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连城微愣了愣,很快又变得开朗,“他若要联系谁,第一个想到的必定是你。有他音信,你只管告诉我一声。”
“哼。”韩阙怪腔怪调,终是离开了。
回屋坐下,沈连城与严孝宽相视笑了一下。
韩阙不在了,这样的对坐,是有些尴尬的。看着满桌的残羹剩饭,严孝宽终于向沈连城施了一礼,斯文相问:“但不知女公子找我来,所为何事?”
“自然是我二妹妹的事。”现下屋里没有旁人,沈连城也就开门见山了。她声色微冷,目光直勾勾地看他。
“你二妹妹?”严孝宽却是不理解,分明一副不知沈连城二妹妹是为何人的样子。
“怎么?我二妹妹不找你麻烦,你就不认了?”沈连城深觉不耻。
尽管她此番约他出来,并不是要为沈如秀讨要公道来的,但见他这副反应,她还是气愤得想暴打他一顿。
严孝宽笑了一下,温和道:“我实在不知,女公子所言是为哪般。”
他越是做出这副读书人的儒雅之态,沈连城越是来气。终于忍不住了,她倾身过去,一把抓了他的领口。
严孝宽一脸惊异看她。
“你与我二妹妹私定终身,害她寻死觅活的你竟不承认?”沈连城说罢,重重地把他推了回去。
想了想平复了心绪,她自己也重新坐好了,面无表情道:“你就认了吧!我今天来,也不是要找你麻烦的。”
“不找麻烦,那要做甚?”严孝宽探视的目光落在了沈连城脸上。
这便是承认了吧?沈连城不禁嗤笑一声,“我要你写信与我二妹妹,告诉她你要纳她为妾室。早一封晚一封,直写到她嫌烦了为止。”
这不是找麻烦是什么?严孝宽想了想道:“求妾入室,只怕我做不了主。”
沈连城哂笑一声,“你若真要求,我晋阳公府还不答应呢!”
“那又如何要我多此一举?”
“把我单纯善良的二妹妹害成这样,难道做做样子解了她心头之恨也不该?”沈连城睨了他一眼。
严孝宽豁然一笑,“想不到女公子对家中庶妹关爱至深。”顿了顿,终于答应了她的要求。
沈连城是有些意外的。她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爽快。原本,她可是准备了满腹威胁他的话,倒没派上用场么。
“不过……”
原来他还有后话!沈连城立时变得警惕。
“帮了女公子这一回,女公子可要记下。来日,说不定我对女公子也有所求。”
他这说的什么话?明明做错事的是他,反过来竟说是“帮”,来日还要让人“还”?简直恬不知耻。
不过,他这副样子,哪里还是先前进门时那个有些呆滞和木讷的书呆子?!一双温和的眸子,分明机灵得很啊。
“怎么,你毁我二妹妹清白,我还要感激你不成?”沈连城目光灼灼看他,直想把他看穿看透。可他温和是笑,不露半点其他情愫,岂是那么容易看透的?
“我有一个深得长辈们喜爱的庶弟。”严孝宽这才告诉她,“我那庶弟,惯常喜欢打着我的名义在外头招摇撞骗。你那二妹妹,怕也是着了他的道了。”
沈连城听言一惊。二妹妹私相授受的对象另有其人?并且看样子,就连失忆前的她也被蒙在了鼓里。
“当真?”那她今天岂不是搞错了对象?
严孝宽轻点下颔,“千真万确。所以,我才说女公子欠了我一个人情。你今次若见的是我那庶弟,他可不会轻易答应你的要求。”
“你一个嫡子,就任得你庶弟胡来?”沈连城假设他说的是实话,却很难理解这一点。
“我幼时失去母亲,又屡次考不取功名,在司空府不过是个废物罢了。”严孝宽说这话时,没有半分委屈难过之色,说的,好似是旁人的事。
他虽是名门长孙,却原来是个没有依靠的。不过,沈连城可没有闲心悲天悯人。她关心的是,自己到头来不过是见错了人。而这个人,做主答应了她的要求,条件是要她记下这份人情。
也好。他那庶弟既是那等无耻之徒,怕也难缠得很。沈连城想实现的事,他就能实现,她也就不再费心去招惹他的庶弟了。
“那你说到做到,今夜就想法子用你庶弟的笔迹向我二妹妹表明心迹吧!”
“简单。”严孝宽轻巧地应了,满面是笑。
“你跟他们说的大不一样。”沈连城看着他,微眯了双目。
“你跟他们说的也不一样。”严孝宽回道,“他们说你性情倨傲,根本不把家中庶子放在眼里。依我看,你却是个心思细腻,对家中庶妹关爱有加的。”
沈连城轻笑出声,意味深长,“看到的未必是真。”
☆、第074章:婚嫁
严孝宽只觉摸不透沈连城的心思,而再聊下去,似乎也没必要,反而会暴露太多自我。于是,他很快起身,告辞离开了。
踏出门的那一刻,他又表现出了一个文弱书生的模样。
沈连城在廊下,一直看着他下楼走出酒馆。
一个嫡子能被一个庶子欺负到伪装成废物……司空府那座宅院,怕是住下了豺狼蛇蝎吧?沈连城“呵”笑出声,不禁轻叹一句,“有意思。”
这天夜里,沈如秀果然收到了“严孝宽”的书信。
看罢字里行间毫无掩饰的相思情,以及要纳她为妾室的诚意以及决心,沈如秀连带着信封都揉成了一个纸团,面上又是轻蔑又是气恼。
这个严孝宽,偏在这个时候来凑什么热闹!
早间她与六娘子等大打出手,沈连城竟然都没来看她一眼,甚至连半句宽慰的话也没让人转告,也不知是如何想的。正纳闷呢,母亲突然跑来质问她,司空府那个叫大任的杂役酒后跌死一事是否与她有关,生生地吓了她一悸。
“跟我有何关系?阿娘不是说他贪得无厌,老天爷也看不过眼,才收了他的吗?”
“有人看到你那天晚上独自出府去了!回来时脸色还十分难看……你告诉阿娘,那天晚上你做什么去了?”
一向待她温和的母亲突然那样咄咄逼人,几乎让她措手不及。
“我……我约了司空府长孙,告诉他我杀了他的孩子!我恨他。”唯有那这件事编出一个谎言,迷惑母亲,也博取母亲的怜悯之心。
而当她问及母亲是谁看到她那天晚上出府一事,母亲却没有告诉她。这让她深感不安。乃至于整个下午,她都被这点不安给缠绕着。
她很担心,看到自己出府的人,还知道些别的。可白间才拿司空府长孙做了挡箭牌,晚上竟还真受到了他的邀约,也是活见了鬼。
令她感到奇怪的是,她作为沈如秀也有些时日了,那个司空府长孙可一次也没找过她,今次却不知是吃了什么药倒把她给想起来了?不过,这样的男人,她自然是不会见的。
心烦气躁地入眠,做的梦,便不会是什么好梦。
翌日一早,严孝宽的信件又来了,她又一次选择了无视。可晚上,她仍是收到他的来信。
第二天,第三天……连续五天过去了,严孝宽孜孜不倦,早晚都会给她写一封求爱的情书。直到第六天早上,那情书终于没有如期而至。
终于消停了。她紧绷的神经,霎时松懈了。
然而,早上去给主母请安的时候,三娘子把她叫到了上回打架的凉亭。那里,六娘子几个正阴着脸在等她。
几个人怪笑着。三娘子突然拿出一封信件,在她眼前晃了晃道:“司空府长孙爱你都爱到这个份儿上了,他的新夫人一定还蒙在鼓里吧?”
原来,不是严孝宽今早没写信,而是他写的信,落在六娘子几个手里了!
“二姊姊你的脸都丑成这样了,竟还有人喜欢你?”三娘子表情浮夸,满脸讥诮。
六娘子沈碧君坐在一边,虽也噙着笑,但却不发一言。
“是他一厢情愿,与我何尤?”沈如秀不以为意地勾了勾唇角。“我可从未给过他回信。”
“也就是说,你并不喜欢他?”沈碧君这才正眼看她。
“他也配?”沈如秀自己也觉得讽刺。司空府长孙的声名有多差,在司空府的地位有多低,她可是有过了解的。从前的沈如秀竟然会喜欢他!不是脑子坏掉了么。
“啊,我倒觉得很是般配。”沈碧君见她是真的瞧不上那司空府长孙,不禁心生了主意,“不如,我去与我阿母说说,促成你俩这桩美事吧?”
“你……”听她这么说,沈如秀是有些忌惮的。但她想了想,还是笑了,“你以为阿母会听你的?就不怕旁人说她心胸狭隘容不下庶女?”
黄氏最在乎的,不就是这些嘛。她作为沈如秀这么些日子,可不是白吃白喝的。
“你看阿母听不听我的!”沈碧君却不信这个邪。前些天阿母打了她一嘴巴,可是向她保证过,会给她报仇雪恨的。她不能收拾了沈阿蛮,难道连一个庶女也收拾不了吗?
气呼呼地,她就拿着信件去找黄氏了。
牡丹阁内,沈连城听说此事的时候,正坐在摇摇椅上嗑瓜子儿,笑的那叫一个阳光灿烂。
“女公子您如何都不帮帮二娘子,任得她被六娘子几个欺负了去?”传话的玉荷十分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