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想到明日又要沦为整个儿东宫的笑柄,卫良娣就又觉上火,一整晚也睡不好。
听着卫良娣翻来覆去,卫良娣心中十分无奈。
府中递来消息,让她不能由着卫良娣胡闹,反要看住卫良娣,不可以有任何动作。
☆、第一七五回 毋擅动
转眼便是年下,除夕宫宴阳筠是不得不去的,但她只露了个脸,与众人见了礼后没多久,便被送回东宫去了。
开口让阳筠回去的是武岳。不过才见完了礼,武岳便先开口,说阳筠前阵子为歹人所害,身子不大好,须得静养,且久坐也是不便。
众人自然附和,阳筠也不推辞,告了罪后,由武岳亲自派了人把她送了回去。
坠儿与钏儿并未跟着入宫,见阳筠提早回来,二人不禁十分意外。
彼时钏儿已经大好,虽不能如常人一般,行动言语总有稍许不便,但疾步行走已无任何问题。
阳筠看在眼里,心中愈发欢喜。
她直接回内室去,先在床上坐了,叫了几个陪嫁的进来守岁,待与坠儿几个守岁毕,阳筠便出外间正厅上,嚷着让众人过来拜年。
坠儿几个见她高兴,均乐得凑热闹。
珠儿出去叫了八凤殿服侍的众人,连已经熬不住睡下的都被叫醒,全都挤在厅中,按照等级或分工不同,逐批地给阳筠拜年。
阳筠端坐在上头的胡椅上,脸上挂着明快的笑,把事先准备好的荷包赏给众人。
除了常安领的是三十六两银,金花、春桃、秋云各领了三十两,夏荷与厨下几人并领头的两个力士是二十两银,其余众人一律给的是十六两银子的荷包。
至于坠儿、钏儿和珠儿三人,除了三十六两银子的荷包外,阳筠另外给了她们每人八个各一两的金瓜子,一人赏了一件精致的首饰。金瓜子也用荷包装了,是才刚守岁的时候在内室偷偷给的。
年节下各宫都有例赏,这些是阳筠自己开库赏的,虽然并不十分丰厚,却也绝对拿得出手。
况阳筠平日里小赏不断,因此众人接了这额外的赏银,当真都是欢天喜地,把吉祥话说了又说,直到阳筠露出倦色,坠儿开口让他们散了,这才都各自回去歇息。
才擦了手脸,刚刚更衣躺好,武承肃便回来了。
见阳筠已经躺下,武承肃微微一愣,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露出一副进退两难的样子。
阳筠不禁好笑,催着他去擦脸,快些更衣歇息。
武承肃跟着爽朗一笑,痛快地收拾妥当便也躺下。
“怎么今日歇得这般早,竟没等我回来?”武承肃笑着问道,“才刚进来吓了一跳,以为你不舒服,待看见你笑,又不知是否该留在八凤殿了。”
“为何不能留下?”阳筠语气十分轻快。
“你已经躺下,想是有些乏累了,我这番折腾,怕耽误你歇息。”武承肃语气十分温柔,“只是今日过年,我实在想陪着你。”
“那你陪着便是,谁赶你走了?”阳筠抿嘴笑道,“我不是还没睡着,正等着你么!”
“哦?”武承肃闻言欠起了身子,手肘支在床上,饶有兴致地看着阳筠道,“我看你今日高兴得很,可是有什么好事么?”
阳筠白了他一眼,轻笑道:
“哪有那么多好事?不过是躲开了宫宴罢了。才刚折腾宫人给我拜了一回年,见钏儿说话也利落了,我又想着即将生产,又想到以后过年能见筱儿,这才觉得高兴。”
武承肃闻言微微一怔,不禁想起今日宫宴上的事来。
他略犹豫了片刻,想着让阳筠先歇息,便催她睡了,第二日起床,待忙了一早,直至午后歇息时,才说宫宴上见到了武承思。
“承思来得晚些,你离席约摸半个多时辰他才来。”武承肃目光一沉,道,“如今父皇捧着他,对我倒也不是坏事,可父皇这般重武事,我总不能安心。”
阳筠心中有话,但犹豫再三还是不敢开口,只皱着眉听武承肃说话。
“无论那个触柱的贾兆是谁安排的,总归是有些用处,那之后父皇再没提增赋的事。”武承肃轻叹道,“然而事情终会冷下去,若再对别国兴兵,或燕国出了什么内乱,真的打起仗来,总还是要筹备粮饷。”
“国库如此空虚么?”阳筠眉头紧蹙。
“空倒还没有,虚确是事实了。”武承肃苦笑道,“若再举兵,怕又要提起增赋之事。只是贾兆已然撞死,不知是否能有个‘甄兆’出来,再断一次父皇的念头。”
阳筠心下发慌。她想到周道昭的长袖善舞、老谋深算,再看武岳如此自负,不禁替燕国捏了一把汗。
单说实力,如今还是燕国强大一些,即便国库虚空,总也有些根基在。可一旦武岳再越雷池,必将激起民怨,得人心的周道昭未必不能与之一较高下。
且先不说人祸,便是有一场天灾,若朝廷处置有失妥当,恐也会轻易埋下祸患。
周道昭最擅长之处就在人心,一人之心与天下万民之心,于他而言无甚差别。经过这些年的经营,周道昭贤明有道的形象早深入人心,不说是有口皆碑,也算得上是民心所望。
而收揽人心,恰好是武岳最不擅长的。
一个动辄就要兴兵增赋的皇帝,能指望他重视民意,抓住民心么?
阳筠心中不免暗叹。
武岳连自己儿子都拉拢不住,竟教钱皇后占了先,弄得武承肃和他离心,对百姓就更无力经营了。
万一被武岳行为有失,闹出什么大事来,周道昭势必趁机兴兵,打着讨伐的旗号,想来会有不少人云集响应,甚至可能会出现“赢粮影从”的盛况。
话越说越沉重,眼瞧着阳筠也唉声叹气,武承肃这才住了口,转而说起武承思来。
“当初我没能尽快上奏,促成承思与筱儿联姻,倒教我遗憾良久。”武承肃话锋一转,道,“可承思常年征战在外,恐会冷落了筱儿,如今看来未必就好。”
“那依你看,宁王世子可好?”阳筠斜眼看着武承肃,轻笑道。
武承肃沉默了半天,忽正色道:
“待筱儿来,你要先劝劝她。我与你是一心,筱儿不必费力筹谋,收心做个世子夫人也就罢了。”
“可是昨夜宫宴上又瞧出什么不妥了么?”阳筠急问道,心中忽觉不安。
武承肃无奈一笑。
倒不是什么不妥,只是武承训对武承思的态度,令旁人不得不多心。
☆、第一七六回 讳不言
除夕宫宴上,武承思姗姗来迟。
武岳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只说“承思来得晚了,当罚三杯”,便笑着招呼武承思入席。
武承思行了跪拜大礼,口称“有罪”。
“臣刚刚赶回都中,唯恐着甲胄面圣有失礼数,先回府换了衣裳,便立即往宫里来,没想到还是迟了,还望陛下毋罪!”
武岳笑着让武承思起身:
“都是一家人,又是除夕,不过是个家宴罢了,说什么怪罪不怪罪,快快入席罢!”
武承思又朝武岳叩了一个头,这才才起身入席。落座后,他四下打量一圈,见太子妃的席位上空了,以为阳筠去偏殿里歇息,便没放在心上。
待宫宴过了大半,还不见阳筠回来,武承思这才明白。阳筠席上杯盘碗箸一应俱全,显然不是没来,不过是来了就走罢了。
只不知是太子开口求情,还是陛下主动许她先回。
武承思盯着阳筠的位置微微出了片刻神,蓦地唇角微扬,又立即融入宴席之中了。
武承肃将武承思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暗叹可惜。这般通透又年轻有为的人,以后也不知会被哪家的女儿捡了去。
正感慨着,忽然瞥见武承训若有所思地坐在一旁。武承肃见他神情恍然,便额外留了心。
宫宴上众人本就不能多言,武承训素来又说话不多,在此间更显得他寡言罕语。武承肃看了良久,见他不过偶尔瞥向帝后与太子罢了,更多时候看的竟然是是武承思,且眼神十分复杂。
武承肃看在眼里,只觉武承训的眼神中满含不甘,又有些落寞与激愤在里头,他思忖了半天,大概明白了武承训的心思。
从前倒真看不出,这宁王世子实在是个深藏不露的人物。
武承思远远向武承训举杯,自己先饮了个干净,武承训微微一笑,也举起酒杯,却只浅尝一口便搁下了。武承思倒像没瞧见一般,抑或不以为忤,只是爽朗一笑便罢了。
武承肃把宫宴上的情形大致说与阳筠,叮嘱她道:
“承训心思深沉,这样的人反倒不易被人拿捏,也很难与人交心。筱儿若想利用宁王府的势力,怕是不能了。若惹了承训不快,我倒真怕筱儿会吃暗亏。”
阳筠闻言点了点头。
从发现武承训心思深沉,阳筠便有打算劝说阳筱,如今武承肃所言更令她坚定了念头,好歹也要说服妹妹安分度日,不让她算计太多,更不能将算盘打到闷声不响的武承训的头上。
“我倒知道这个世子没有面上那般懦弱可欺,可亲事已经议定,只能提醒筱儿罢了。”阳筠叹气道,“好歹还有你能看顾于她,谅她在宁王府不至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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