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有百益而无一害!
是以越想越兴奋激动的他进了殿几个箭步上前,一把抱起发愣的阿娇飞转起来,吓得毫无防备的她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襟连声叫放下来。
直把阿娇转的头晕眼花了,刘彻才终于把她放在榻上。他搂住一时还有些天旋地转的阿娇,语气雀然地着重强调道:“娇娇!朕有太子了!”
阿娇还下意识地攀着他的衣襟,听了他的话微微侧脸去看他。他语气中横溢出来的兴奋、激动和喜悦,和满面的喜色,都叫阿娇此刻说不出别的话来扫他的兴。
他是真的高兴,真的为有了继承人高兴。
她只能压抑下心中对前世戾太子下场的隐隐不安——子壮父老将来说不得刘暠也得受猜忌,但是当下她却扬起脸半是嗔怪半是惊喜地道:“怎么能这么匆忙?立太子,你就这么一句话就定了。”
不同的人说同样的话,自然得到的回应是截然不同的。刘彻搂住阿娇畅快笑着解释道:“这早早晚晚都是留给暠儿的,早些定下来,也好让儿子从小就受着皇储教育长大——”又喜气洋洋地扬声叫道:“把朕的皇太子和长公主抱来——”
他的确是高兴极了,从前可从来没有问都没问孩子是不是睡着就抱来。现在却是没地方发泄这股兴奋喜悦,哪怕襁褓中的暠儿还不知道立太子对他意味着什么,刘彻也迫切地想和儿子分享。
阿娇微微带着几分对未来的忐忑,瞧着兄妹俩被抱过来后,刘彻满面笑容地逗弄着他们。
刘彻一时冲暠儿道:“今天父皇立我们四皇子为太子了——”,一时又冲元暶道:“哥哥是太子了,元暶是不是也得再加封点什么?别觉得父皇偏心。”
阿娇赶紧止住刘彻的蠢蠢欲动,“行了,行了。都封为长公主,又单起封号了,还要怎么加封?你可别胡闹了——”
自从兄妹俩生下来,他简直不知道怎么疼他们好了。成天想一出是一出,用馆陶的话来说恨不得把星星摘来哄孩子。
此刻他又是这股喜悦不知道从哪出去,说不得还真就又把春陀叫来拟旨加封元暶。
刘彻失笑,指着阿娇同元暶道:“这可是你母后不疼你,父皇可是最疼元暶的。”
元暶还真就配合着对着阿娇挥着小手“咿”了一声,好似指责,弄得刘彻大乐。“瞧见没有,元暶都说你呢。”
阿娇懒得理他,起身吩咐海棠去少府传话上膳。
*****
天家立储,国之重事,深刻地影响着大汉治下的每一个子民。
只是天下人全得到消息,快也得等上几天的功夫。
而消息传播开去,也是可以想见天下人的反应的。
这是中宫所出的嫡长子,立为储君正合汉室礼制。纵便还在襁褓中,但也是天下人众望所归的太子人选。早些定下,更让天下人安心。江山无后继之主,才是动荡根源。
只是这样理所应当的事,却并不会被宁蒗接受。
四皇子在大朝会上被丞相请立为太子的消息,不用一夜就风一般地卷过了整个汉宫。
宁蒗彼时正在殿中教刘闳读书习字,闳儿已经三岁了,陛下十月就延请了师傅来为他启蒙。
而逢着不用习学的闲暇功夫,宁蒗也不肯放过,亲自教授起刘闳。她希冀刘闳能用格外出众的才华来打动天子一二,是以小刘闳长到现在玩耍的功夫少的可怜。
宁蒗早就听得外间嘈杂,却一时懒得理会,只专心教闳儿。
等那声音越传越近,都到了廊下,几乎是扑面而来时,闳儿都忍不住扒着窗棂去张望。
宁蒗终于忍不住了,抬眼吩咐侍立在旁的流珠,“出去看看什么事?还有没有规矩了?”
流珠出去后,她继续就着手中的竹简教授刘闳。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这句是什么意思呢?”
…………
流珠很快就回来了,却是欲说还休,吞吞吐吐地。
宁蒗不禁皱眉道:“说啊!有什么不能说的?”
流珠便觑着她的脸色,嗫嚅着嘴唇道:“陛下立了四皇子为太子,满宫上下正张罗册立太子的大典呢。”
“什么?”宁蒗惊骇之下声音不觉尖锐了许多,完全忘记了要遮掩一二。
流珠赶忙上前劝道:“良人,您小声点,这隔墙有耳呢。”
宁蒗脸色霎时惨白一片,手中的竹简哗啦一声就掉了。她望向流珠木然地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自从皇后有孕后,她们再想打听什么消息难之又难。许多事情,都是过了热度才知道。更别说皇后生下龙凤胎后,除开普天皆知的事情,她们几乎成了聋子瞎子。
立太子,还是立襁褓中的孩子为太子,想必是早就筹划起的事情。她却今天才知道,还傻呵呵地在这里寄希望教好闳儿就能博得陛下的关注。
她一向以为陛下是明君,不会单单看出身,说不得闳儿格外出众的话陛下也能破破立嫡的规矩。
宁蒗一直以为自己的想法纵然是痴心妄想,却也未必没有一丝光亮。
只是惨痛的事实还是又一次叫她撞的头破血流,陛下根本就不管这许多,他想立谁就立谁,愿意立谁就立谁。
流珠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听说是昨日大朝会由丞相请立的——”斑之说感谢运气不好的熊打赏的香囊以及之前的一百个推荐票红包(后台终于不乱码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斥责
流珠说到这里,本就极低的声音,又低上几分。为了叫宁蒗听清,还凑上去贴着她的耳朵。“良人,依婢子看。二皇子也不是全没有希望,陛下说不得也是被丞相——”
她的话到了这里就不敢继续往下说了,但她的意思却从热烈的眼神中透了出来:说不定天子也只是却不过立嫡的礼制和丞相的逼迫——丞相可是实在的后戚,同皇后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呢——天子正是春秋鼎盛、意气风发的时候,未尝想这么早立储。
只要天子有半点不悦,四皇子纵然坐上了太子之位,也不是固若金汤。
说到底,流珠也期盼着二皇子刘闳能继承大位。
宁蒗颓然叹了口气,听了流珠的话有些好笑地望着她。“你以为天子还是太皇太后在时的那个天子,没有他点头,谁能做他的主?”
流珠立时“呀”地一声惊呼出声,满面不可置信。她不明白既然是这样,天子为什么还要玩这个弯弯绕绕?
宁蒗心下明白这是陛下为了叫史书上写起他的太子名声更好听——是百官所请立的太子,是顺应天意人心而立。
但她已经没心思和流珠解释了,她心底漫开前所未有的灰心丧气。周身都疲惫起来,有气无力地挥手叫流珠下去。
流珠小心翼翼地望了她一眼,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退到了殿门口。又听宁蒗哽咽着轻声道:“把二皇子也抱下去——”
她只得又蹑手蹑脚地回去抱了刘闳出去,小刘闳还不知道为什么殿中气氛一时变得如此暗沉,但他敏感地意识到他可以不用学了。
这叫他小小的心里有些雀跃,但想到他母妃那泫然欲泣的双眸,他又有些难过,禁不住回头去看母妃。
他母妃背逆着光影,一向挺直的脊背像失去了脊梁骨一样软下来,有些像他最爱吃的被煮熟了弓着身子的大虾。
刘闳还要再看,但流珠已经抱着他出了寝殿。他很快就被宫人拿来们的久也玩不着的弹珠和蹴鞠迷花了眼,忘了在里间背对着他默默垂泪的母妃。
同宁蒗的伤心欲绝相比,林灵倒真有几分真心实意的高兴,她同着贴心的宫人念叨。“这真好,陛下立了太子。汉室天下后继有主,我和胥儿也能安生了。”
刘胥的生母尹月娥虽被废为庶人,又被剥夺了皇子的养育权。但也不知听了谁的教唆,时常带话过来要林灵养好她的孩子,将来要争一争。
林灵刚听了这话时,几乎被唬出一身冷汗。她从前以为这个姐姐只是霸道骄纵,但还不知道她能蠢到如此地步。
这哪是盼着孩子好?分明是把他往死路上推。
依照林灵想,只要她们肯安分,陛下还能不给胥儿封王?
能为一地藩王,不也是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吗?
何必要去争那些叫孩子丧命的东西?
但孩子纵便已经记在了林灵名下,到底不是她亲生的孩子,管教起来没那么理直气壮。
如今陛下立了太子,也正好绝了尹月娥那些要命的念想。
林灵抱着三皇子刘胥,可算是长长地出了口气,浑身都轻松下来。
王太后得到消息自然比这些不受宠的后宫嫔妃早多了,她昨日晚上就听说了。
老太后一时感慨良多,喜忧参半,一夜也难以成眠。
等得到消息兴冲冲跑进来的平阳进了长信宫时,王太后正坐着打瞌睡。
平阳上前摇醒母后,心疼地道:“您困就榻上去睡啊,怎么在这坐?”又回头呵斥太后身边的宫人,“这么没有眼色吗?把太后磕着了,你们有几条命担待的起吗?”
满殿宫人立时悉悉索索地惊恐跪下,王太后拉住她轻声道:“是我自己不肯去榻上睡,成天在榻上睡着,活着的点时光全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