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家治点了点头,低声说:“让中奥的人去找田沼意次,今日他不当值,应该在家里。”
时间一点点流逝,家基睡得安详,将军家治的脸越绷越紧。
“田沼怎么还不来?”
传讯的女中怯怯地说:“田沼大人出门赴宴,一直未归。”
“混账东西!”将军家治勃然大怒了,“不管他赴谁的宴,告诉他,立刻把上次那兰医平贺源内叫来,立刻!”
田沼意次没有来,天色渐渐暗下去,暮色从窗外涌进来,慢慢笼罩了房间。
“去告诉南北两町的奉行,把全江户有些名气的兰医都叫来。”将军家治咆哮着说。
女中立在门外,颤颤巍巍地端着手烛,一副进退两难的样子。广桥向她点了点头,她如释重负地走进来,点亮了屋角的行灯。
将军家治像被灯光烫到了,猛地向后一仰,喃喃地说:“已到了点灯的时候了?”
广桥走到他身边,柔声说:“将军大人下令,很快兰医都会来了。”
“我怕来不及……怕来不及。”将军家治空洞地说。
“将军大人不用在这等,先回去歇息吧。这里有广桥。”
将军家治摇了摇头,咬牙说:“把跟家基的随从首领叫到中奥去,我要亲自问他,一路上到底有什么异常。”
南北町奉行送来了十名兰医,七手八脚地给家基诊断了,论调不一。有说惊吓过度,有说头受了撞击,只有一名年轻兰医神情有异。广桥招手让他出去,轻声问:“世子大人是怎么了?”
“不敢断言,只是有些疑心。”年轻男子谨慎地答。
“你说。”
“像是中了毒的样子。若是师傅在,可能会看得真切些。”
果然是中毒。广桥的心顿时沉了下去,沉到深不见底的地方。
“你师傅现在何处?”她定了定神,焦急地问。
“家师数月前去了京都,之后音讯不通,想必还在京阪之间。”
广桥叹了口气,喃喃地说:“虽有兰医,医术好的还是少……若那平贺源内在……”
年轻男子脸上露出奇怪的神情,忍不住说:“家师正是平贺源内。可惜没学到他十分之一的本事。”
广桥尖利地瞥了他一眼。“你可否一试?”
年轻男子打了个突,悄声说:“世子大人千金贵体……”
“再等等,若是没更好的法子,也只有让你试一试了。”
家基被灌下数碗药,还是没苏醒过来的迹象。广桥的眉头越皱越紧,种姬呆若木鸡地坐在一边,不但面无表情,身体从下到下没一丝波动,活像木雕泥塑。
“种姬大人的脸色很不好。”广桥冲她看了看,她勉强一笑,似乎在说不妨事。
“你去给种姬大人号脉。”广桥吩咐身边的奥医师,种姬像被火烫到了,忙忙地把手藏在身后。
“只是诊脉。”广桥低声安慰她。
种姬连连摇头,脸上有惊惶的神色,连嘴唇都发了白。
广桥疑惑地瞥了她一眼,随即心思又回到家基身上来。
将军大人去审问随从首领了,已经去了一段时候,怎么还没回来呢。
广桥正着急,将军家治回来了,脸上有若有所思的神气。广桥正要问他,他抬了抬手,让她去隔壁说话。
“有兰医说可能中了毒,已给家基大人服下了各种解□□,只能试一试。”广桥吞吞吐吐地说。
将军家治沉重地点头。“我也猜是中了毒。寻常解□□只怕无效,必须找到下毒人,逼他交出解药。”
“家基大人带的午膳,应该都试了毒的。怎么会?”广桥狠狠咬住下唇。
“只怕毒不在午膳里,在白雪糕里。”将军家治沉痛地说。
广桥不懂他的话,只是茫然地望着他。
“伊贺者首领送了白雪糕去东海寺,说是大奥送出来的。”
“大奥?是高岳送的?吃之前没有试毒?”广桥如坠五里云雾,连珠炮似的问了一串问题。
将军家治低了低头,悄声说:“随从……说是阿种让送的……”
广桥怔怔地望着将军家治,像是听不懂他说什么。慢慢的她眼里多了了解,也多了恐惧。
“因为是种姬大人送的……没有试毒?”
将军家治不说话,广桥知道自己猜对了。
“不会的。种姬大人不会下毒。”广桥突然口若悬河地说起来,这一切太可怕了,她不敢往下想。
“我也不信,去叫伊贺者首领藤林了。”将军家治疲倦地说。
“伊贺者应该在大奥外值班。”
“出城了,也未归家,似乎去哪里用晚饭,说是和人有约,不得不去。”
广桥心里起了不祥的预感。伊贺者负责镇守大奥外围,规矩最严。伊贺者首领责任重大,他送白雪糕给家基大人,自然不会被怀疑。
“也许……白雪糕根本不是种姬大人送的……”广桥忽然说了一句。
将军家治垂下头看她,眼里有深重的痛楚。
“所以我不敢问阿种。若当真有人假冒阿种之名送糕,那是多么可怕的人?不说别人,偏说阿种,说明那人已看出家基和阿种的关系。”
“猜准了家基大人不会让人试毒,因为是种姬大人送的。”广桥脸上爬满了惧意。
将军家治闭上眼,脸上没一点血色,像是随时会晕过去。
“把所有能解毒的药物都给家基服下。”
广桥点了点头,犹豫着问:“知保夫人那里要不要遣人通告一声?之前只说是染了风寒,医师在诊脉。”
将军家治缓缓摇头。“再等等,毕竟未到最后时候……”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带了哭音。广桥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只是半日功夫,他似乎老了许多,看上去像个瘦削的老人。
“将军大人不用太灰心。家基大人毕竟年轻,想必能化险为夷。”广桥喃喃地安慰他,也在安慰自己。
第141章 后嗣
田沼意次从梦里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他酒量不错,从没醉过,没想到醉酒那么难过。
德川治济坐在一边,脸上带着歉意,阿富捧着碗热气腾腾的汤饮,似乎是梅干做的醒酒汤。田沼意次乖乖地接过喝下。
又咸又酸,田沼意次忍不住皱了皱眉。阿富忙递过来一碟过口的果子,他喃喃地道着谢。忽然觉得有些不对:阿富看上去脸色苍白,有些疲倦似的。
他是睡了多久?窗外雾霭沉沉,房内已经燃灯了。
“都是治济的过失,劝主殿头多饮了几杯。”德川治济低头说。
田沼意次连连摇手,做出不以为意的表情。
“还请主殿头赶紧动身。将军大人召见,家臣已在外等着了。”阿富有些焦虑地说。
田沼意次的酒全醒了,失声说:“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叫醒我?”
“反复唤了几声,主殿头只是不醒。治济误事了,会向将军大人说明。”德川治济低声说,话音里带着深深的歉疚。
田沼意次匆忙摇手,赶紧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出了门。一眼看见自家家臣,没精打采地候在玄关处,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
“快走,现在入城。”田沼意次沉声说。
将军家治坐在御座间,脸上没一点表情。
“田沼是将军大人家臣,将军大人召唤,应立刻入城。田沼死罪。”田沼意次伏在地上说。
“平贺源内不在江户了。你知道他在哪?”
“平贺去了京都,走之前还和田沼辞过行。将军大人召唤他?”
将军家治垂下眼,喃喃地说:“家基可能不行了。”
田沼意次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缓缓抬头看了他一眼。
“坠马。应该是中了毒。”
“世子大人的一应饮食都会试毒……”田沼意次忍不住插嘴。
“是。有人送了白雪糕,说是大奥递出来的。”将军家治的声音轻飘飘的,感情似乎都耗光了。
“谁送的?使者是谁?”田沼意次连珠炮似的问。
“使者是伊贺者首领藤林,假托是……。”将军家治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藤林大有嫌疑,好好审讯必有线索。”田沼意次松了口气。
“藤林已经死了,淹死在隅田川里,嘴里有酒气,役人说是醉酒落水。”
田沼意次打了个突,吃吃艾艾地说:“伊贺者怎么会饮酒?忍者代代传下的规矩——滴酒不能沾唇。”
“可能有人认为他还是死了好。”将军家治闷闷地说。
“能害了伊贺者的首领……该是什么样的人?”田沼意次眼里浮起恐惧。
“这些年,有太多人莫名其妙死了。我防着防着,最后还是疏忽了。家基……”将军家治垂下头,哽咽地说。
“世子大人真的……非常严重了吗?”
“奥医师束手无策,兰医的药也服了,没有明显的效果。家基一直睡着,不知何时就会去了。我没任何法子,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孩子的生命一点点流逝,我实在看不得了,便回到中奥来。”
田沼意次默默地听着,心头也悲伤起来。将军大人也是父亲,和自己一样的父亲。若是自家孩子中了剧毒,躺在家里生死未卜,自己会是什么反应?也许会崩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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