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承肃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道:
“若他俩能好倒也罢了,就怕二人都存了利用之心,互相试探起来,我便是有心相帮,也无法插手人家宅院里的事。”
武承肃说着,把武承训对武承思的态度也讲给阳筠。
“我瞧着承训是有意带兵的,想因他是独子的关系,宁王叔不肯让他辛苦,也怕宁王府后继无人,这才早早断了他的路,不想竟令他遗憾至今。承训与承思从小便最好,如今看着承思风光,承训又躲他不开,心中想必十分难过罢!”武承肃叹气道。
“你倒替他可怜。”阳筠笑道,面上颇为无奈,“既是从小便在一处,哪有心中妒忌的道理?连人家敬了酒都不肯饮,枉他还是个世子的身份。”
武承肃跟着笑了笑,眼神却愈发黯淡了。
他觉得武承训可怜,不过是因为他自己也曾有过类似的境遇罢了。
武承肃身为太子,原本无甚烦忧,指望着可以大展拳脚,哪曾想父皇与母后忽然僵得厉害,他夹在中间十分为难,不得不处处小心,将从前的锋芒渐渐磨平,周身英气也不得不收敛。
不知何时起,武承肃从之前那个飒爽的男儿,变成了如今这个阴沉的太子。
武承训心中的烦闷,他自问可以懂得一二。
只是武承训对武承思的态度,确实值得人推敲。虽说从前饮酒时,承训也时常推脱,昨日的酒他却喝得痛快,独武承思敬的那一杯喝得不干净。
他与武承思毕竟一同长大,说情同手足也不为过,再怎么心中不快,承思敬了酒,承训确实不该只饮一小口。
阳筠见他似乎伤心,情知他想到自己左右为难的日子,便轻笑着岔开了话,问上元节要如何过。
武承肃却不接这话,继续说起武承训来。
“也怪不得承训,他是家中独子,宁王叔格外看重,也是再寻常不过的。”武承肃轻声道。
“倒也奇怪,我瞧着除了东宫与廉王叔府上人口兴旺,父皇这一支同宁王府、惠王府子嗣都单薄得很。”阳筠说完轻叹了口气,偷偷看武承肃的脸上,留心他神色是否有变化。
武承肃闻言果然怔愣,片刻后才回过神来,又嘱咐阳筠教回头劝说阳筱,接着便说起上元节东宫各处如何打点,后又提起挂灯的事,竟有些滔滔不绝了。
阳筠看在眼里,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看来她所料不错,武岳只有一子的事不是巧合,而是有其隐衷。那么余下的,便是查查那个在御药院丁大了。
阳筠收了收心,听武承肃说各宫的赏赐,便在心中暗暗记下。
及谈起今年东宫挂些什么灯,阳筠忍不住皱了皱眉。
武承肃起初并未注意,他还特意提起仙音烛,问阳筠是依旧放在花园四方好,还是换个花样热闹。
“能换什么呢?那仙音烛台那般精致奢靡,再难有什么能比得上它了。”阳筠淡淡道。
武承肃听她语气不对,这才发现阳筠面上也是淡淡。他略想了想,知道问题出在那仙音烛上,便耐心问道:
“可是看得腻烦了?或是想将烛台摆在八凤殿呢?依我说,崇明、崇仁、八凤三殿各摆上一盏,余下的放在花园里头也就罢了。”
阳筠大惊,慌忙摇头道:
“可使不得!八凤殿里不敢用这个!”
☆、第一七七回 忌靡奢
武承肃不过才提了仙音烛,阳筠便连连摆手推辞,似乎十分忌讳。
“东宫里头也就八凤殿还摆得。”武承肃不解道,“花园里头还是弄些新花样,大家看着也热闹些,至于那仙音烛,只留一盏在外头便罢了。”
阳筠脸绷得紧紧,略犹豫了片刻才皱眉道:
“那仙音烛太过机巧,又是前朝皇帝用来供奉死人的,直到现在还为世人诟病,实在是不吉利。去年我见你在兴头上,不好扫你的兴,又听说有司天监看过,便按下这事不提。今年可不敢如此了!”
“可是有什么说法不成?”见阳筠执意推辞,还说此物不祥,武承肃不以为忤,反倒来了兴致。
早听闻高阳擅长巫卜之术,见阳筠这般郑重其事,武承肃还以为有什么秘术作根据,想是司天监也不通此道,难免心生好奇。
他坐直了身子,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来,催问阳筠不教摆仙音烛究竟是何道理。
阳筠不禁苦了脸。
只因生为女子,她并没有学过高阳那些巫术,于占卜、扶乩等确是一概不会,连天象也看得不甚明白,更别说这青乌之术与行理之法了。
平日里她仅仗着有几分天分,凡事不过凭心,时常比旁人感觉更准罢了。
可就是这几分直觉,倒比一般的巫祝还灵上许多。
见武承肃问得如此认真,阳筠反倒更不好说实话,若说自己不过凭心胡言,倒像是有意敷衍他一般,还不如顺口胡诌显得可信。
阳筠思定,便重新讲了仙音烛的由来,又说此物太过奢侈华丽,虽说天家贵胄可用,却不可一下子就是十来盏摆出来。
且东宫又将其摆在四方,如此奢靡,本就对天地不敬,恐怕因此冲撞了神灵,惹来天怒人怨。
“前朝皇帝那般宠爱女儿,也只备了一盏而已,且供奉没多久,那皇帝也崩了。世人都说是他思念女儿、抑郁而终,我却以为是奢靡太过。连那公主怕也是如此,只因享了太多福气,又不修德行,故而早早地丢了性命。”
见阳筠只说三分话,武承肃还以为是高阳不外传之术,虽然听得云里雾里,却也不好问到底了。
然而阳筠口中所言“惜福”的道理,武承肃倒听了进去在,翌日便命人将仙音烛收入库中,再不许轻易取出。
至上元节那日,皇宫里还是一派奢靡繁华,东宫却收敛了许多。
阳筠出去看时,见没了去年那些奢华机巧的玩意儿,换上的是数不清的精致小灯,更单辟了一块猜灯谜的去处,众女眷、宫人穿梭其中,竟也觉得十分热闹。
众人不知其中原委,还以为今年太子殿下别出心裁,特意弄得如此温馨,倒都有些其乐融融的惬意。
阳筠站在一溜十六色的琉璃灯下,俏笑着看着武承肃。
虽然她心中还是觉得此举纤巧,但比之去年的奢靡铺张已是好了太多,想来东宫也用得,不算犯了忌讳。
武承肃见阳筠心安,不禁心情大好。他虽有心与阳筠观灯,却不敢让她在外头多待。
正月天寒,阳筠又将临产,武承肃实在不敢冒险,待阳筠走了一圈,他便急忙催她回八凤殿了。
阳筠笑着说他太过紧张,武承肃也跟着笑,心里却没丝毫松懈。
不止武承肃紧张阳筠情况,大燕国上下多少人都盯着这一胎。
诸如卫良娣与仇良媛等人,整日担心阳筠腹中是男是女,日子越是临近,越有些坐卧难安。虽觉有损阴德,却又忍不住暗盼阳筠生产那日不顺,最好一命呜呼了去。
与东宫女眷相比,钱皇后则冷静了许多。
阳筠便是要死,也不能在她如此青黄不接的时候。
想起阳筠上次侥幸,没能教她落了胎,钱皇后就不禁心烦。
她原本等着卫氏动手,哪料到卫懋功学了乖,竟能沉得住气按兵不动。钱皇后苦等了三月,实在按耐不住,便让人打听了阳筠日常饮食。
本想利用食物相生相克的道理做些手脚,不想意外得知那牡丹花有活血之效,实在是孕妇忌食的东西。
钱皇后大喜过望,以为是天赐良机,便设了中秋宴的局,让武岳和东宫都以为是鸿门宴,使得阳筠不得不劳累一晚。
果然如她所愿,才刚出了皇宫的门,阳筠便支撑不住了。
本以为阳筠势必滑胎,哪想到武承肃找了孙医官,加上阳筠情况并不十分严重,一番筹谋忽然就泡了汤。
后听说制牡丹饼的内侍李春奎死了,钱皇后惊觉其中有诈。
若阳筠果真出了事,只凭她在中秋宴上的一番做作,钱氏一族势必首当其冲。连死了的李春奎怕都要算到她的头上,说从头至尾都是钱氏布局。
钱皇后起初也不过想顺水推舟罢了。
哪想到其实有人把她当成刀子,意欲借她之手杀人,再搅个天昏地暗。
钱皇后立即留了心,暂时消停了许多,专心查找藏在自己身边的“内鬼”。
知晓她想设计中秋宫宴,存心利用牡丹饼一事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追查起来并不多难,可就是这寥寥的几人里头,竟没一个看着不忠心的,无论她怎么查,也查不出个蛛丝马迹来。
钱皇后这才真的慌了手脚。
要么就是她与东宫不合,以至一直信任的这些老人里,有人忽然生了二心;要么是原本就有人不与她一心,不过藏得时日久了,黑的也变成了白的。
武岳虽也有些不安,却比旁人好得多。
他只盼着阳筠此胎生子,按着武岳的谋划,须得是个男孩才好布局。若生的是个女儿,怕是要多费一番周折,且未必就能引周道昭入彀。
武岳甚至一早就教人拟好了的圣旨,只待阳筠诞下男婴,便立即去东宫宣旨,册其为东宫世子,并趁机大赦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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