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玉兰幽幽地说:“凭她谁,还能越过娘娘跟陛下这从小的情分去?更何况,再怎么说,娘娘也是皇后。”只愿,娘娘总这么受宠,
她们两个对望了一眼,没有了说话的兴致。海棠不免想起了薄后,薄后同先帝又何尝不是表兄妹?又何尝没有情分?但是到底要为了庶皇子自请退位。
到了第二天,传来了确实消息。光明宫三月初就在选人了,选的是年轻貌美的侍女再加以教习。这还不是选妃是什么呢?海棠她们四个沉默了一会,海棠更是红了眼睛。
如果娘娘嫁的是一般人家倒还好说了,凭着长公主和太皇太后谁敢委屈娘娘?但是,这是天家,陛下没有皇子,日子久了是那么回事吗?
但是到底谁都没有敢跟娘娘说,能瞒一天是一天吧。娘娘现在这么受宠,说不上哪天就有了身孕,何必让娘娘先不高兴呢?
于是阿娇连着几天都被海棠她们以花样子、投壶、赏花,四福更是卯足了劲伺候阿娇一贯爱赏的碗莲。到了晚间,又有刘彻教她书法画画。太皇太后年纪大了没有那么畏热了,倒是馆陶和王太后很喜欢酸梅汤,苏了一把的阿娇在夸奖和被缠住脚的事中越发充实了。
宫中渐渐有了些风吹草动,就是长公主原来也早听说了,还特意想起了进宫叮嘱海棠叫劝着阿娇不要妒忌不要发脾气,再占了下风。毕竟,阿娇为隆虑出头落在大家眼里就是个善妒的形象。
她为隆虑出头可以,天家公主是不能受委屈。但是到了阿娇,就没有人能为阿娇说话呢,就是长公主也不能。毕竟,刘彻如今待阿娇也没得说。与其争风吃醋,不如先巩固现在的宠爱。
争多了,就该没有了。
外面的这些波动阿娇竟一丝未觉,就是后面有心透一点风给她想叫她有个心理准备的刘彻也对她的自在惊讶起来。转脸又有点心酸,叮嘱叫春陀选心性好的样貌一般的就行。
他不能忘记娶阿娇前自己对自己许下的誓言,他要和阿娇白头偕老。
☆、第三十九章 张骞
不知什么时候,绚烂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碧绿的竹叶随风舒展,迷离在炫光中。靠着墙的一溜碗莲朵朵盛开,清妍幽香。四福坐在台阶上正教着两个小黄门伺候花草的事,就听远远地尖细熟悉的声音扬起了嗓子叫:“陛下回宫。”
他们三个也就顾不得再说了,纳头就拜在台阶上。没过一会儿,就听见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到了四福这里脚步顿下了,似是赏玩了一番碗莲,来人穿着一双青丝盘龙履想是陛下无疑。他看了一会笑着问四福:“在这里教徒弟呢?”
四福恭敬答是,陛下语气很是畅快:“行,皇后很喜欢这些碗莲。春陀,赏他。”说罢就走了,留下春陀拿着一串五铢钱赏给四福。
春陀努嘴示意四福接过后一笑,颇为羡慕地叹了叹。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匆匆追上陛下去了。
留下两个小黄门围着四福又是羡慕又是崇拜,师傅虽说为人忠厚不会钻营,但就凭着伺候娘娘宫中的花草年年得要得好几回赏。就是陛下,也常温言问师傅几句。
两个徒弟中眉目清秀的那个叫杨河的,私下就高兴地跟另外一个小黄门说:“在皇后娘娘宫中真好,娘娘宽厚待下。咱们只需要跟着师傅学着伺候花草就行,不知多少人羡慕呢。”
四福年纪不大,难得的是在皇后宫中如此受宠,就是陛下面前也有脸,春陀更是与他称兄道弟地亲热,他却一直沉稳不以皇后名头欺人,只管好好伺候花草,把攒下的月钱赏赐托人带出宫给父母。
他面对两个小徒弟的羡慕骄傲,只是肃然了脸又叮嘱了他们一遍不要持宠生娇,在外给娘娘惹事。
完后,看着陛下没入殿中早已不见的身影,不由想道,陛下今天脚步轻快,心情很好。
刘彻今天心情的确很好,贴了几日的皇榜叫郎官张子文揭了。他今日宣见了张子文,不卑不亢,心胸开阔是一个能成大事的人。匈奴甘父更是自请充当向导,本还担心葱岭东西皆或直接或间接被匈奴所控制前途不明路途艰险,如今有了匈奴人指路也放心了许多。
东宫那边也早报给太皇太后了,太皇太后只要不是涉及到儒家于黄老之争向来乐意在这种事上随着孙子。事不宜迟,他已给了张子文专权在羽林军中挑选精锐,准备行囊不日出发。
他没有打转地就进了内殿,阿娇听得通报已经迎了上来。他拉着她的手走到榻前问她:“今天好吗?”
阿娇柔声道:“好,陛下换过衣服吧?这天多热啊。”
她不说还好,一说只觉得这一路的汗又出来了。刘彻当下就起身,屋里的人也一下全动起来了,拿衣服的端热水的拿鞋袜的拿茶水的。
他伸直了手叫阿娇服侍着换衣服,忽然看了眼屋里的冰山。有点好笑又有点生气,昨天冰山还在殿中,今天就快挪到榻前了。今年是有些热,但女人家哪能这么吹冷风?
换完衣服洗过脸再漱嘴过后,中殿已经摆上了晚膳。刘彻临出去前指了指冰山对海棠说:“挪回去。”,而后不待阿娇说话就携了她的手往殿外去。
等到用完晚膳,照旧来到阿娇的书法课堂时间时,刘彻就借着教字教育了阿娇:“这个字的比例该是怎么样就怎么样,得注意着写。不能因为自己觉得舒服,就想扁就扁想方就方。”
阿娇垂着头不敢分辨,明明就是照着他说的写的,现在明明就是在说冰山的事情。自从上次梦靥后,刘彻总疑心是她身体有什么隐疾才不孕的,却又看不出所以然来只得作罢。平日里,是决计不肯叫她吃性寒的食物叫她宫寒。
说来说去也是为了她好,阿娇也就争辩不了。
好容易在刘彻意有所指的书法教学中解脱出来,一进内殿阿娇赶快叫海棠服侍她洗浴。
等到她出来时刘彻正站在她新挂上的字画前出神,挂的正是前些日子刘彻写的大风歌。他因为常年骑马肤色有些黝黑,但却为他眉眼间更添了几分英武之气。听到阿娇出来,他转过身指着字画笑了起来:“什么时候挂上的?刚刚进来竟都没有察觉。”
阿娇见他心情甚悦,不复上次写大风歌时的心情复杂,也就走上前去笑着说:“是午后才送过来的。”
他拉着她坐到榻上,轻轻吟出没有写完的下一句:“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他纤长的地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榻,脸上却是浓墨重彩的高兴:“娇娇还记得前几天提的西域之行吗?今天有人揭榜了,朕已经吩咐下去了叫他们准备起来不日出发。”
张骞啊!
阿娇一下也跟着兴奋起来,她搂着刘彻问东问西。刚开始还心生奇怪,张子文?想了一会才想明白,古人喜欢称人以子,张骞应该是字子文吧。
开心是需要分享的,也是需要渲染的。
刘彻和阿娇这夜说到很晚尚意犹未尽,等到第二天起身时阿娇还睡地香甜。刘彻看了看她,满心笑意。阿娇,不管是不是真心懂他的宏图大志,但总是真心地为他高兴。她于他,是夫妻,更是挚友知己。
母后说他多此一举,祖母觉得是哄着他玩。只有在娇娇心里,从几岁开始他就是无所不能的大英雄。
他比了个嘴型,示意去侧殿穿衣洗漱不要惊扰了阿娇。
等到阿娇起来用完早膳,就从玉兰嘴里听到了大帝走时的吩咐,叫今天搬到清凉殿去。
清凉殿,位于未央宫殿北,皇帝夏居之殿。清凉殿以画石为床,设紫瑶帐,殿内盛夏时仍清凉无比,如同含霜。
不过自阿娇入宫以来刘彻就同她起居在一处,甘泉宫照制当为皇帝寝宫,自登基以来却一次都没有去过。
所以搬不是搬阿娇一个人,是大帝跟她一起搬。
清凉殿那边就入夏以来早就收拾停当了,阿娇只需要过去就行。至于首饰衣裳用惯的家具自有宫人们去收拾,听说清凉殿殿如其名,用过早膳阿娇就带着海棠玉兰过去了,叫紫荆木笔看着宫人们搬东西。
娘娘都过去了。四福自然也是要跟着过去了。他和两个小徒弟不假人手地一趟一趟搬碗莲,忙叨了一上午才算是安置下来。
搬殿这样人来人往的热闹,到了下午就传的满宫皆知了。也不是什么要紧大事,也不是以上犯下地议论。也就没有人管。自然就传到了正在选妃的光明宫中。
明光宫经过层层剔除后,叫大家奇怪地是长的好的反而被刷下去照旧去当宫女。样貌一般为人老实的却留了下来,但人再老实,就是像王太后当年不也是以性情温顺而得宠的后来不也夺嫡争宠吗?
更何况这些天天伺候人的宫女,又有谁不羡慕荣华富贵呢?不想一朝飞上枝头呢?娘娘三年没有所出,开始在宫中选人,叫大家几乎看到了薄后的影子。
等到听说皇后搬去了清凉殿,就是栗娘娘在时也没有这般隆宠。更何况皇后是正儿八经的元后,叫那些在背地里想着日后能母凭子贵的宫女们一下又凉下心来。
清凉殿,夏居之则清凉也,亦曰延清室。《汉书》说它是“清室则中夏含,即此也。”以画石为床,紫琉璃帐下紫玉盘。榻上铺着壬癸席,明薄可鉴的丝织物中含有龙涎香,凉气逼人。就更不用说冰蚕丝织成的,夏天铺上能够满座生凉的冰丝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