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只想尽快见到周胜之,问问他,今天发生的一切,他究竟知道多少,又参与了多少?
可还未走出房门,她便收到世子整日未归的消息,心中不免隐隐有些失落。
今日发生了那么多凶险的事故,她漏夜而归,而他,竟可以恍若未闻,夫妻做到这个份上,也的确够了!
相比而言,王叔十几年来的宠爱竟换来今日如此决绝的背叛,是否更加地可怕?
这样的行径,与当年的父皇又有何异?
阿灼只觉得一个冷颤袭来,她忍不住抖了抖肩膀,却见灵均拿来一件银色狐狸皮大氅,轻轻地披在了她的身上。一阵暖意袭来,却依旧觉得心有余悸,此刻的温暖,又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呢?
经历了这么多世事纷扰,她竟然连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与相处之道都不会了。
如此活着,是不是也非常的可悲?
……
城门紧闭,兵士们严阵以待,锋利的尖刀在月光下闪着冰冷的光。
城墙底下,围了一群人,哭着喊着要出城面圣。
周胜之玩弄着手中的玉珏,幽幽地看向窗外,看似不经意地叹道:“这么多人围着,王爷似乎一点都不怕?”
刘长举起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笑着从碧玉盘子里捡起一粒花生米,边嚼边道:“这审家没一个中用的,就凭他们,本王怕个鸟?”
“噢?既然如此,王爷为何要躲在我这里不肯回府?”
“谁不敢了?”刘长冷哼了一声,不屑道:“若不是怕伤了陛下面子,本王早就回去睡觉了。不管怎么说,杀人偿命,要杀要剐得要陛下裁决。大侄儿,你速速开了城门,不要耽误了本王的大事。”
这个家伙,杀了人还理直气壮,径自找上门来认罪竟是怕伤了陛下的面子?
周胜之不禁哑然失笑,只怕陛下听了他这番说辞,也要气得吐血了。
“王爷尽管放心,我已派人连夜向陛下送去了消息。”
话还没说完,刘长便腾得一声坐起身来,拍着大腿道:“大侄儿,你怎么可以这么不仗义?如此一来,不是让陛下为难吗?”
“陛下令我留守京中,负责京畿守卫,长安城内死了一位侯爷,我自然得据实禀报。”周胜之坦然得望向刘长。“更何况,我放王爷出城,回头辟阳侯府找我要人,王爷要我如何交代?”
说着,便探出脑袋向外望去,昏暗的灯光下,审平一行人并未离开,只可惜他们远离朝堂久了,城门守卫并未将他们当作一回事,甚至连上来禀报一声都懒得,只是敷衍地说:“郎中令正在处理此事,审世子请回家敬候佳音。”
审平无奈,只恨此刻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只得让家奴回去通知女眷,纠结了一帮老弱妇残在楼下一通鬼哭狼嚎,惊得整个长安城都难以入眠。
“这小子没一点血性,若是有人敢如此对老子,老子早杀光了他全家,在这里哭哭啼啼有个鸟用?”刘长见周胜之向外望了许久,便也忍不住走了出来,望着不远处的人群骂道。
他这一喊不要紧,楼下的人却被惊到了,有个小姑娘眼尖,便指着他们的方向喊:“兄长,杀死阿爹的那个老贼在那里!”
众人瞬间不哭了,顺着小姑娘的手向不远处的城楼上望去,果然看到刘长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
周胜之心知不好,赶忙呼唤江离进来。
“大侄子,你终于肯放我了?”刘长冷不丁被人瞅见了,心中亦是一惊,猛然缩回脑袋陪笑道。
周胜之望着他,冷冷道:“满足你,送你去见陛下。”说着,便命江离将刘长五花大绑捆了起来。
楼下的众人看到瞬间消失了的刘长,顿时变得又惊又怒,饶是审平昔日里文弱惯了,此刻血性也被激发了出来,拔出手中的腰刀便要硬闯城门。
哭喊声,惊叫声乱成一片,旁边的百姓也都偷偷地躲在角落里窥视这暗夜里发生的一切,却没有人敢光明正大的站出来。
“住手!”
城楼上,传来周胜之一声喝令,扭打成一团的人们立刻分成了两拨,瞬间安静了下来。
第24章 虚与委蛇
审平捂着被抓痛了的耳朵,望着周胜之阴鸷的双眸,不禁打了个寒战。
今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全然就在周胜之一张嘴,若他仗着手握兵权将他们满门都收拾了,回头再给扣上一顶谋反的帽子,只怕他们到阴曹地府都说不清了。
刚刚看到刘长和周胜之在一起,急怒攻心,才会做出如此不理智的行径,和巡防营发生了冲突。
此时回想起来,实在是太鲁莽了。
周胜之看出审平脸上闪过的犹疑,不禁想起刚刚刘长关于审氏一族无用的言论,心中暗暗感叹,只怕这辟阳侯,要白白丢掉一条性命了。
“审世子,今日之事的前因后果,我已十分清楚。”
他的话还未说完,却听刚才第一个发现他们的小姑娘审越尖叫道:“你只听一面之词就定了是非,实在是有失公允。”
审家众人闻言,亦是点头称赞,审平心中却咯噔一下,如此一来,今日便是凶多吉少了。
周胜之耐心听她将话说完,静静地看着审氏众人的反应,他取出丝帕,轻轻拭去袖口的血渍,等所有的声音平息了下来,才道:“淮南王承认是他故意棰杀了辟阳侯,此事难道别有隐情?”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没有料到他竟无丝毫偏袒,更没料到刘长竟没丝毫隐瞒。
他们,竟明目张胆至此了吗?众人不禁握紧了拳头,悄然向后退去。
周胜之见状,似是漫不经心地道:“江离,带刘长过来。”
只听一声诺之后,刘长便被五花大绑捆了上来,他的嘴巴不知何时被人塞了一块破布,此时想骂都骂不出口了,只能眼巴巴地望着众人。
心中却隐隐有些担忧,这个周胜之,不会真的不厚道到要把他交给审家人吧?
“审世子,此事我已禀明陛下,本不愿再叨饶陛下休息,既然你们两家都是如此盛情难却,那不如这样,今晚我派人护送你与王爷入围场,见不见你们就看陛下的意思了。”
“不行,若是你在半路对兄长动了手脚,那我们岂不毫无招架之力?”审越摇头道。
“阿越,周大人若真要杀我,又岂需如此大费周章,我信他。”
“可是兄长,辟阳侯府离不开你来主持大局。”审越坚持道:“若一定要有人跟随大人面圣,我去,我是辟阳侯长女,父亲之仇不共戴天,代兄长入围场天经地义。”
周胜之望着这一张稚嫩的脸,微微有些失神,那倔强的神情,像极了一个人。
七年前,他奉昭入代国,随身携带吕后赏赐的宫中新酿的琼浆。
当日代宫众人见他,亦如审家这一众老幼一般,战战兢兢如同惊弓之鸟。
唯独她,虽年幼,却已难掩其光芒,独独站出身来,盘问了他半个时辰。
虽知这是代国的缓兵之计,虽知吕后不可能此刻就要了代王性命,他却依旧不露声色,当着众人的面对少女的质问一一给予解答,没有流露一丝的不耐烦。
那个时候年轻气盛,不免觉得,这代国的男人,真是无用,贪生怕死到竟然要倚仗一个小姑娘。
心中却暗暗对这小姑娘刮目相看。
谁知一通问题问完了,小姑娘却一把抢过酒壶,喝了个精光,还一脸懵逼地质问他:“为何太皇太后竟这么小气,千里赐酒不多赐一点,害得她父王都没得喝?”
正当他哭笑不得之时,代宫众人跪倒了一片,他才渐渐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的身份。
小姑娘见状,却依旧理智气壮:“太皇太后若是怪罪,就让她怪我好了!”
本以为是一句笑话,却没有想到代王竟真的将女儿送进了汉宫,名为侍疾。
虎毒尚不食子,当她还在为自己的忠勇暗暗自喜时,只有他躲在阴暗的角落,为她替罪羔羊的命运暗暗捏了把汗。
时过境迁,那小姑娘如今成了他的妻,而这件事,似乎已经久远得他都要快忘记了。
直到今日,又有一个小姑娘站到了他的面前,同样的语气,同样的神情,同样是为了庇佑她的家人。
“好啊。”他点了点头,回头命令兵士打开城门。
“周大人,舍妹年幼……”
审平欲要说些什么,撞上他冰冷的眸子,却硬生生将后半句咽进了肚子里:“还望您一路上多多照拂。”
“那是自然。”本以为看错了审家的男人,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他懒得再与他们虚与委蛇,直到江离牵了他的座驾而来,一跃而起跳上了马背,然后转向审越:“会骑马吗?”
审越拧眉思索了片刻,望着高大的骏马,想要点头,却终是摇了摇头。
“备车。”
话一出口,便有兵士牵了马车过来,审越辞别了众人,决绝然上了马车。
他命人将刘长绑在了马背上,全然不顾这位皇弟满脸的幽怨,便扬起马鞭,绝尘而去。
……
坐等了许久,却不见周胜之回来,阿灼的手撑着头,终是忍不住,打起盹来。
灵均倒也不催她回屋休息,只是拿来一条毯子盖在她的身上,便蜷缩在她的脚边睡了过去。
以至于一觉醒来,阿灼只觉得腰酸背痛,想要舒展一下拳脚,却刚好踢到灵均的身上,这么一个大活人竟睡在了地上,倒是把她吓了一跳。
“公主,出什么事了?”灵均一个机灵,跳起身来,环顾四周,不解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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