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紧要?”白芷忍不住“呵呵”地笑了两声,“这样名利财色尽收的交易,岂会是无关紧要的交易?”
陈襄终于站起身来,冷声对白芷道:“今日来找我何事?还请直言。我与我夫人还有事,正要出门。”
“我的来历我昨天都告诉你了,就莫要再派人白费心机了罢?”白芷依然笑着,不紧不慢道,“今天来,我还是想劝你一句,所有的证据都被销毁了。没有被销毁的,都是对荣亲王不利的。你不与我做交易,你的荣亲王,唯有死路一条。”
陈襄眉头微皱,紧抿双唇,又是沉默不语。
“好好想想吧。”白芷委身,这就要告辞离开。
临走的时候,她还极为不屑地瞟了沈连城一眼。
她个头高,瞟了沈连城那一眼,让沈连城感到了深深的蔑视。沈连城胸腔里一股怒气,顿时被点燃了。她转过身却是要出门,不想听陈襄辩解。
她没有想到,陈襄有一日会欺骗自己,隐瞒自己!
“阿蛮……”在她转身之时,陈襄一把拉住了她,并重新关上了屋门,“我不是故意要骗你,我是怕你多想。她说她手头握有南洲知州与朝廷勾结,利用南洲长堤溃堤一事陷害荣亲王的铁证。”
见沈连城冷静下来了,他才接着告诉她:“她还说,只要我肯纳她为妾,她就把手头的证据给我。我没有答应……因此我也没有与你提及。因为我,我认为这是完全没有可能的交易。我不会因为任何事,与任何人做这样的交易。”
他这样解释,沈连城的火气的确下去了不少。但她还是觉得气恼,“就因为你的隐瞒,才让我刚才那样难堪。”
“是我的错。”陈襄伸出另一只手来,抚在她的肩头,自责道,“以后不会了。早知她今日还会找上门来,我绝不隐瞒于你。”
“那她是何来历?她如何与你说的?”沈连城问。
“她是两个月前才来的醉红楼,并说,是专为我而来。”陈襄道,“所以我才让人查她……看来是被她察觉了。她的来历,必定不简单,并且有些本事。我试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女儿家。不简单,竟能察觉我的人在查她。”
“或许,不止她一人。”沈连城猜道。
陈襄点头,也是这样想的。
“两个月前来的,专为你而来。”沈连城开始怀疑自己的直觉了。在此之前,她以为白芷对陈襄有爱慕之心,才会找上门来。现在,她不这样想了。
提前两个月藏身烟花之地,就为等到陈襄,然后告诉他想做他的侍妾么?这太可笑了。
“那她跟意欲谋害荣亲王的那些人,定然不是一伙的。”沈连城做下判断。
“没错。”陈襄也这样认为。“她握有的证据,是朝廷上那位写给南洲知州的亲笔密函。”
“有这样的证据落在她手上?”沈连城觉得不可思议,对白芷的身份,更生揣测。
“无论如何,我让人盯紧她。”陈襄道,“必要之时,我会想办法逼她交出密函。”
沈连城点了点头,心里却是知道,白芷那样胆大神秘,定然无所畏惧。逼迫,恐怕不能让她屈服。
“走吧!该做什么,我们还做什么。”陈襄走到门口,打开了屋门。
“嗯。”
醉红楼内,白芷一回到自己的住处,便写了一张字条,交给了伺候自己的奴子,并面无表情做了嘱咐:“当心些。有人已经盯上你了。”
那奴子听了这话,并不惊慌,反而一如既往地平静,“奴知道,姑娘放心。”
奴子扮相乖巧,一双眼睛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说话便退下了。
她端了一叠子果皮从白芷屋里出来,便喊了醉红楼里做打扫的婆子,毫不客气道:“白芷姑娘房里有这么些果皮,也不知收拾收拾么?天气这样热,放久了都臭了!”
“是是是,我知道了,以后会记得打扫了。”婆子点头哈腰地表示歉意,一边接过了果皮。
没有人看见,奴子将白芷给她的字条,就这样不着痕迹地交到了这婆子手里。混迹在醉红楼的陈襄的人,自然也没有注意到。
他们的注意力,都在这年轻机灵的奴子身上,再一路跟踪,便是发现这奴子鬼鬼祟祟的有些端倪,到头来根本没有意义。
几天过去,陈襄和沈连城探知的那些,看起来有些用,实际上……若真要用起来,却又没有太大的说服力。能发挥重要作用的人,死的死,下落不明的下落不明。便是赌场的汪老板,还有知州府当差的蔡勇,也都寻不到人了。
京都,大将军府。
李霁与夏官府小司马袁樊相对而坐,谈到了南洲城的情况。
袁樊禀道,“陈国公一行,还没抵达南洲城呢。”
李霁听言,不禁发笑,“你们还蒙在鼓里?他早到了。”
“早到了?”袁樊一惊,“下官的人分明在信上说……”
☆、第337章:下定决心
见袁樊如此吃惊,李霁不禁鄙夷地扯了一下嘴角,以为夏官府的人都是一群蠢货。
他不妨提醒一句,“金蝉脱壳。”
“原来如此!”袁樊豁然,而后便急着要走,“我得回去通知那边一声。”
“怕什么?不是说,该处理干净的早就处理干净了?”李霁不以为意。
“话虽如此,但有个准备,总有必要。”袁樊道。
李霁没有理会,任由他去了。
袁樊走后不久,赤风和赤羽走了进来。
李霁一见他二人,开口便问:“事情办得如何?”
“都办妥了。”赤风答,“朗将军答应了您的条件。”
李霁听言,高兴而笑。对这样的结果,却并不感到意外。
天子最信任的羽林卫头领朗炎平,到底是个明白人。
赤风心中却是疑惑重重,终于上前一步,问:“属下实在不能明白,世子这回,如何要帮陈国公一把?天子若是知道了……”
李霁突然冷下脸来,“帮他?你以为我真的是要帮他?荒唐!”
赤风低了头,有些后悔自己的多嘴一问。
“我不是在帮他,而是在帮我自己。”李霁的情绪,突然又和缓了下来,说罢吩咐道:“你们两个,亲去南洲城一趟。”
“是。”赤风赤羽听吩,当即屈身拱手告退。
已是夏日炎炎的七月,南洲城虽靠着南边,好山好水好风光,不会像北边那样热得人不能待,却也是热极了的。
因着这样的天气和心底的烦闷,沈连城看起来要比陈襄焦虑些。
朱宥一行也都抵达南洲城了,二人也搬到了知州府下榻。在知州府住了几天,大家分头行事,却仍是一点有用的都没寻到。
大量流民涌进南洲城,给南洲城带来了不小的压力。某些官员,背地里就开始怨声载道,批判天子派来的钦差大臣不仅不作为,反而给地方添困扰。
这些话传到沈连城耳里,不忿的同时,她也为陈襄感到着急。
“那些流民,你打算如何安置?”
“让流民折回南州城那天起,我已向天子上了奏则,请求拨款重建流民家园和南洲长堤。想必朝廷,已在议论此事,很快会有结果。”即便如此,但陈襄的神色,也并不轻松。
“只怕天子不会答应。”沈连城一听这话更加担忧起来,“这些流民,可是不能等的。我带的银票,总有不够用的那一天。”
“会答应的。”陈襄眸光深沉,对此却是话语肯定。
“你如何这样肯定?”沈连城不解,“为了陷害荣亲王,天子也不会管顾这些无辜百姓。原本他们想把这事闹大,事到如今又岂会帮着你把事情安抚下去?”
“有个人,他会。”陈襄这才露出一点笑意。
沈连城微愣了愣。
“李霁。”陈襄不再卖关子,直言告诉她,“荣亲王是天子最忌讳的心腹之患。试想一下,若此次荣亲王折了,天子还有何畏惧?”
“你是说……”沈连城沉思了片刻,渐渐有些思路了。
“天子是什么人,你还能不知道?”陈襄提醒道,“天子眼里,没有永远的良臣,只有永远的佞臣。”
“昨日是我祖父,今日是荣亲王,明日便是你,自然,也有可能是李霁。”沈连城豁然开朗,接了陈襄的话。
陈襄轻点下颔,表示她讲到点子上了。可沈连城却觉得不可置信。
她不禁心疑道:“他会做这样的考虑?依我对他的了解,他更喜欢一家独大。能借此机会铲除荣亲王在朝的势力,无疑也是损了你,他何乐而不为?”
“有人推波助澜,自然不怕他想不通。”陈襄浅浅地笑了笑。
“这个人是谁?”沈连城问着生了一个猜测,“霸天吗?”
陈襄点头,“除了他,没有人做得到。他会让李霁知道,荣亲王,不可倒。”
说罢这话,他的神色又重归了凝重。
沈连城本以为他在为流民的事操心,如此看来,倒不是流民的事。那让他如此心事重重的,就是想为荣亲王洗清冤屈,却一直未有找到有力证据一事了。
“阿蛮……”
“不如……”
一阵沉默之后,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
“你先说。”
“你先说。”
又是如此。两人皆觉默契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