不敢见人,一向只躲在租来的那小院子里,闭门谢客,听说崔嬷嬷来找,立时从床上跳了起来,奔过去见。
却没有想到,崔嬷嬷是张静安派来,问他什么时候一起进宫去。他们不去。天家是不好直接管臣子的家事的。
经过那一天与程瑶等人的谈话,张静安发现自己处于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她并没想到伤害旁人,可这件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压根儿就不是她想要的效果。
她想要的只不过是和袁恭和离而已,别的人她一概都不想追究了,更不愿伤害一些无辜的人。
此事着实需要速战速决,越拖,恐怕越是?烦。
可袁恭却以她胎气不稳,身体不好为由,一直就这么拖着。
她离开袁家的当天,袁恭也离开了。
什么都没带,就这么走了。
张静安着王大郎找了好几天才打听到,他不好连累朋友。竟是带着元宝自己找了个小院子住着呢。
她不敢见袁恭。
可是又是心焦难耐,只得让崔嬷嬷找了过来。
袁恭犹如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心里虽然是疼的,但却也波澜不惊,张静安要是不是那么的倔,他们又如何会到了如今的地步?
他不理睬崔嬷嬷,只是问张静安最近怎么样了?
崔嬷嬷就很是为难,出于本心,她当然是心疼张静安的,也知道张静安为什么要这么做?心里将袁恭恨了个半死,可她也知道,和离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多么大的一件事儿,更不用说对张静安这样,失去了婆家丈夫的庇护,将来的日子要怎么过呢!
更何况,肚子里还带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