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船之上,歌舞升平,悠悠入耳的,是女子细嫩的吴侬软语。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歌声未毕,却听一声惊呼声响起,彻底划破了湖面的平静。
灵均警觉地挡在阿灼的身前,烟波浩渺的太湖之上,风波突起,眼看一场风暴就要来临。
“变天了!”有人惊呼。
风浪骤起,客船在风浪中飘摇不定,船上的人发出一声声惊呼。阿灼身旁的妇人已然跪下身来:“河伯保佑,河伯保佑!”
“是谁,刚刚说了不该说的话吗?”船老大走出船舱,望向众人。
“我知道!”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突然站起身来,指着一名妇人尖叫:“刚刚就是她,惹得河伯发怒了。”
那妇人怀中搂着一个小小的婴孩,一脸惊恐的摇了摇头,不知为何,众人的视线会突然聚焦在她的身上。
“我也听到了。”旁边的汉子犹豫了一瞬,高声道:“她说,要将怀中的孩儿送到河伯!”
“我没有,我没有!”妇人惊叫着,将怀中的孩子搂得更紧,那孩童的哭声便是更加凄厉,搅得众人心中更是不安。
刚刚,孩子也是哭闹不停,她一时心急,才说出了:“你若再哭,河中的水怪就会跳出来将你捉走。”这样的话。
本是想吓唬吓唬自己的孩子,哪想此刻,她竟成了众矢之的。
“我也听到了!”旁边的老妪点头附和道。
“是啊,她确实这么说了。”
“没错,没错!”
那妇人的身旁,本蜷缩着一名睡着了的男童,此刻见状,一脸警惕地张开双手挡在了妇人的身前:“不许欺负我阿娘!不许欺负我小弟!”
他不过也是个十来岁的孩子,面容清秀,脸上却留着星星点点几颗红色的痘疤,昭示着他也曾是和死神博过一回的人。也许正是如此,他通身散发的寒气令众人一凛。
阿灼的眉头不禁拧得更深,本想开口相帮,却听灵均在她耳畔轻喃:“公子,记住我们此行的目的,切莫多管闲事。”
愣神之间,却见船老大带着几个船员,一步步逼近那妇人。
“你阿娘说了不该说的话,便要为此付出代价。”
他的声音依旧十分地温和,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妇人在哭,怀中的婴孩更是哭个不停,这样的惨厉的哭声,船上的众人却是无动于衷。
“把孩子交给我吧!”船老大双手已然伸出,紧紧地逼视着那可怜的母亲。
男童挡在母亲的身前,可他毕竟年幼,怎抵的过几个壮年男子的轮番击打。
母子俩退无可退,在漂泊的小船上,眼看就要坠落无底的深渊。
孤儿寡母遭如此欺凌,纵使是刚才还能保持克制的灵均,也看不下去了。
阿灼正要阻拦他们,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从天上跳了下来,挡在了那母子三人的身前。
“河伯啊河伯,这船老大欺凌孤寡,实在是可恶,你可愿收了他?”来人一张脸全然掩藏在面具之后,一开口便满是戏谑。
船上的众人皆是一愣,好一个轻狂的浪人,这样一来,可如何是好?
总不能真的依他所言,将船老大也扔入河中吧?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几把明晃晃的尖刀出鞘,同时从不同方向冲着那布衣男子,持刀者不管不顾便径直地劈砍而来。
“不敬河伯,杀了他!杀了他!”
厮杀声刚响了一半,众人还未回过神来,也不知那男子使了何等妖术,只听扑通扑通几声巨响,持刀的男子便纷纷落入了河中。
错愕之中,天上的乌云渐渐散去,那船老大手中的刀咣当一声掉落地上,双膝也忍不住发抖,颤巍巍地便跪了下来。
“小的有眼无珠,大…大公子饶命。”
“你,居然认得我?”沙哑的声音响起,面具后面的那双眼睛在人群中轻瞟了一眼,视线竟落在了阿灼的身上。
也难怪,此刻,在场的人看他都想看一个怪物,唯独这个装扮有些怪异的年轻人,眼中却满是欣赏。
欣赏?他自己在心底都忍不住暗笑,刘渠在吴地名声并不是很好,这样一副面孔,不出来吓人便罢了,怎会有人欣赏?
“本不认得,大公子一出手,便认得了。”船老大跪在地上,连连磕了十几个响头,才道:“求大公子放过我的手下。”
“可是刚刚,那妇人连连哀求你放过她的孩儿时,你又是怎样?”他的声音虽然沙哑,清冽中却透着逼人的寒意。
“装神弄鬼,你们,又是如何做的呢?”说着,眼神悲悯地望向船上的众人。
“我们,只是要求生而已。”刚刚第一个跳出来指认那妇人的男子突然开口,脸上却是惊魂甫定。
“你们求生,便要送他人去死吗?”质疑声响起,尖嘴猴腮的男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江上烟波浩淼,乌云渐渐散去,汹涌的波涛刹那间变得平静,众人见状,忍不住跪下身来对着刚刚出手的鬼面人叩拜。
“河伯显灵了!”
“河伯显灵了!”
“大公子宅心仁厚,竟然撼动了河伯!”
声音轻颤,船老大的脸色愈发的阴沉,却不敢再有丝毫的不是从口中吐出。
……
暗夜里,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男子立于巷尾,他的下首,跪着的人在瑟瑟发抖。
如果阿灼在,就一定认得出,这个人便是白日里口口声声要将那孩童扔下水去的船老大。
“是,是大公子……”他轻颤着,抖如筛糠。
“废物……”台上的男子缓缓闭上眼睛:“留你何用?”
船老大惊恐地张大了眼睛,便见锋利的尖刀向他刺来,惊叫声哽在喉中,便见满地殷红。
“抬下去吧!”黑衣人轻轻吹去刀上的鲜血,眼中泛着阵阵寒光.
“殿下,还要追杀吗?”身旁的侍者战战兢兢地跪了下来,轻声道。
“你说,明明是刘贤的孽种,刘渠为何要多管闲事?”他眼中的阴鸷外泄,声音也变得阴沉:“难道,他要借这孩子的壳,夺取太子之位?”
侍者连连点头:“大公子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人既然已经被刘渠救下了,你可有办法在他手中杀人?”一声幽叹传来,地上的侍者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恨不得一口咬下自己的舌头。
三殿下可怕,大公子更可怕。
他的脑袋垂得低低的,不敢应声,此刻只怕说什么都是错。
“河伯显灵?他也配?”黑衣男子咬着牙道。
“我的这位大哥,实在是活得太久了。”过了许久,头顶传来幽幽一声叹息,听的人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觉得自己此刻能活下来都是侥幸。
“是该,送他去那边和他的亲人们团聚了……”
第134章 逝者如斯
夜凉如水。
简陋的馄饨摊,昏黄的灯光如豆。
少年的面前,摆着大大小小三个碗,他没有丝毫犹豫,便把最大的那个碗送到了妇人的面前:“阿娘带弟弟辛苦了。”
妇人的表情微微一滞,唇角扯出一丝尴尬地笑容,将面前的碗又向前一推,推到了刘渠的面前。
低声叹道:“多谢大公子相救。”
长久的沉默之后,她悄然抬起双眸,却见面具后面,那一双眼睛,正灼灼地打量着她。
“云兮,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难道要一辈子躲着我吗?”对面传来的声音很轻,小小的房间内却有至少两个人的心跟着一颤。
云兮惶然地垂下眸子,眼睛中泪光闪动:“云兮幸不辱命,只是,这残败之身,只怕玷污了大公子清明。”
云兮的声音更轻,却如针锋一般刺在阿灼的心上。
残破之身!残破之身!若不是因为她,云兮何至于如此!
脑海里却浮现出白日穿上那妇人一张苍老的面孔,哪里还能看出一丝昔日里云兮娇俏的影子?
愣神之间,已是满面泪痕。灵均紧张地望着她,想问却又不敢问。
却见刘渠的左手已经伸出,满目狰狞尽是伤痕,他紧紧握住云兮轻颤的手,叹息道:“若不是因为我,刘贤又怎么可能会打上你的主意?”
“我知道你在哪里,却没有办法去救你,是我负了你。”
温热的手掌覆在云兮的手上,云兮一愣,想要挣脱,却被他握得更紧。
却听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犹如魔音一般:“从此往后,我们便再不要分开了。”
大颗的泪珠顺着云兮的脸庞向外坠落,热滚滚地烫在刘渠的手背上,他的唇畔露出一丝笑容,将面前的大碗馄饨又一次推给了男童。
“阿奕,你长大了,像个小小男子汉了。”他柔声道:“不过,你刚才叫的不对,云兮不是你阿娘,你应该叫她阿姊才对,我是你大哥。”
男孩的眼中闪着熠熠的光彩,犹豫着看了身旁的妇人一眼,见她羞赧地点了点头,才轻声道了声:“大哥。”
声音未落,却听到不远处叮当一声,似有碗碟跌落地上。
刘渠眉头轻皱,长剑脱手,便冲着不远处的角落里飞了出去。
幸好灵均反应机敏,举剑去挡,但还是被这冲来的剑气撞得手臂发麻。
刘渠的剑便要再一次刺出,却听到幽暗的桌椅旁传来一声女子清脆的轻呼:“阿尧,是我!”
剑气收回,他微微一怔,静静地走上前去。
阿灼一把扯下脸上的面具,刚刚听他们在角落里低语,她的眼睛已经哭得有些红肿。
云兮和阿奕也跟着跑上前来,目光相撞,相顾无言。
“翁主!”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发出一声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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