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还是变了,从前那些宁折不弯的孤傲到底被磨的圆润了些。
她开始理解,也开始放下。
不过献美而已,这些年平阳不献,难道就没人献吗?
各地列侯源源不断献来的美人听说把上林苑都住满了,偏偏刘彻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河南之战后,全都当做三军的赏赐赏下去了。
就这还怕阿娇吃醋,故作恼怒地说这些美人在上林苑的花销不小,早就该处理了。
阿娇想明白她该防的不是献美而是刘彻后,也就没什么好厌恶平阳的了。
立场不同,利益就不同。
平阳没道理就为了讨她的喜欢,就放弃成为第二个馆陶的可能。但如今又不同了,平阳需要和她交好来保障后人的富贵不衰。
人和人之间,有了利益驱使,再来谈感情,似乎就更情真意切一些。
最起码,平阳说起刘陵就满是同仇敌忾的愤懑。
“也真是自跌身份,金尊玉贵的一国翁主,成日里就是在王公大臣们的床榻上胡混。
出了这家的后门又进那家的后门,也不知道淮南王是怎么想的,好好的一个女儿竟然拿来结交显贵。
如今又把风吹到了彘儿身上,也难怪母后生气。”
说到这,又停顿了下,望着阿娇说:“我也不能担保能找着合适的,这要只是风流爱玩还好说。稍微聪明些的都看出了淮南国存着不臣之心,彘儿如今也就是没有实锤才叫刘陵飘着,谁要是娶了她,来日事发时叫牵连了去呢?”
阿娇也没打算真把刘陵嫁出去,刘陵心气高着,等闲人看不上,不是等闲人的如刘彻又看不上她。
阿娇只是预备恶心刘陵一下,叫她知道陈阿娇的夫君不是那般能随便叫人攀扯的。
她笑着应了声好,又道了句辛苦大姐了。
两姑嫂相视一笑,起身去温室殿的花园中散步。
阿娇爱花,元暶也爱花,刘彻便叫把温室殿外殿整个辟出来做花园。
天下的奇花异珍,还没有在这花园中寻不出来的。
女子少有不爱花的,平阳自然不会例外,每来温室殿中总愿意去花园中赏赏花。
偌大的一间宫殿连着外庭一起被单辟出来专门养花,场面自然是很盛大的,称之为花海一点都不过分。
平阳有些迷醉地徜徉在花海中,触目所及全是娇嫩鲜艳开着的花朵。
姹紫嫣红中,平阳觉得自己被刺的有些鼻子发酸。
这样的花园,稀罕吗?
不稀罕,她是汉室嫡出公主,想要这样的花园还不容易。
真正稀罕的是天子对皇后的一片情意,想要什么就捧到手边的情意。
她们姐妹几个虽然是公主,身份上高贵的再没有可进之处,但在情-爱上到底不如阿娇福气好。
是,男女之爱也没什么好羡慕的,只要平阳愿意,多的是年轻英俊的男子愿为入幕之宾。
平阳羡慕的是这十多年的始终如一的蜜里调油,她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人日夜起居都在一处,这么多年竟然半点都不厌烦?
如她和汝阴侯夏侯颇成婚不过三四年,就已经是彼此相看两生厌了。
汝阴侯在外面怎么玩只要不带回府,她都不管。
同样的,汝阴侯也不妨碍她。
由己度人,平阳的确无法想象两个一起生活了十三四年的人是怎么还不腻烦的。
依着她想两个人夫妻这么多年,熟悉彼此的所有习惯,再无任何新鲜可言。
便是再爱,也该有些生腻了吧。
但皇后就是荣宠不衰,后宫那些美人们就连摆设都算不上,经年累月地见不着陛下,已经连泛酸都懒得泛了。
朝臣们都不愿意赶在傍晚时分去见陛下,就是因为那时候陛下要赶着回温室殿和皇后一块用膳,对朝臣们的议事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敷衍两句拔腿就走。
生子即立储,如此盛宠,可不真正是后宫第一人?
就更别说窦婴虽然从丞相位退下来,但就不说名义上的妹夫——卫青,陈窦两家只要有皇后和小太子在,就败落不了。
平阳想到这里,不免偏头去看阿娇。
阿娇一脸恬静之色,见平阳看过来,便在唇边轻轻漫开了些笑容。
平阳从她这不经意的一笑间,不得不承认阿娇还是美艳不可方物,她身上最难能可贵的是始终保持着少女独有的明媚可爱。
时间实在是优待她,她怎么瞧着都还是刚嫁进天家中的样子。
这么多年,谁没变呢?
平阳笑了笑,或许正是因为阿娇能永葆初心,在彘儿眼里就更是难得可贵吧。
她望向阿娇,“时候不走了,我要回去了。刘陵的事,有了进展我就叫人进来跟你说。”
阿娇应好,又说不急,叫平阳得空再办。
但阿娇转天清早起身就从海棠嘴里听说,平阳身边的侍女已经来了,在外面候着。
阿娇不免莞尔,平阳和刘彻不愧是亲姐弟,一样的雷厉风行。
她打扮停当后,就把人叫进来问。
侍女头都快低到地上去了,恭谨的叫阿娇不适应。她看起来那么像吃人的皇后吗?
阿娇便尽量放轻了声音,问她平阳要带的话。
侍女还是不敢抬头,大抵以为能把天子十几年都拢在手中的皇后,怎么都不是如此好性子的,恭谨总是没错的。
她告诉阿娇,平阳昨日回到府中就叫人请淮南翁主过府。
等刘陵赶过来,平阳却不见了,推说不舒服睡下了,刘陵只能恨恨地回去。
阿娇听到这就有些想笑,对心高气傲的刘陵如此呼来喝去,想必能把她的心肺都气炸。
偏偏平阳又是天子的亲大姐,她就是想发火,都没地方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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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八章 朋友的朋友
侍女便继续往下说,平阳昨夜已经挑了几个还未婚配的宗室贵族,今日叫淮南翁主过府。
想必此时淮南翁主已经知道是太后关爱,担忧她的婚事,要为她指婚了。
侍女说到这里,话也已经说完了,深深地垂下头去,等待着阿娇的吩咐。
阿娇带着笑意问起平阳挑的人选,侍女低声说出几个耳熟能详的名字。
这下阿娇终于忍不住笑了出声,平阳也真是半点都不肯用心或者说太用心。
选的全是长安城中出了名的浪荡公子哥,就连金俗之子也在里面。
阿娇都可以想见刘陵听说了人选之后铁青着脸的样子,实在是叫人痛快。
至于刘陵要怎么推脱,那就是她的事呢。
阿娇挥退了侍女叫她回去复命,趁着暠儿兄妹俩还没有起身,在庭中自在地踱会步。
秋日的清晨,空气清新湿润,舒服的叫人想唱歌。
天穹碧蓝又高远,几乎没有一丝云彩。
庭中一早就被陆陆续续搬出来的花朵上闪动着清晨秋雾的露珠,被冉冉升起的太阳一照,恍如珍珠般滚动。
阿娇微微倾身,从攀附在墙上的紫蔷薇花海中择下一朵开的正好的蔷薇花。
这一墙的蔷薇花,是刘彻看元暶喜欢,特意叫四福拿堂邑侯陈午送进来的那一盆紫蔷薇引到墙上发散来的。
阳光下的紫色蔷薇花,正正是美到了极致。
紫蔷薇的花语是禁锢的爱情,前世刘彻禁锢她,今生她也不会容忍任何人企图搅和进他们两个中间来。
哪怕是传闻,亦不可行。
阿娇把花举到鼻翼间,细细地嗅了嗅蔷薇花淡淡的香味,而后信手簪在发髻间。
她徐徐离开庭院,往寝殿内走去,嘴角扬起期待的笑。
她等着看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淮南翁主怎么反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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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陵比阿娇想象的还恼火,她自平阳府上回来就怒气冲冲,一脸阴霾引得上下伺候的人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惹了她的厌弃。
但到底还是叫她寻着了莫名其妙的理由大发了顿邪火,满院的下人们都挨了板子。
饶是这样,仍然是余怒未消,又噼里啪啦地砸了一屋子的东西。
在院子里负责打板子的家奴们听着声响,手上愈发不敢放水。
谁知道翁主这是受了什么气?
万一回头见他们不尽力,又打到他们头上来,他们哪有地方分说?
刘陵砸的没东西可砸了,才气呼呼地在软塌上跪坐下来,胸口仍然是气的起伏不定,好半天才在耳边响着的惨嚎悲鸣中慢慢平息下情绪。
真是岂有此理!
竟然叫她在那几个歪瓜裂枣中选一个嫁了,还说的冠冕堂皇的,是看她孤身一人在长安,父母兄弟都不在身边,没有人为她操持婚事。
难道女人就非得嫁人吗?
若是嫁,最起码也是嫁给刘彻那样的!
刘陵气过之后,冷静下来又开始在心中计较。
王太后听说都病的随时要去了,怎么还有心思来管她?
因为这阵子她叫人放出去和天子的桃色绯闻?
刘陵嘴角浮起一抹冷笑,也是,母亲都喜欢自家的儿子清清白白,要不然怎么能供在神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