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派弹劾夏川皇后的官员红了脸,低头不语。
镇西将军的脸色才叫奇怪,像调色盘,青白交错。
阴昭脸色阴沉,瞪了一眼胡言乱语的夙玉庭,再看过吵吵闹闹的众人,桃花眼闪过讽刺。
一国栋梁,却被夙玉庭花言巧语骗过,被人耍得团团转,真不知道他们的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
明明破洞百出的谎言,却没人戳穿。
他一直跟随在啊墨身边,自然清楚知道,啊墨绝不会让自己的女人出卖色相,去做出这种事,他的骄傲决不允许。
况且这些年,啊墨过得多痛苦,没人比他更了解,他有多恨,才会日夜谋划,短短四年就平了天下。
夙玉庭这番话莫非真是啊墨授意?
啊墨为了替这个女人洗白身份,不惜隐下她背叛的事实,还将她捧到高位?
阴昭越想越气,替皇后不值,为了啊墨吃尽苦头、各国奔波,好不容易封了后位,却不及这女人半分。
修离墨眸色复杂,五指慢慢曲起,下颌线条冷硬,眉宇更是凌厉如刀锋。
夙玉庭本来就是听了人的教唆,才敢妄言,这会儿见修离墨眸色淡淡,自始至终都没反驳,也没表露不悦,这才松了一口气。
当年他听说沐弦歌病逝,心底可是万分惋惜。
又听到悬月公主是被修离墨暗害的传言,更是嗤之以鼻,那个男人恨不得把心挖出来给那个女人,又怎会害她?
这些年见修离墨越发沉默冷峻,后宫虽有如云美人,却不见他近女色,知道他心底放不下沐弦歌。
他一直以为沐弦歌死了,一个月前却在夏川国看到她,而且她还是夏川帝的皇后,他不信这女人会背叛他,且看那夜修离墨抱着沐弦歌的模样,如同地狱出来的修罗,似乎救不活他,他会杀光所有人陪葬。
两人之间,定有隐情,而那人的说法又合情合理,他这才决意搏一搏,若真让众臣接受了沐弦歌,皇帝满意了,他也趁机讨要一个愿望。
最主要的,他要让那人开心。
“众位大人静了静,话还没说完呢。”夙玉庭笑得春风得意,眼里盈满了光芒。
他是武将,却风/流倜傥,全无武夫的鲁莽粗鲁。
在战场上叱咤风云,敌军闻风丧胆,私底下却随和近人,朝堂上的大人基本都与他交好,他的话分量不轻。
淡淡一句,吵闹的人群静了下来,齐刷刷看向他。
夙玉庭抬手指向镇西将军、沐景霜、阴昭,还有朝堂上随军出征的武将。
“月前,镇西将军、禁军统领、吏部尚书,还有我东燕国一众武将,我们随皇上攻下夏川国。当夜,夏川国金銮殿外,那一幕大家还记得吧?”
夙玉庭话落,且清楚指出金銮殿,随军的一众武将变了脸色。
如此恐怖的一幕,他们恐怕这辈子都忘不了。
没人见过那样疯狂的帝王,一双血眸冷冰冰,湿漉漉像从血水里打捞出来一样。
浑身散发骇人的气息,狂狷摄人,夜风中,翻滚的战甲都带着浓浓的血腥味。
乌云蔽月,狂风阵阵,宫灯不停地摇曳,远处光影掠过,如鬼魅悄然无声。
☆、第三百九十七章 奴婢本就是个下等人,不,现在是将军的奴隶了
“悬月公主性子刚烈,这些年跟在夏川帝身边,清楚皇上若带她回来,必定遭受世人诟病,她不愿皇上为难,便决定一死,断了皇上的念想,成全皇上的名声。皇上重情重义,自然不肯,所幸赶得及时,救回公主一命。然后出现了你们看到的那一幕。”
“从夏川国回来后,皇上罢朝三日,因为那时候公主命悬一线,皇上一直陪在榻前,这才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她身子虚弱,近来才转醒,皇上顾念她的恩情,留她在龙谷宫,有何不妥?”
夙玉庭说得铿锵有力,声色并茂,众人一时动容,纷纷低头,一脸愧疚偿。
说她祸国殃民,要求将她处死,可他们这些男儿,却敌不过她一介女子刚毅撄。
修离墨闭眼,冷冷一笑,心口却疼得发胀,像有什么东西在叫嚣,在血液里快速燃烧、流窜。
薄薄的怒意浮上眉梢,深深浅浅流淌而过,最终却化为浓浓的讽刺。
“郎寂,拟旨!”
大殿上,徒然响起一道淡漠微凉的嗓音,却是一直冷眼旁观的帝王。
众人凝神,纷纷抬头看向帝王。
夙玉庭感觉到一道冷凝的视线落在身上,抬头看去,果然是帝王,他冷冷扫了他一眼,便微垂眼眸,冷硬的线条愈发俊朗,却不知在思虑什么。
郎寂半鞠身子,手中展开一方明黄丝帛,右手持笔,眉梢却忍不住偷偷睨向帝王。
众人的视线又移到郎寂手上,在帝王和圣旨上逡巡。
“如今天下已定,可边关仍动/乱不安,乱臣贼子企图起兵造反,卷土重来,为保社稷安定,令镇西将军即日起,动身前往西疆,留守西疆,护一方太平。没有号召,永世不得回京。”
众人噤声,止不住浑身战栗。
谁都知道,帝王发怒了,他想杀鸡儆猴,镇西将军一再相逼,终是惹怒了他,拿镇西将军来开刀。
永世不得回京,他竟这么狠,镇西将军可是江妃的生父。
镇西将军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看着堂上面容沉静的帝王,嘴唇轻轻蠕动,嘴边的胡须一抖一抖,虎瞳中盈满震惊。
“皇......”他沉痛地握紧双拳,帝王轻轻一瞥,又缓缓移开目光,朗朗清泉流水,截断了镇西将军的话。
“杨国公。”
杨国公一震,下颌紧绷,头埋得更低。
“臣......在......”这少年天子,果然狠辣,镇西将军忤逆他的意思,他便将人流放到西疆,而他杨国公,天子又岂会放过?
“朕知道你有治世之才,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无所不通,你父亲更是德高望重,桃李满天下。你一直苦于无法施展才能,朕现在给你个机会。江东水患,百姓流离失所,朕相信,你能给百姓一个安宁之所。”
杨国公无声苦笑,叩头谢恩。
帝王分明是嫌他碍眼,想要惩处他,一来杀鸡儆猴,以儆效尤,二来他父亲桃李满天下,众弟子在朝为官,在野为商。
东燕初定,四年的战乱导致国库空虚,江东水患更是灾难,朝廷无银两拨发,便着他经手江东水患。
帝王知道,江东现在缺的就是银两,朝廷不拨钱,他要治理水患,只能从富贾官员手头上抠,而他杨国公就是最好的人选。
官员富贾看在他父亲的颜面上,定会积极出钱出力。
好个一箭双雕,护那个女人的同时,不忘算计臣子。
这样谋略的天子,岂会被女人的枕头风乱了心智?
两道圣旨一下,众臣不敢再多言。
散朝后,天子率先离开,留下一道高深莫测的目光。
阴昭窝了一肚子火,忙跟了上去。
而夙玉庭自认为替帝王排忧解难,也跟去讨赏。
“皇上,这罚的都罚了,您看,这该赏的......”
夙玉庭笑得一脸谄媚,紧跟在帝王身侧。
他的意思够明显了吧。
适才在金銮殿,他理解帝王不好奖赏他,毕竟他替沐弦歌洗白,帝若赏他,难免有人会多想,以为他们在一唱一和,玩弄一堂臣子。
修离墨顿下脚步,侧眸看向他。
一双凤眸微微上扬,黑眸闪过褐色琉璃,显得越发深邃。
“你想要什么?”淡淡的声音,激起流泉,夏日的闷热散去不少。
御花园里,百谷鸟在鸣叫,芍药绽开笑颜,散发幽香。
“皇上,臣要什么都可以?”夙玉庭眼睛一亮,自从修离墨登基后,除了阴昭,便数夙玉庭敢在他面前放肆。
修离墨眼神微沉,暗了几分,“你倒说说看。”
“啊墨!”阴昭一向看夙玉庭不顺眼,此刻见他厚颜无耻讨要赏赐,脸不禁拉长。
“夙玉庭,你不要太过分了。”
“关你什么事?”夙玉庭挑着桃花眼,顶了回去,“你口口声声为了皇上好,那帮老顽固出言辱骂沐弦歌的时候,你怎么不顶回去?现在还有脸来指责我?”
阴昭气噎,胸口急剧起伏,红着脸道:“你懂什么?你根本就是在瞎来,你知道那个女人做了什么好事?不知道你就瞎说。”
夙玉庭一向没皮没脸,嗤声轻笑,“你知道?你知道那你说啊?”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郎寂看消失在拐角处的玄色身影,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摇了摇头,急匆匆跟了上去。
等两人察觉到不对劲,身边哪还有帝王的身影,连个鬼影都没有。
夙玉庭吃力不讨好,心中充满怨愤,对阴昭越发讨厌起来。
若非他,帝王都允了他的请求。
回到威武将军府邸后,夙玉庭径直走向东厢房,远远就看见熟悉的身影在打扫院落。
夙玉庭脸色本来就不好看,这下彻底变黑。
“不是说了不让你干下人的活?她们人呢,都哪去了?府里养的都是闲人吗?”
听见暴戾的声音,女子握着扫帚的手紧了紧,直起身子,转身看向夙玉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