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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难江山 (郑小陌说)


  符柏楠揉着额,声线尖哑:“何事。”
  许世修将划去大半的名单递给他,“俱已从严拷问过了,无人承认。”
  符柏楠拿过名单,边行边道:“你去做的?”
  许世修道:“是属下亲自行的刑。”
  “……”符柏楠停下脚步,看了名单片刻他五指一抓,碎了纸页。“不必继续了。你去把白思缈给的那只鹰取来,我写封信送出去。”
  许世修应下,又反问道:“主父,那牢里之人?”
  符柏楠负手出府,上马道:“一个不留。”
  言罢马鞭一甩,绝尘而去。
  五日后鹰书去又回,符柏楠看完后默默将信烧毁,深夜召人密会,疏通关系上下通气,筹谋了进一个月后,在早稻熟的第一季,符柏楠以代天巡牧外事为由,发兵五千于邙山。
  临行前一日,他去了白隐砚坟上。
  不过短短一个半月,符柏楠瘦得近乎脱形,眼窝深陷,绸衣裹身,如水凉夜中他靠在白玉石碑旁碎碎叨叨,婆妈地解释白思缈转述那只言片语的密辛,解释他为何要发兵邙山,求她原谅自己。
  符柏楠断断续续讲了很多,比这些天来加起来讲的还要多,虽然无人回应,他却仍感到安心。
  墓群间死寂无声,亦无光,只有极远处守陵官与厂卫那有几点零星的笼火,符柏楠抬头仰望天空,他抱着那块碑,如同搂着白隐砚冰冷的尸身。
  他将颊抵在碑壁,指尖缓慢滑过阴刻出的名讳,来回几次,他搂着那块碑石竟渐渐睡了。
  符柏楠做了个梦。
  那场梦很短暂,也很平凡。他坐在桌前,白隐砚端了一碗面进来递给他,搁下筷子她温笑道:“督公,晌午了,用膳罢。”
  与白隐砚打趣两句,他瘪着嘴提筷刚下,梦便醒了。
  他又回到这片四周死寂的坟场中。
  头顶星子高悬,夜无月。
  符柏楠茫然地四望片刻,忽然感到喉间堵塞,难以呼吸。他低喘着回想起梦中的场景,睁目闭目,全是那个笑。
  他难以忘记。
  并不是因那笑容有什么特别,而是那张笑并不是白隐砚平日的面目,是她死后那张浮肿的脸,那并不是张好看的脸,可他只想亲吻她。
  他曾以为自己很看重相貌。
  他曾以为自己能够忍受离别。
  他曾以为。
  符柏楠扶着墓碑站起身,平复了一阵剧烈的晕眩后,他召来远处的厂卫。
  他做了一个决定。
  “把坟挖开。”
  “……”
  众人面面相觑,无言之中,无人敢擅动。
  符柏楠语气很平静,甚至有些有气无力,抬臂挥指了下埋棺椁处,他又重复一遍:“把坟挖开,我带阿砚回去。”
  无人敢动,亦无人敢劝。
  符柏楠扫视一圈,指指许世修,“你去下头借两把铁锹,其余人现在就挖,用手。”
  十三咽口口水,靠前两步颤声道:“主、主父……重新开棺动土,这是犯大忌讳的事啊……”
  符柏楠两颊微凸,尖哑声音从牙缝中迸出来——
  “挖!”
  十三迅速噤声,众人顶着发麻的头皮陆陆续续开始动手。
  不多时许世修也回来了,有了铁锹动作更快,不到两刻钟刚下土一个半月的墓坑便重见天日。
  众人合力开了椁,符柏楠提着袍跳入墓洞中,十指把住棺盖边缘猛然发力,沉木恪恪而开,早已捂好鼻子做好准备的几人未及后退,便俱都愣在了墓坑边。
  棺中,是空的。

  ☆、第六十一章

  空棺。
  没有腐尸,没有白骨,只剩两床金被银寝,还有临下棺前符柏楠亲手塞满的元宝纸钱。
  那被甚至还是半掀开的,好似一个人睡足了,只是起身出去转转。
  可一个半月前符柏楠日头下的开棺,让众人明白见识了,白隐砚那张青白浮肿的脸。
  越是平日杀伐无度,夜路中便越惧神鬼。墓坑旁当场便有人惨叫一声丢了铁锹,麻手麻脚地倒退着往后爬走,胆子稍大些的也僵在原地,从脊梁炸冷到头皮。
  只有符柏楠立在空棺边。
  无月沉夜中,打翻的灯笼滚落在符柏楠身旁烧起来,映出一张惨白的脸。
  符柏楠在笑。
  光影剧烈跃动中很难完全看清他的面孔,只有几个靠得近些的厂卫望见了。他双眸亮若星子,笑靥开得极大,那个笑带着种难以言说的诡异,狂喜之貌近乎于泣。
  火光尽烧几息,很快灯笼皮燃净,灭了。
  随之而起的还有符柏楠极轻的笑语。
  “阿砚……还活着。”
  暗夜中,棺内传出纸钱被簌簌抓起的轻响。
  “阿砚还活着,她一定怕得很……我要去接她……我要去接她……。”符柏楠喃喃地念着,撒落手中的纸钱,手脚并用爬出墓坑。
  墓坑有些深,他没踩住土滑了一跤,纱帽摔歪了,发也有些乱。众厂卫都醒过神来,连忙赶来帮他。
  掸袍服正纱冠,符柏楠还是笑,喃喃念着要去接白隐砚,众人七手八脚搀着他往下去,许世修扭头示意几个人留下,把墓坑掩埋。
  走了一路,符柏楠念了一路。
  十三实在不忍,轻声恭敬道:“主父,主母她不——”话刚到嘴边,眸一抬猛然迎上符柏楠的阴鸷的视线,符十三脊梁一紧,打了个哆嗦。
  “……”
  “……”
  “阿砚不怎么。”符柏楠声线阴柔。
  十三战战兢兢道:“……不……不会怕的……主母性子那、那般沉稳的人,定然是……是……”
  符柏楠微眯起眼:“定然如何?”
  “定然是寻机自保,想法子等……等主父您去寻。”
  符柏楠的视线缓缓收了回去。
  一行人紧赶慢赶走下山,快行至拴马桩时,符柏楠忽而道:“你说得对。”他一把脱开旁人的搀扶,伸手解马缰,倚着马身溢出串笑来:“阿砚定是让人叫醒拉走了,这么久没见我,她一定要着急了。”
  他也不压着嗓子,声线尖哑,掺杂着种疯癫的缱绻。
  “你们去叫醒众军,告诉大家不必等了。”他一跃上了马背,眸亮面白,颧骨上染着病红。“今夜就开拔。”
  符柏楠的模样明显与往常不同,立身的几人不敢多言,躬身领命而去。
  突然而来的夜行军令唤醒了昏沉的军士,各人心中骂娘,可军令又不得不从,众军拖着将醒未醒的身躯披甲点兵,在天光方启的黎明,踏上了行军邙山的长路。
  长行军很难,由南至北难,由北至北更难。
  五月正是虫蚁多生的日子,过林地穿田泽,一路上细雨时多,行军本就迟缓,符柏楠却显出种病态的焦躁。他阻止任何理由的休整,轻装简骑绕城过郡,毋论风雨一路高歌猛进,直取邙山。
  起先还有人小心翼翼地去劝,后来他杀了两个“扰乱军心”的谏言者,从此再无人敢质疑这个太监的军令。
  众人苦熬苦撑,终于在近两个月后到了邙山脚下。待得以进入山脚下的镇甸歇息时,大军士气已近乎散了。
  众军在快近黄昏时入了小镇,此时镇上各家已生火起炊了。北地民风粗狂,道广人稀,炊烟袅袅,民居三三两两散落着,只有几处可见酒家客栈。
  人虽不多,当地接引却十分热情,帮众军腾客栈访民家,终在入夜前将所有军士安排在了镇上居住。
  待在客栈安置下来,符柏楠也终而得以歇息片刻。
  在房中搁下包袱,他坐在桌旁,望着虚空一处出神。外间走动声来去,屋门隔绝了声响,静谧安宁。
  半晌,他忽而低笑起来,偏头咧着嘴角轻唤了一声。
  “阿砚。”
  “……”
  屋中无人。
  符柏楠也不在意,兀自对着无人处笑,他先撑着颊,后又半趴到桌上,视野虚晃,他渐渐支撑不住,微阖上了眼圈乌紫的双目。
  “……”
  “!”
  眸一闭一睁,符柏楠是被叩门声惊醒的。
  心腔不适的剧烈跳动,他猛然坐起,掐着眉心眯眼望着门前。
  “军爷。”
  “……”
  “军爷,小的来送晚饭。”
  “……进。”
  房门开启,店小二端着饭菜进来。布巾搭肩,他帮忙点上灯,躬身赔着笑,将菜肴搁在符柏楠面前。
  “军爷,小店简陋,这酒菜权当奉送,您吃好喝好,到不到的多多担待啊。哎,小的这就出去了,不打搅您。”
  菜盘被推到面前,碎嘴子的快话在耳边不停,符柏楠压根没有看那小二的兴致,只是低头时,他见到了烛火下那只推盘子的手。
  苍白僵硬的手。
  符柏楠一把攥住了他的腕,触手冰凉。
  小二吓了一跳:“军爷,军爷咱有话好说,您可别动手啊,小的身子骨弱,经不起揍。”
  “……”
  “军爷?”
  符柏楠顺着他的手臂看上去,烛影摇曳,来去只见到小二拧着的脸。
  沉默半晌,符柏楠放开他道:“你没给本督筷子。”
  小儿愣了愣,赶忙将托盘边角的木筷横搁在碗沿,满脸赔笑:“是小的不好,是小的不好,军爷您慢用。”他说着倒退出屋,掩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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