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歌的身子有多虚弱,皇上又有多宝贝姑娘,翠环通通看在眼里。
翠环抱着大宫女的双腿,眼睛却看向静妃,这话分明是对静妃而言,想让静妃知难而退。
如今后宫都传遍了,皇上为了姑娘和太后起了冲突,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该在这节骨眼上招惹姑娘,惹来皇上厌弃。
静妃回过身来,低头看向跪在脚边的翠环,秀眉轻轻蹙起。
翠环是龙谷宫的大宫女,除了郎寂,就是翠环呆在修离墨身边时日最长。
往常妃子见到翠环,都要客客气气,就怕惹恼了皇上身边的人,招来祸端。
静妃没想到,修离墨不但将翠环指派给这女人,而且翠环还敢拿弦歌的身份来压她......
她今日按捺不住,才想来见见传说中深得隆宠的女人,并非有意为难。
静妃的脸色慢慢缓了过来,睇了大宫女一眼,“松开她!”
弦歌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疏疏的声音,翠环开口说话。
弦歌拧了拧眉,本不想与人为敌,奈何别人非逼她出手。
弦歌浅浅叹息,脸上笼了一层寒霜。
弦歌收回目光,温吞地将装有鱼食的白罐子放在长椅上,低头拍了拍双手。
弦歌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襟,缓缓抬眸。
静妃也转眸看向她,四目相对。
气氛顿时凝结,静妃惊愕地瞪大双眼,目眦欲裂。
好不容易恢复了的神色,顷刻间崩塌,苍白如纸。
身子一软,全身的力气似被抽光,跌坐在石凳上。
腰部狠狠撞到身后的石桌,静妃的脸又白了几分,可又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她脑中一片空白,耳边轰鸣,死死地瞪着弦歌。
弦歌也好不到哪里去,看到静妃那一刻,所有的悲哀充斥周身。
她大病初愈,脸上的红印方消,可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
润了水的双眸,见到静妃的面容,掀起了惊涛骇浪。
弦歌死死咬着唇瓣,身子轻轻一晃,小腿撞上身后的木椅,尖锐的疼痛从小腿漫入心头,一双大手狠狠攥着她的心,一点点撕裂。
苏禅衣......
他纳了无数后妃,将千幽玥娶为妻就罢了,为何连苏禅衣,他也......
他忘了吗......苏禅衣曾经陷害她,她在狱中险些丧命,受尽了折磨,这些,他都忘了?
说什么苏禅衣与侍卫通奸,被罚往太庙囚禁一生。
是他的手笔,当初她为此还心疼他,觉得他不必如此,因苏禅衣之父救了他一命,惩治苏禅衣,他心底对苏家的愧疚只怕一辈子难消。
可他那时怎么说?
他说决不允任何人伤她,他对苏禅衣,从没半分男女之情。
本来苏禅衣一直是弦歌心中一根刺,修离墨未与她表明心迹之前,她一直以为修离墨心中的人是苏禅衣。
在西陵见到他们相拥,苏禅衣诉说相思之情,而她沐弦歌一直被瞒在鼓里,那天,她的天塌了,从苏禅衣口中,她知晓修离墨从一开始就在利用她,而修离墨没有否认......
后来和修离墨有了肌肤之亲,她连责问修离墨的勇气都没有,她想揣着明白当糊涂,可每次躺在他身边,她总会心慌,为苏禅衣的身份,夜夜梦魇。
她不想失去他,心底顾忌着苏禅衣,一面和他侬情相依,一面恐惧苏禅衣将他夺走。
后来苏禅衣说有了他的孩子,她险些崩溃,甚至自暴自弃......
她相信修离墨爱她,可苏禅衣跟他青梅竹马,对他又有救命之恩,他心里未必没有苏禅衣半点位置。
修离墨知道她顾忌苏禅衣的存在,为了讨好她,设计苏禅衣,将她囚禁在太庙。
苏禅衣想将她置于死地,若非紧要关头,他舍不得,她必定死了。
苏禅衣肖想他,他一直都清楚,却棱磨两可,没斩断苏禅衣的情丝,以致苏禅衣妒恨她。
他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对苏禅衣,却耐性十足。
弦歌曾经想过,如果没有她,修离墨会不会和苏禅衣在一起......
☆、第四百一十九章 既然他舍不得杀你,那恶人让我来做好了
对于想她死的人,他容忍她活在世上,太不符合他斩草除根的性子。
所以苏禅衣,不管是婚前还是婚后,都是弦歌的噩梦。
一个和她丈夫纠缠不清,有着前尘往事的女人,他们之间有着她不曾参与的故事,过往是她和修离墨一条裂痕撄。
尽管她有意遮掩,这条裂痕,在数年后,还是慢慢裂开,变成了峡谷深渊,隔离了她和他偿。
弦歌越想越悲观,她想,指不定当年修离墨根本就不是为了她才设计苏禅衣,将苏禅衣囚禁在太庙。
苏禅衣囚禁在太庙,脱离了沐宣境的掌控,是不是修离墨趁机将苏禅衣救走,金屋藏娇了?
怪不得弦歌会这么想,实在是修离墨的行为举止让她有了这种猜测。
男人都是有劣根性的,不像女人那般专情,他们心里可以有无数女人,每一个都占了一定的位置,只是有重要与不重要之分。
女人不一样,爱上一个人,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她的心里,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人。
男人可以为了欲和女人欢好,感情和*分开,女人却不行,只有爱到骨子里,才会将自己托付给一个男人,女人追求*和情感的契合。
有些女人,一辈子只有一个男人,跟一个没有感情的男人发生关系,便觉得自己脏了。
而弦歌,恰恰是这种传统的女人。
并不是说要为了哪个男人守身,她只是有自己的底线,跟一个不爱的男人发生关系,是对自己的侮辱,洁身自好方是她的处事原则。
她不敢说修离墨有没有这种劣根性,在古代,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更何况他是一个帝王,对男人来说,从来不会嫌弃女人多,不同的女人,可以带来不同的刺激。
见到苏禅衣,弦歌便在心底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她可以为了修离墨抛弃一切,可当他不再是当初那个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男人时,她已经不再奢求。
如今的修离墨,后宫美人三千,隔了一千多个日夜,他们早已不是多年前的倾心相待。
何况多年前,修离墨也没能让她全心全意相信他,到底是他没能让她感到安全感。
现在的沐弦歌,依然是多年前,初心不悔的她,而他,身边美人无数,早已不是她唯一的他。
弦歌知道自己不应该怨恨修离墨,可每每想起后宫的女人,她就觉得修离墨背叛了他们的感情,是他,硬生生将这么多女人横在两人中间。
男人,终究离不开女人,分开四年,修离墨也不能免俗。
她离开,修离墨恰好有了原谅苏禅衣的借口,将苏禅衣带在身边,册封为妃。
修离墨,你又何必呢?
我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当初与你在一起时就说过,若有一天,你发现自己没那么爱我了,或者你心底有了更心仪的女子,你跟我说一声,我不会为难你,我会离开,成全你们。
我有我自己的骄傲,可是,你实在不该瞒着我,把苏禅衣带在身边,千幽玥的存在都没能让我那么痛,偏偏是苏禅衣,我忌惮恐惧到骨子里的女人,如果是为了报复我的背叛,那么恭喜你,你成功了。
弦歌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哀伤被掩埋在漂亮的眸子里,她轻笑出声,笑声凄厉得让人胸口胀痛,为她脸上明媚的笑容,骨子里却散发着清冷。
“沐弦歌!”苏禅衣咬牙切齿,三个字被她咬得极重,眼中的恨意铺天盖地而来,双眸中冷冽的光芒像利刃,狠狠刮向弦歌,恨不得将弦歌碎尸万段。
当年修离墨为了她,找来侍卫侮辱她,毁了她的清白,让她常伴青灯,她怎么能不恨?
就连在太庙里,也有尼姑嚼舌根,说他给了她一个盛世婚礼。
她好恨!
凭什么她陪了他数年,为了他舍弃仇恨,换不来他半分怜惜,而沐弦歌才跟他认识几个月,他就给了那个女人她终极一生也想得到的温情。
甚至,他还娶了她!
那个贱女人爱过白萧荞,为了白萧荞丢尽脸面,他难道就不在意?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死了吗?既然死了,你为什么不死得干干净净,为什么还要回来?”苏禅衣扶着桌角,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涂着丹蔻的指颤抖地指向弦歌。
水面波光粼粼,太阳折射在水面的光线照进亭子里,映在弦歌脸上。
弦歌一派寒霜的脸,徒增金光,晃得苏禅衣微眯双眸。
弦歌依旧笑着,声音却消失了。
苏禅衣最讨厌她这副清冷淡然的样子,好像她苏禅衣就是一个笑话,永远都被沐弦歌踩在脚底下。
所有人都被苏禅衣吓到了,静妃温婉贤淑在宫中可是出了名的,谁都没见过她这副癫狂的模样。
头上的金步摇歪向一边,发鬓被风吹乱,散在脸侧,跌坐在石凳上时,衣裳凌乱,脚下踩着衣摆犹不自知,一贯温柔如水的眸子一片猩红。
和苏禅衣的狼狈相比,弦歌站得沉稳,嘴角嗜着笑,眼神清冷,脸色虽然苍白,身子骨纤弱,却让人觉得她绵软身子里藏着坚韧,傲然如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