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里糊涂地,李铤也就听了洪祁的话,随了他的步伐。
这时,沈连城则被一群浓妆艳抹的姑娘给吓着了。幸得陈襄拂开众人,很快将他拢在了臂弯里,道:“我们来喝酒听曲的,找几个嘴巧的伺候就行。”
“好勒!二位公子楼上请。”三十来岁的老鸨忙上前搀住陈襄的胳膊,一边喊了几位姑娘的名字,一边随着他的脚步,身子贴得极近。
沈连城只见,老鸨胸前那白花花的露了一半出来的肉脯,一下一下擦在陈襄的胳膊上,好不要脸。可陈襄呢,竟是全然没有反应!
她一时气恼,伸手便把老鸨推开了,怒色道:“你挨我家郎君这么近做甚?我家郎君不喜欢女人,只喜欢我这样的男人!”
老鸨一听尴尬了,心道这样貌美的男子,十年也才遇见一个,到头来竟是个断袖!真真是可惜了,太可惜了!
她不愿相信地看着陈襄,问:“公子这样英俊挺拔,怎会是……莫道是你这朋友在唬我们玩儿呢?”
沈连城暗暗瞪了陈襄一眼。
“我……”陈襄想了想,噙笑道:“我男女通吃。”
老鸨和姑娘们一听这话,皆放下心来。
沈连城气得踩了陈襄一脚。
陈襄吃疼,找到机会便凑到她耳边,轻声告诉她,“你说我是断袖,回头这些姑娘都不愿跟我们说话了。”
他都这么说了,沈连城也只能咽下这口气了。心想,幸得自己跟来了,要是没跟来,指不定他会如何应付这些个莺莺燕燕的。
来至雅间,陈襄点了满桌的酒菜,留了四个嘴甜的姑娘,又让老鸨喊来会唱曲的,便开始享这佳人美酒之福了。
沈连城方才知道,惯常待人冷漠的陈襄,做起戏来,竟是这样的轻松自如!
他表现自然,好似天生就有这二流子气,天生就是那混迹秦楼楚馆的风流人物。
沈连城被挤在边边儿上,暗自气恼不已。她甚至开始揣测,陈襄不少出入这种地方……床上功夫也很是了得,莫道是练过?
想及此,她突然将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一脸怨气大呼一句“无聊!”
瞪一眼陈襄后,她指着几个被她的举动给吓得愣怔的姑娘道:“你们每人说一桩,自己知道的南洲城近两个月来发生的大事、奇事、有趣的事给小爷听听!”
陈襄一边饮酒,一边笑而不语地看她,倒是一脸的泰然。
既然她先打开了话匣子,那他坐着听一听就好。
“我说,我先说。”婉婉姑娘积极地向沈连城靠了靠,“要说南州城最近发生的大事,那自然是死人啦!”
“死人?”沈连城表现出极大的兴致。
“是啊,到处死人啊!”婉婉神情浮夸,“而且个个都是被杀害的,凶手至今未找着。”
“如何被杀害的?”沈连城问。
“被刀砍死的。”
“那死的都是些什么人啊?”沈连城一副好事的样子。
“下到地痞流氓经商的,上到文人墨客当官的,都有!柳甬巷的二麻子,药材商刘家的独子刘贵,知府衙门里当差的寥捕头……”
婉婉列举了数位,沈连城努力地将自己听到的名字紧记于心,却见陈襄一副并不感兴趣的样子。
她恍然意识到,婉婉姑娘说的,并非什么秘辛。这样大的杀人事件,陈襄在南洲城的人还会不知道么?
“唉,无趣无趣!”她突然摆手,不想再听了,“这么长时间了,凶手都没找到,因何被杀也不知道,没意思!没意思。”
“不是找不到,而是衙门不愿找罢了。”姑娘蓝羽突然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淡淡地说了一句。
“这是何意?”沈连城见她卖关子,不禁起身挤到她身边坐下。“蓝羽姑娘,你快说来听听呗!”
陈襄神色里也生了一丝异动,不无好奇的眸光投向了蓝羽。
蓝羽见自己成功吸引了两位公子的注意,更是端了几分神秘道:“我也是前阵子听我一位熟客说的,你们听听就得了,可千万当不得真。”
“不当真,你说。”沈连城有些着急。
“缘方赌场的汪老板,你们几个也认识的。”蓝羽看了其他三位姑娘一眼。
“一喝醉就开始吹牛说知府大人是他连襟的那个?”婉婉确认问一句。
“对,就是他。”蓝羽道,“就在上个月,他来找我,别提有多高兴了,一下子赏了姐几个好几定银子。说什么从不把他看在眼里的连襟知府,以后都得给他银子花了。我就好奇啊,自然得问一句原因不是?你们猜他怎么说?”
“知府大人睡了他老婆?”
“不是。”
“他看见知府大人偷人了?”
“也不是。”
“……”
“够了!”看着几个姑娘一来二去竟猜些下流的,沈连城拍了一定银子在蓝羽跟前,极不耐烦道:“痛快些说。”
☆、第334章:艺妓白芷
蓝羽见到桌上那锭白花花的银子,眼睛立时亮了,忙将其捧在手心,又在嘴里咬了一口,这才将其揣进兜里,喜不自胜。看得另外三个姑娘都眼红了。
“你们别打岔,”沈连城道,“也好好想想,待会要说什么事儿给小爷听。小爷听高兴了……”微顿了顿,她又阔绰地摸出两锭银子来在手里掂了掂,“这东西小爷这里有的是!”
如此一来,几位姑娘对她的兴趣,可比对陈襄的兴趣大多了。
蓝羽接着道:“汪老板说,知府大人徇私枉法,人命关天,却知情不报。这么大一把柄落在他手上,还不得出手阔绰些给他银子花?你们听听这话,不就是说死人的案子,是知府大人按着不查,才一直找不到凶手么?”
“这位汪老板,可还活着?”陈襄这一问,问得满座都安静了下来。
“好像……”蓝羽扫了众人一眼,“自那之后再没来过醉红楼了。”
“不会被知府大人给……”婉婉的手掌划过脖子,神情可怖。
“嗨,没有的事儿!”另一位叫映红的姑娘肯定道,“人家是新纳了一美妾,正乐不思蜀呢!”
“当真?”显然,蓝羽曾在汪老板身上得过不少好处,听他纳妾一事,不免有些失落。
“我前些天在成衣店,遇见他给他那宠妾买衣裳来着……别说,那小妖精,身材是真好,胸大腰细屁股圆的,也难怪汪老板不来醉红楼了。”
听着几位姑娘你一言我一语,陈襄与沈连城交换了一个眼色。旋即,沈连城拍了拍桌子,“好了,这件事再没什么好议论的。下一个,谁讲?”说着她又掂了掂手上的银子。
“我,我讲。”叫铃铛的积极踊跃开口了,望着沈连城手里的银子,一脸是笑。“我要说的事儿,与南洲长堤溃堤有关。”
听这开头一句,沈连城和陈襄心头皆是一喜,无比期待。
“知道南洲长堤,为何无雨无洪,突然在一夜之间溃堤吗?”铃铛道,“乃是人为。那天巡守长堤的两名小吏,去之前就知道长堤要决堤了,是奔着赴死的心去的。不过,他们这一死,也为家里收了不少银子。”
“这事就玄乎了,你听谁说的?”婉婉不以为然,深表怀疑。
“这事儿我可不骗你们。”铃铛一本正经,绘声绘色接着道,“康老爷子亲耳所闻。那晚上他从咱醉红楼耍完回家的路上,尿急找了个巷子,听得两名巡守长堤的小吏自个儿聊的。”
“康老爷子惯会胡说八道,谁信啊!”映红听罢却是发笑,其他几位姑娘也跟着笑了,表示不相信。
说事儿的铃铛想了想,也觉得康老爷子说话不可信,“哼”一声跺跺脚,瞥过了脸去。
“要说南洲长堤一事儿,我这里倒听了一个惊天骇地的说法。”映红望向沈连城,竟伸出手来,“我要说的,可是要杀头的。公子得先给我一锭银子压压惊,并保证不说出去才行。”
这话诱人,沈连城毫不犹豫就给了。
“还有你这样讨巧的?”另三位姑娘一见,眼红得紧。第一个不服气的,就属铃铛。
映红则是将银子高兴地揣进兜里,而后压低声音道:“我听说,南洲长堤溃堤一事儿,是朝廷里的大人物在斗法,蓄意谋害荣亲王。”
“好大的胆子!谁敢这样胡乱说的?”沈连城故作唏嘘之势。
“这个嘛……”映红低了头去,有些犹豫,“这个我就不好乱讲了,恐怕会招来杀身之祸。”
沈连城于是把手里的银子都塞给了她,道,“你就小声的,告诉我一人。我这秘辛听了一半,晚上是要睡不着觉的。”
映红见钱眼开,想了想道:“那好,我就与公子一人说。”
沈连城连连点头,这就把脑袋凑了过去。
映红于是附在她耳边,耳语告诉她:“知州大人身边随侍的奴子蔡勇说的,假不了。”
沈连城点了点头,这才缩回了脖子去。
她觉得陈襄所言真没错。风尘之地,果真阻挡不了消息的传散。或真或假且不计较,这一趟,势必不是白来的。
再喝酒玩闹了会儿,陈襄便要带沈连城离开了。
却在这时,一直弹着曲子的佳人突然不弹曲子了,躲在帘子后头声音灵翠道:“几位姊姊说了些道听途说的话,便哄得二位公子如此高兴,真是便宜几位姊姊了。我在这里弹琴,都看得眼红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