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错话,说错话!”沈连城忙是改口,“你放心,我会与他保持些距离的。那晚上,你就再开一间上房吧?我看过,隔壁那间正好是空的。”
陈襄一脸的抑郁之色。
他往门外看一眼,见李铤像门神一样安静地守着,他回头就紧紧地抱了抱沈连城,并在她唇上又是留恋不舍,又不无报复心地咬了一口,嘟哝一句,“我想跟妻子亲热都不行了。”
沈连城看一眼门口的李铤,忙推开陈襄,退开一些距离道:“你就忍一忍。这一路,你不都忍过来了?”
陈襄一脸愁闷,什么也不说了,“你休息休息,我待会出去办点事。”
“好。”沈连城没有多问。想必,他急急忙忙提前赶到南州城来,也不是来游玩的,自然会抓紧时间做正事。
他出门之时,她还不忘嘱咐一句,“注意安全。”
陈襄方才笑了笑道:“放心,不是什么危险之事。”
沈连城点了点头,对他做事,自是放心的。
出门之后,陈襄嘱咐李铤和洪祁等人好好保护沈连城,便独自离开了四季楼。
他来到了南洲城存放棺柩的义庄。
见门大敞着,他便走了进去。
大堂之中,摆满了棺材和未入殓的尸体,阴森可怖至极。
这时,一个约略十来岁的男孩从里屋走了出来,“你是何人?送尸的还是认尸的?”
陈襄意外地打量了他一眼,想了想问:“黄三叔何在?”
“你找我师傅的?”男孩豁然,扭头便朝后头的小屋喊了一句道,“师傅,有人找!”
不多时,便从后头的小屋走出来一位胡子花白、枯瘦如柴拄着一根拐杖的老者来。
这便是黄三叔了。
“谁啊?谁找我啊?”他微眯起眼目,仔细地看陈襄,又走上前,直走至陈襄跟前,又将他盯了许久,忽然就是面色一变,要往地上跪,“主……”
陈襄及时搀了他,冲他轻摇了一下头。
黄三叔会意,忙吩咐自己的徒弟道:“阿毅,有尊客到来!你去菜场买两斤肉!”
被称作阿毅的徒弟一听有肉吃,忙不迭从黄三叔手上拿了钱,美滋滋地跑出去了。
“主公,您可算来了!”黄三叔方才郑重地向陈襄施礼,而后告诉他:“您要老奴做的,老奴都让人在做了,也打听到一些事情。”
“说说。”陈襄择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南洲长堤无雨无洪溃堤之前,有人看到其间有成群结队的蝼蚁搬家。”黄三叔道,“可疑的是,事后却无一人再提千里之堤乃是溃于蚁穴,都说是当时建设长堤时,官员贪了钱财,使得做工时偷工减料,才有今时之祸。”
溃于蚁穴?陈襄不难理解百姓为何更愿意相信是造堤时偷工减料。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这千里之堤,当真是溃于蝼蚁之穴?
为防蝼蚁造穴危害长堤,长堤治理者,一般都会定期喷洒杀虫药的。便是没有喷洒杀虫药,出现蝼蚁溃堤的情况,也是万而有一。
若这一切都是有人故意而为,凭着蝼蚁繁衍和扩张的速度,一年之期,足可造成长堤崩溃。至于毫无征兆地一夜崩溃,也只需稍加点人为作用而已。
“依着蝼蚁作祟这条线索,往下查了吗?”陈襄问黄三叔。
“查了,但没查到什么名堂。”黄三叔道,“这两年负责采买杀虫药的小吏,前段时间病死了。溃堤那天,还被水冲走了两名夜巡的。两家恰在长堤下游,也都被水冲没了。
“用的杀虫药可还有?”陈襄又问。
“有。事发后,那些人想把所有杀虫药倾倒入河,老奴一直让人盯着,好不容易从土里捡了些回来。”黄三叔接着道,“老奴找人看过了,那些杀虫药,根本就是假的!”
“给我。”陈襄要将杀虫药拿回去,留作证物。
黄三叔应声,很快回后屋取去了。
拿到杀虫药,陈襄叮嘱一句“继续追查”,便要离开。
“主公,”黄三叔叫住他,别有深意道,“始志未渝吧?老奴听说,您娶了沈括的孙女儿为妻……”
“我自有打算。”陈襄神情冷厉,不愿做解释。
“主公,秦蒙已死,剩下的人,就只认您这一个主子了。”黄三叔微鞠着身,无比诚挚道,“您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吧!无论您怎样选择,老奴不敢说别处的,老奴敢保证,所有在南洲城的,都会一如既往地拥护您!”
陈襄有些意外。他回头看了黄三叔一阵,终于点了一下头,温声道:“辛苦了。”
只这一句“辛苦”,黄三叔立马涌出一把老泪来。
陈襄不忍多看,大步离开了去。
“恭送主公。”黄三叔拜了拜,声色哽咽。
☆、第331章:深夜入室
天黑之前,陈襄回到了四季楼与沈连城用膳。
用膳之时,他告诉了沈连城自己了解的关于南洲长堤溃堤一事,并做下自己的猜测,“长堤无雨无洪一夜自溃,势必人为。那夜被水冲走的两个巡视的小吏,极有可能是那最后‘助一臂之力’的。”
“不如去他们家那边,问问那里侥幸活命的乡邻?”沈连城提议道,“或许会有收获。”
“已经打听过了。”陈襄道,“那里的乡民,侥幸活下的不多。到了如今,也找不到了,怕是做了流民,离开了。”
沈连城不禁诧异,短短半个下午,陈襄就查到这么多事了?
她没有说什么,默默地咽了一口饭,而后才接了他的话道:“或许,他们还会回来。到时候等那些流民到了南洲城,再打听也不迟。”
然而,她一刹的迟疑,瞒不过陈襄的眼睛。
陈襄沉默了片刻,想了想终于决意告诉她,“阿蛮,我有事瞒你。”
沈连城抬眸看他一眼,笑了一下道:“没关系。”
“你不想知道?”陈襄放下碗筷,一脸认真。
“想啊。”沈连城狡黠道,“你要说,我就听。你不说,那我也不会过问的。”
陈襄更不想瞒了。他告诉她:“我在南洲城,依然有人。不仅是南洲城,还有很多地方,都有我陈国人。”
听了这话,沈连城不免吃惊地张了张嘴。
“当初你提出针对陈国人进行户籍改革,倒是帮了我一把。”陈襄别有意味地笑了一下,“自那以后,再没人知道谁是陈国人,自然也不会知道,谁有反逆之心。我只要稍微做点手脚,便可把自己的人,隐藏起来,有待不时之需。”
沈连城突然觉得被什么扼住了咽喉一般,难受、不安,“你还有……还有复国之心?”
“没有。”陈襄告诉她,“但我留有复国之能。”
沈连城有些不知所措。她放下碗筷,两手垂下,胡乱地抓了一把衣裙,脑中一片空白。
“阿蛮,你害怕了?”陈襄见状,忙抓住她一只手,向她保证道:“只要你好,百姓好,就不会。”
沈连城终于抬眸,不无怀疑问:“能掌控吗?不会再出现秦蒙那样的?”
“不会,我能掌控好。”陈襄又牵起了她另一只手,“你相信我,我没有坏心思的。”
“我知道……”可是,沈连城就是觉得不安。好似得知陈襄有一大笔财产,她不知道数目,不知道藏在哪儿,不知道他会用来做什么……不属于她的,不受她支配。
“阿蛮,你担心什么?”陈襄分明看出了她的忧虑。
“没有。”沈连城摇头,“我没担心。”
陈襄握了握抓着她的手,有些后悔告诉她这一切。让她担心,实在不是他想看到的。
“吃饭吧。”他放开她,希望她自己能快些想明白,消化这件事。
各自重新拿起了碗筷,却各有心思,再没有多余的话。
用过膳,考虑到李铤的感受,陈襄也没有多做逗留,很快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劳累了一天,他洗漱完,很快便上床睡了。
却是如何也睡不着。想到沈连城心有顾虑,他也生了好些心事。结果是辗转反侧,怎么也无法入睡。
他终于起身下床,开门想去找沈连城说清楚。
“主公,您还没睡?”李铤却在沈连城的门前打了地铺,一听开门声就醒了……或许,就没睡着过。
“你打算……守到天亮?”陈襄问。
“是!”李铤点头,“我怕有坏人。”
“嗯。”陈襄无奈,冷着脸退回屋里去了。
他重新躺到床上,猛一个翻身,恨不得把床板压塌了。
然而,直至夜深了,他也没有睡着。
他又腾地起身下床了,轻轻地开门。窥见李铤在打瞌睡了,他便闪身过去,一掌砍在了他的颈侧。
李铤立时垂下脑袋,彻底地昏睡了去。
陈襄将他扛到自己屋里,将他放在了自己的床上,而后便出门,来到了沈连城的房间,敲响了她的屋门。
“谁?”沈连城本也没睡着,听到敲门声,不免一惊。
“是我。”陈襄四下看了看,有如做贼偷腥一般。
沈连城一打开门栓,他便急不可耐地钻进去了。
沈连城见门口李铤不见了,不禁问:“李铤呢?”
“他……他累了,睡着了,我把他扛到我屋里睡去了。”陈襄反手关了屋门,插上了门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