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死了,大奥也安静下来,可女中们越发怕了。狐狸是有灵性的神物,崇源院大开杀戒,只怕会报应到身上。果然,没过几年,大御所(德川秀忠)和三代将军大猷院(德川家光)一起上洛,崇源院送丈夫儿子出发时精神尚好,几日后暴毙,死因不明。
大御所回了江户,为崇源院办丧事时也别出心裁,不用传统的土葬,反用了火葬——一把火把遗体烧成了灰。这是掩盖什么?大奥里岁数较大的女中们都钳口不言,没人知道为什么。
大奥有一百多年历史了,各类怪事就没断过。夜来寂寞,女中们凑在一起讲怪谈,一阵狂风吹灭了灯,再点上灯发现少了一人。四处寻遍了,再找不到。几日之后,发现女中在井里,面色青白,早死去多时。
若说是投井,大奥水井都有木盖,每晚有专人上锁,她如何进去的?至于那宇治间,更是人人害怕。传说五代将军常宪院被御台所刺死在里面,墙上溅了斑斑血痕,从此宇治间上了几道锁,再没人能进去……但常有人看见一身黑衣的女子在门前徘徊,看模样像是侍候御台所的伊豆局!可她明明也死在宇治间里了。
也因为有这些怪谈,大奥到了晚间格外阴森可怖。
为了防范火灾,过了亥之刻,长局所有的灯光必须熄灭,只留走廊上的行灯。行灯上罩着赤铜丝编的罩子,倾倒也不妨事。漆黑的夜里,一盏盏行灯发出微弱的光芒,夜风起时,火苗左右摇摆,人的影子映在墙上,忽短忽长,自己看着都怕,更别说旁人了。
阿梅战战兢兢地在走廊上行走,手里捧着只手烛。一阵风吹来,手烛火苗被拉得老长,又连连闪了几下,似乎马上要灭了。她连忙用手护着,火苗一跳,险些烧到她的手。阿梅低低骂了一声,这风实在古怪。
深夜巡视的都是下级粗使女中,多少学过些武艺,虽只是强筋健体,比起弱不禁风的高级女中,已经强得多了。纵然如此,阿梅也心中惴惴,只盼能早点完事。可大奥有纵横交错许多长廊,等一趟走完,只怕已晨光微熹了。
正是夏日,走廊外的树木长得茂盛,密密匝匝的叶子挡住了月光,又在墙上和地下投下形状奇怪的阴影。阿梅绕出长局,往御台所御殿的方向走去,等御殿巡查完了,今夜的任务也完成大半了。
远处隐隐有个白色物体,蓬蓬的一团,被风吹得一荡一荡。阿梅心中一惊:是什么东西?她眯着眼看了又看,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只是认不出。是穿着白绢衣的女子?这服色不是一般女子能穿的……像是御台所的衣饰?这个时候御台所怎么可能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是装神弄鬼时间。
第67章 怨念
御台所这时不可能出来,那眼前那白色物事到底是什么?
阿梅张大了嘴,不知如何是好,双手抖个不住,手烛的火苗摇来摇去,随时都可能会灭。
那白色物体飘飘荡荡向她接近,阿梅瞪大眼睛,只想大声叫出来:看身形,分明是一个穿白缎外褂的女子,似乎还系着绣金腰带,可是……可是没有头,似乎也没有脚。本该是头的地方盖着一块白缎,白茫茫的一片,映着月光,更显得白里带青,像是——像是死人的肌肤。
阿梅似乎听见一声轻笑,确实是女子的声音。又一阵风起,她的手烛扑地熄灭了。她觉得全身都麻木了,双腿没一点力气,摇摇晃晃地坐在地下,牙齿咯咯想个不停。
白色物体飘到她眼前了!阿梅看不见头,也看不见手,是一件簇新的白缎衣,在风里飘飘摇摇,似乎马上要乘风而去。
这是什么妖怪?她会不会被妖怪弄死在这里?阿梅的心被恐怖冻住了,四肢全不听使唤,只能张口结舌地看着,等着。
“我的梦月院在哪呢?”白色物体发出一个声音,闷闷的,像是从地下传来的。
“梦月院……在哪呢?”白色物体向阿梅挥了挥袖子,声音里带了几分焦躁。
月亮从云层里滑了出来,寒霜似的月光照亮了四周。阿梅隐隐看见那白缎衣上绣着牡丹纹,大朵大朵的绣金牡丹开在衣裳的边边角角。
“梦……月院是……什么?”阿梅好容易从嗓眼里挤出一句话。
“你竟然不知道?梦月院是我的孩子啊。”
话声刚落,一只袖子打在阿梅脸上。阿梅只觉得一阵眩晕,软软地倒在地上,同时失去了知觉。
大奥女中分为三六九等,负责搬运柴火的粗使女中最辛苦,也起得最早。天刚蒙蒙亮,两名粗使女中拉着小车艰难地走着,车上堆满柴火,要送往御膳所去,迟了就来不及准备早膳了。
就着朦胧的晨光,女中们发现走廊边有个黑影,软软地瘫在地上,像是个人,又像是什么动物。女中们对视一眼,战战兢兢地凑近,确实是个年轻女子,双眼紧闭,脸上还残留着惊惧。应该是晚上巡查的,一只手烛丢在一边,烛泪凝在茶褐色地板上,淡白的一片。
女中轻轻摇了摇她,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带着恐惧看了看面前的女中,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有鬼……”她满脸是泪,喃喃地说了一遍又一遍。
似乎有冷风吹过,女中们都抖了一下。
又对视一眼,两人点了点头:兹事体大,还是赶紧通报御年寄松岛的好。
也许是上了点年纪,御年寄松岛起得早。天刚蒙蒙亮,她已经梳洗停当,悠闲地坐在几前饮茶了。阿花卧在她膝上轻声叫着,前两日刚洗了澡,橘色的毛油光水滑,摸着像上好的缎子。颈上系着条簇新的红缎带,串着一枚小小的银铃,更显出圆圆的脑袋,琥珀色的圆眼。
松岛给阿花挠了挠脖子,它舒服地伸长脖子,眯着眼叫了一声。松岛微微笑了,双手架起它的前腿,凑在它脸前说:“你最会享福了,大奥谁也比不上你。”
阿花咪咪地叫了两声,松岛刮了刮它的鼻子,继续给它挠痒痒。
门外响起女子的声音,声音轻柔悦耳,是专属女中阿富。阿花缩了缩脖子,把尾巴盘在身后,有些紧张似的。
“进来吧。”
果然是阿富。荷瓣般的脸上淡淡傅了粉,像是没睡好,眼下有一抹青晕。平素宁静的脸上带了丝忧虑,似乎有些不安。
“怎么了?”松岛好奇地问。
阿花低低地叫了一声,松岛手一松,它从膝头上跳下,悄悄钻进角落里的猫窝。
“昨晚发生一件怪事,有女中来报,确实有些奇怪。”阿富悄声说。
松岛点了点头,等她说下去。
“巡视火源的阿梅晕倒在御殿附近,被粗使女中发现了。”
“只是晕倒?那也不打紧,请医生去看看。”
“阿梅醒来后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说是……”阿富顿了一顿,似乎不敢往下说。
“说什么?又是自己吓自己的话吧?什么狐啊怪啊的,我在大奥住了二十多年,从不信那些东西。”松岛撇了撇嘴,鄙夷地说。
“松岛大人说得是。”阿富低声应了句。
“这次又说什么?又看见狐狸了?还是天狗?”松岛伸出双手,懒洋洋地看着指甲上石竹色的爪红。三之间女中新染的,颜色鲜艳夺目。
“阿梅说没看见人,只是一件白缎衣飘来飘去,她被吓得晕过去了。”
“又出新说法了?”松岛皱起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白缎衣发出声音,反复问‘梦月院在哪’。”阿富蹙起眉,迷惑不解地说。
松岛的眼猛地睁大了,双唇微微张开,一脸的惊愕。
房里静极了,似乎能听见松岛急促的心跳声。
“‘梦月院在哪?’”松岛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声音都变了,轻飘飘的,含着无穷的恐惧。
“阿梅没有听错?”松岛转头问,目光犀利,嘴角紧绷,像是换了个人。
阿富紧张地眨了眨眼,轻声说:“我问了她几回,都说没有听错。”
“还说了些什么?”
“阿梅吓得要命,只说不知道谁是梦月院。那白缎衣又说‘梦月院是我的孩子啊’。”
阿富话音刚落,松岛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双手交握,越握越紧。
“对了,阿梅说白缎衣上绣着牡丹纹,在风里一摆一摆,金线绣的大朵牡丹纹。”阿富又补充了一句。
阿花突然叫了一声,松岛像被雷惊到了,猛地全身一抖。
“大奥都传开了?”松岛低声问。
“阿梅醒来后满嘴胡言乱语,不少女中都听见了,都吓得要命。”
“让她们不要乱说话。乱传谣言的一旦被发现,立刻赶出去。”松岛眼里闪出凶光,恶狠狠地说。
“阿富明白了。要不要加强夜间警备?”
“先不要那么明显,不然谣言传得更广了。我自有计较。”
大奥女子过着群居生活,终日无事,谣言传得最快。御年寄松岛虽然下了封口令,女中们明里不说,暗地里谣言纷纷,早把昨晚的怪事传得越发离奇。
年轻些的女中不知往事,在大奥呆了些年头的女中们早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理得清晰——眼下快到梦月院的忌辰了,天英院(六代御台所近卫熙子)的英灵重现,来寻她的儿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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