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沈连城终于说话了,他才松了口气,忙蹲身扶她起来,万分惭愧问:“还有什么话?”
沈连城不禁睨他一眼。“我想要你注意,床板翻动之时控制好床板,别让它合上。床上机关,是只能由上头控制的。上头无人配合,这下边的人就上不去。”
“是我心急了。”
沈连城无奈叹息,借着火折子的亮光,四下看了看。这是一处暗道,直通往未知的去处。
“有火把。”林捕头发现洞壁上的火把,忙将其点燃了。
暗道大亮,却无比幽深。
“上头可还有功夫不错,反应迅捷之人?”
林捕头会意,忙喊了一声“虎子”,要他控制好床板。
然而,叫虎子的也掉下来了。
接着,叫王奎的、刘玉的……都掉下来了。
沈连城简直觉得脑袋也疼了,不禁问林捕头:“你的属下就这点本事?”
“怕是那床板不好控制……”林捕头很有些窘迫。高大的个头杵在那里,气也把人气死了。
沈连城想,也许是打开床板的方式不对?看看暗道通往的地方,她想了想,以为去那头看个究竟也未必不好。
于是,她对林捕头道:“让你的人都下来罢!我们去那边看看。”
“我正有此意。”林捕头说罢便对上头的人下了命令。
青菱玉荷带着一起来的几个晋阳公府的护卫,也前赴后继地“摔”进了暗道里。
见晋阳公府的护卫摔下来时亦是狼狈不堪,林捕头的人发出了一阵哄笑。其中,叫虎子的有意大声说道:“女公子带的护卫,反应也不比我等迅捷嘛!哈哈。”
“你们是正经的捕快,竟跟我晋阳公府的护卫比?”沈连城一句冷声,径直往暗道那头走了去。
林捕头气恼地瞪了虎子一眼,紧跟了她的步伐。
暗道弯弯拐拐,每一处拐角处都有火把,点燃了即可供照明。一行人走了不知道有多久,仍是见不到尽头。
沈连城走得腿都有些酸了。某一刻扶着洞壁稍作歇息之时,她摸到洞壁的泥土,做下了一个判断:“这条暗道,新挖不久,但就这长远,怕也花了不止半年功夫。”
林捕头点头“嗯”了一声,“极有可能是那些人盗取临安城富户的钱财,再从这条暗道运出去。”
“我若没猜错,暗道那头连着的,该是城外。”
“定然是的。”林捕头对此,无比地肯定。
一行人又走了约略两刻钟,前方暗道却是出现了分岔口。
“君娴定是从这边跑了。”林捕头指了指左边的道,“这条,是通往城外的。”
“你如何这般肯定?”沈连城忍不住问。
林捕头自信地笑了一下,抬头看一眼顶部道:“我都能肯定,上头该是你晋阳公府的别庄,水云涧。”
沈连城不禁狐疑地皱了皱眉头。
他的下属虎子忍不住凑过来,骄傲道:“我们大哥对临安城极为熟悉,方向感也极好,便是在地底下,也能知道身处何地。”
沈连城没有表露半点膜拜之情,目光落在右边那条漆黑的暗道里,心想,上边若是水云涧的话,那这边出口会是何地?
“我倒想去这边瞧瞧。”说罢她向其间迈开了步子。
林捕头心知君娴已逃离,便是自己去追,也是追不着的。原本探索这暗道,也是想知道尽头是何去处。既然遇到岔路口,分头行事也应该。
想及此,他让虎子带人走了左边的道,自己则跟随了沈连城。
走了约略一盏茶的功夫,前方出现了一处台阶。台阶之上,是一块木板。
“这么快就到了。”林捕头咕哝一句,有些惊异。“上头还是水云涧吧?”
沈连城看他一眼,绝不相信。而当人推开遮挡的木板,她走出一看之后,立时傻了眼。
竟真是水云涧!她身处之地,恰是“子隐”上一世居住的院子。
上一世,这个院子是“子隐”自己挑选的,原来是刻意!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这一世,他也在部署这个计划,只是被她搅乱了……所以,这才有了问君阁吧?
可惜,他心思再是缜密,计划再是周详,也抵不住重活的她一而再再而三搅局。问君阁,不也被她给一锅端了?
沈连城震惊之余,兀地嗤笑一声,倒高兴起来了。
“果然是水云涧没错?”林捕头虽猜对了,知道事实的这一刻却极为不解。“女公子,贼人的暗道如何通到你水云涧来了?”
听言,沈连城一愕,只觉大事不妙了。
☆、第071章:交谈
盗贼修的暗道通到了自家的别庄,这要如何跟府衙的人解释?
稍一不慎,晋阳公府背个“盗贼同党”之名是小,若府衙之人追查下去,发现盗贼的身份是陈国余孽,那就不是什么“盗贼同党”了,而是“亡陈余孽同党”……够她沈家被诛九族的。
半天不见沈连城回话,林捕头更是心疑。“女公子……”再唤一声,见到的却是一双明亮的分明写着无辜的眼眸。
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沈连城到底是个十四岁不到的小娘子,声色不由得变得温和。“你可知其中诡秘?贼寇的暗道,如何修到晋阳公府的别庄来了?”
沈连城有一刹是打算装不知情,任其猜测和查查的,但想到王知州本对晋阳公府诸多不满,势必借此事小题大作,她就改了主意。
“林捕头,”她向林捕头凑近了些,几乎舔着脸是笑,“此事我倒能猜到一二,但……说来话长。不如我俩坐下来,一边喝茶一边说?”
“也好。”林捕头点头答应了。
沈连城忙将他引到室内,并吩咐青菱玉荷下去让人准备茶水和点心。
宾主落座,她这才敛了笑,一本正经道:“我要与林捕头说的事关系重大,林捕头可能保证,绝不传扬出去?”
“暗道是否与贤家尊沾了关系?”林捕头问出这句话时,不免捏了一把汗。这可不是他想听到的结果。
沈连城重重地摇头,“跟我阿父一点关系没有,倒是与我有些关联。”
“与你有关?”林捕头大惊。见沈连城低头像是有心事的样子,他沉了沉气,郑重道:“女公子,林某家贫,少时从武,虽不才,在知州府历经四年,也才是一名小小的捕快。但林某是听着尊祖父的丰功伟绩长大的,对女公子的人品……”
言及此处,他顿觉不妥,索性直言:“我相信女公子定不会与那贼寇有任何勾结。只不过,此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女公子当据实以告才是。”
此一番话尽发自肺腑,沈连城听后,断定这个林捕头乃忠直可信之人,这才将陈襄的来历,以及他未有得逞的奸计讲予了他听。
听到陈襄欲以蛊毒欺之,毁女儿家一生,林捕头气愤难当,当即拍案而起大骂了一句“无耻之徒!”把讲故事的沈连城吓得整个人也跳了一跳。
“那女公子可有遭了他毒手?”林捕头问。到底是一介武夫,这样的问题也亏得他好意思问。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唐突,忙改了口表歉意,“我的意思是……还望女公子恕我嘴笨不择言语!”
沈连城抱之一笑,告诉他:“他的阴谋诡计并未得逞。我带了两个面首回临安城,以及后面的事,不过是做给他看罢了。”
她没道理逢了谁就说自己清白已失的话。即便她自己不在意,这也是有辱门楣的。那些不好的回忆,就当没发生过吧!
“只是可惜,陈襄此人城府极深,竟化身旁人一早就在我身边!我便是有所防备,却也万万没有想到,终让他逃脱了。”沈连城说起这事也还恨得牙痒痒。
“女公子放心,此等恶人,定有伏法的那一天。”林捕头免不了宽慰她一句,还道:“回去我定将此事的来龙去脉禀报给知州大人,让他裁定,接下来该如何……”
“林捕头,”沈连城却是打断他的话,不无警惕问,“你打算如何上报?”
事情终于是说到点子上了,但却出现了她最为担心的结果。
“自然是如实相告。”
沈连城摇头无奈而笑,想这林捕头还真是一根筋。她与之苦口婆心说这许多,他到底是没理解到其中利害。
她不得不提醒他一句,“林捕头若如实上报,那岂不是置我于流言蜚语之中,再无清誉?适才你听了详尽的来龙去脉,也免不了问我一句清白是否还在,更何况那些道听途说之人?”
林捕头豁然明白了她的顾虑,不由得惭愧地低了头,“是我愚钝,思虑不周了!”
见他有开窍之势,沈连城就要说重点了,他却先露了难色道:“那我该如何解释暗道通往水云涧一事?若我隐瞒那无耻恶人对女公子的阴谋设计,这暗道通往水云涧一事,就有些说不通了。”
“所以,绝不能让人知道,暗道通往了水云涧。”这才是沈连城最终想实现的结果。
“这岂能瞒得了?”林捕头惊愕万分。
“我会尽快找人,将通往水云涧的暗道填埋起来。”
“这恐有不妥。”林捕头想了想,还是决定劝导沈连城:“女公子其实大可放心!我相信知州大人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也是不会损害女公子清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