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林儿脸色僵硬了一下,道:“娘娘怎么这样说?我是为了娘娘的身份考虑。”
冯凭道:“我自有打算,你不必多问了。你只管闭好你的嘴就行了。”
韩林儿是真的厌恶杨信。冯凭的语气很不善,他一时也无法去细想她话中的深意,只是怒气被激发出来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怒气是从何而来,也许是想到当初的事了。他突然回敬道:“这人是个卑鄙小人,娘娘当初被他害了一次,还没看清吗?他为了利禄,连太后都可取悦,这种人值得信任吗?”
他这句话彻底激怒冯凭了。杨信不可信任,难道你就可信任吗?你到现在还在冠冕堂皇说这种话。她心中有种说不出的腻味,那话在嗓子眼,却强忍着没有出口。
“不管他是何目的入宫,他对娘娘绝对是不怀好意的,娘娘若是把这种人留在宫中任他败坏娘娘的名声,娘娘的地位还能稳固吗?娘娘既然是皇后,怎么能如此荒唐。”
冯凭心狂跳,手乱颤,道:“滚出去。”
韩林儿没有听懂,不相信她会对自己说这种话,一时还愕然:“什么?”
冯凭重复道:“滚出去。”
韩林儿终于是听清了。
他住了嘴,当真就转身滚出去了。
韩林儿走了,一个人也无了,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巨大的痛苦挤压着她的心脏。
她要忍,忍……
然而无论如何也忍不下。
越忍越痛,越忍越疯,她感觉自己这样下去要崩溃了,心要炸开。
忍的太久了。
她回想起这些年所经历的事,一件一件,她无一不是在忍。饿了忍饿,冻了忍冻,被人欺辱了忍欺辱,千方百计地取悦人,讨好人,以为这样就可以求全生存。她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然而结果呢,意义在哪里呢?
什么意义也没有,只是让自己活得更累,更痛苦而已。
她需要做点什么。
她需要发泄,需要吼叫一场,燃烧一场,撕毁一场。
她起身下床。这个时候,她还记得要穿好衣服,将头发用妆镜前的簪子挽了挽。只是穿衣和挽发的时候,手一直在簌簌发抖,心一直在剧烈跳动。她肩膀沉沉,好像背负着重任一般,走路的时候她感觉腿脚都僵硬地不听使唤。她来到外殿,叫进两名小太监,随她到了珍珠房中。
值守的宫女太监看到她这阵仗,全都吓的要死,脸色都变了,然而也都不敢出声。皇后没有命令,众人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惊恐地把头低下。
珍珠屋子里黑漆漆地,伸手不见五指,冯凭听到她睡梦中的呼吸声。她举起桌上的灯台,太监划火石点亮。
她在明晦不定的摇曳烛光中,目光瞟到了床上。
珍珠突然惊醒了。
其实她睡得不熟,睡前一直在想着心事,无论如何睡不着,一直熬到深夜才挨枕,也是半梦半醒,所以冯凭的脚步声一进来,她顿时就醒了。
这大半夜的,皇后突然闯到房中来,还带着太监,她几乎感觉像是在做梦似的。这确确实实就是她时常噩梦梦到的内容,一时几乎分不清到底是真的还是在做梦。她一跟头从床上翻了下来,直接跪到了冯凭面前,慌道:“娘娘,您这是要做什么呀?”
她这反应全凭本能,好像在梦中已经演练过千百次似的。
皇后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冷酷和陌生,她浑身毛骨悚然起来。这不是在梦里,这是真的,她颤抖起来。
冯凭说:“我在榻上辗转难眠,翻了一千回身了,你怎么睡的这样熟呢?”
珍珠惊道:“娘娘……”
冯凭说:“我其实一直好奇,你这么怕我,看到我就要发抖,为什么还要留在我身边伺候,不肯出宫呢?我当初好奇问你,想给你配一个夫君,你不肯接受,说是心里只有我,要伺候我一辈子,不愿嫁人。我看你这样子不是想伺候我的啊?这宫里有你的心上人吧?”
珍珠满面惊恐道:“娘娘为何这样说啊,奴婢想伺候娘娘,绝没有半句假话。”
冯凭盯着她脸,嘴里不带感情地吐出三个字:“我不信。”
珍珠几乎要瘫软了:“娘娘……”
冯凭转身向小太监吩咐道:“给我搜,枕头底下,被褥底下,箱子里,仔细地给我搜一搜,有没有什么男人的衣裳啊,腰带啊,香囊啊,鞋袜之类。凡是可疑的都给我找出来,我要亲自验看。”
她意味深长看了一眼珍珠:“这么神秘的人物,我可想见识一下。我倒要看看是谁可以让你这样不顾性命。”
那太监翻箱倒柜起来,珍珠已经快哭了,急的拖着冯凭的手摇晃求道:“娘娘,哪有这样的人啊,没有这样人,真的。娘娘你信我。”
冯凭低头看她,越看她惊慌,越觉得有意思了,道:“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呢?你是女人,我也是女人,我还不懂你的心吗?这种事情何必瞒我,好像你是不食五谷杂粮的神仙似的。哪个女人心里没有个男人呢?你三十几岁了,还是个处女呢,你心里会不想那种事?我也是过来人,这种事哄我有意思吗?”
她说完这句,又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哦,是不是处女也说不准,虽然我没听到你那些事,但是这宫里我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保不定你瞒着我就和谁私好了,偷偷摸摸行那事呢?是不是?我真是小看你了。”
珍珠没想到她堂堂皇后,嘴里能说出这种糟污上不得台面的话,直羞愤欲死:“娘娘不信我,又何必凭空污人清白。”
冯凭轻笑道:“瞧你守身如玉那样,把你那贞操当的跟金子宝贝似的,生怕人玷污了。我真瞧不上你这迂腐样。”
第157章 惩罚
还真让她给搜到了。
男人的小衣。
让她震惊的是,那是拓拔叡的。拓拔叡的东西,她看一眼便能认出。绝对不会认错。
她诧异道:“这是谁的?”
珍珠说不出话来。
冯凭道:“皇上贴身穿的衣裳,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珍珠挤出眼泪来:“我……”
冯凭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这就是你下毒害我的原由?”
“不……”珍珠无力的争辩:“不,不是的……”
冯凭看向她,突然觉得很腻味,很厌恶了。她不解:“你们这些人,为什么总是不肯老老实实的,总要和我抢丈夫呢?我和皇上自小一块长大,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同甘甜共患难,感情无人能比。皇上爱我,真心待我,我也真心待他,我们俩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设的一对,上天注定我们该结成夫妻。可就是你们这些老女人,不知廉耻,抓住了他的弱点不放,成天用那些下流招术引诱他。小常氏,宋氏,李夫人,还有你。你们真是恶心,就不能消停一会吗?你们能不能去照照镜子?”
她声音陡然尖锐,声嘶力竭,指着她怒骂道:“你们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年纪,你们年纪再小几岁,给他当娘都使得了!你们怎么这么龌龊,你们怎么好意思做这种事,你们怎么不去勾引自己的儿子,偏来勾引我的人!”
珍珠被她这番言语吓住了。她的话里已经完全没有了理智,只是单纯在发泄怒气,胡言乱语。
她有些懵了:“娘娘,我没有……”
冯凭用一种同情又可怜的眼神看她:“你既帮他做事,他又宠幸你,怎么到现在也没给你一个名分呢?这对你太不要公平,八成是我在碍事呢。要不我去向皇上请求,给你封个贵妃啊?”
“不是的,娘娘你冤枉我了。”
珍珠慌乱地解释,然而舌头打架地说了半天,一句有用的也没说出来。冯凭冷声道:“我给你时间辩解,你不用着急,慢慢解释啊?”
珍珠呆住,搜肠刮肚,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哪有什么解释呢,背叛主子,就是不可饶恕的大罪。她无话可辩。
冯凭心狠起来,指了珍珠:“找个空屋子,把她先给我关起来,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珍珠儿挣脱开太监,挣扎着跑上来抱住她的腿,拼命摇晃。她失了声,脸色惨白,哑着嗓子,脸上是泫然欲泣的表情,恐惧慌乱求道:“奴婢,奴婢对娘娘忠心耿耿,求娘娘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饶过奴婢一命!娘娘开恩啊!”
冯凭浑身剧颤地站起来,一把推开她:“到现在你还说谎话?你若是真的忠心待我,现在就应该自尽以谢!那样我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兴许能怜恤你!在你背叛我时你我主仆二人的情分就断了。”她命令太监:“把她给我带出去,关起来。”
太监忙拉着珍珠往外去,那时韩林儿也来了,见此情景,道:“娘娘,你饶了她吧,珍珠她只是……”
冯凭回首道:“只是什么?”
她语气汹汹,是他从来没有听过的可怕。韩林儿心猛地一跳,膝盖一软就跪下了。
那动作几乎也是习惯性的。主子一发怒,奴婢下意识就噗通一声,跪下请罪,这是宫中人人都有的本能,只看脸色眼神就会。跪下的同时,大呼一声“奴婢冤枉”,“主子息怒”再说话。只是韩林儿没有习惯在皇后面前这样,所以他跪下就跪下了,口中却一时找不到话,只是脸色惨白,嘴唇不由自主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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