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大楚强了,这些周边小国,才不敢侵犯。说得好,颜宁这诗也写的好。难为她能写出来。康保,你把这诗送去给皇后,等会颜宁去给皇后请安时,让皇后好好赏她。”
“奴才遵旨。”康保拿过桌上的诗作,送到后宫去。
元帝又拿过另一张,“这是另一个姑娘写的?倒还不错,气势上差了些。不过,闺阁女子嘛,倒也难得了。”他说着,看向楚谟。
楚谟不屑地说道,“皇伯父,这种诗作,也就庸脂俗粉了。侄儿将来要为大楚去守南疆,若能让南诏的荔枝也年年落楚盘,那才是平生快事呢。”
“好!有志气!”元帝赞了一句,“这到底是你的终身大事。这样吧,你回去跟你父王写信说去。”
当初建擂台时,元帝曾说比试第一的姑娘,若楚谟看中,他就给他们赐婚。现在,他却未再提这话了,拿镇南王说事。
楚谟也不急在一时,答应了,“皇伯父,那侄儿先告退,回去给父王写信了。”
“呵呵,怎么,这么急?”
“皇伯父,您不知道啊。”他张口欲言又不说。
“恒儿,业儿,你们先退下吧。”元帝将太子楚昭恒和楚昭业给打发走,又对颜明德说,“明德,你先去后面的明心阁等朕,一会儿与朕一起喝几杯。”
楚昭恒三人告退下去了。
楚昭业走了几步后,略停了一步,又跟着楚昭恒走出去了。
元帝一句都未提林天虎,也一句都未问他,他留下也不能说什么了。
“好了,没别人了,你有什么话,说吧。”元帝看几人都走出去了,才催楚谟道。
他倒也想听听,这侄儿会掰点什么话。
“皇伯父,颜宁没看上侄儿。颜大将军也不乐意与镇南王府结亲。”楚谟直接说道。
“哦?颜宁没看上你,如何会去打擂?”
“是侄儿让人去激她的。皇伯父,当初在南州,侄儿见了颜宁后,就觉得这样的女子,才可相伴一生啊。镇南王府人口简单,侄儿也喜欢简单率真的女子。”楚谟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哦,原来如此啊。好了,你先回去,给你父王写信去吧。”元帝听了后,不置可否。
楚谟也不再纠缠,告退离开了。
元帝看着他的背影,脸色有些晦暗不明。
颜家与镇南王府结亲?
当年,自己先有了镇南王楚洪的支持,后来又娶了颜明心,坐稳了太子之位,又顺利登基。
想到刚才暗探禀告说太子出题之事,难道,太子是想通过颜宁,拉拢楚谟?
自己还没死呢,他就忙着构建势力了?
元帝又摇了摇头,太子对颜宁的心思,他早就看出几分了。当初他警告颜家不要妄想再出一个太子妃,颜家后来未再有这心思。
但是,就冲着颜明心,颜家就必定会支持太子的。
所以,太子当初对颜宁的心思,应该是出于喜爱?
那现在楚谟对颜宁的心思呢?
元帝想着,喉中一痒,就大咳起来。
边上的小太监连忙送上参汤。
元帝喝了一口,将这咳嗽压了下去,“今日的金丹,还没好吗?”
“圣上,太医院说还要炼制,晚间才能送来。”
元帝苦笑了一下,想起楚昭恒劝说自己金丹害人,但是,他才在位十几年,雄心壮志刚起,却已经力有不逮了?
手边的桌上,放着的是陈侍郎呈上来的万民折。
林天虎在兖州,居然闹得民怨沸腾?
楚昭恒威望日高,自己日渐衰老,三儿子楚昭业有才干也有野心……
元帝只觉得各种事都不能顺着自己的心,太多事,隔着迷雾无法看清,“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啊。”
他不由苦笑着感慨了一句,为君不易,想做个有位明君,更难。
“来人,吩咐御膳房,准备一桌酒菜,送到明心阁来。”他推开面前的东西,往明心阁走去。
☆、282章 明心
了明心阁,酒菜已经摆上来了。
颜明德当然不敢就坐,正站在院外等着,他也不看那些花草,正无聊地望天。
元帝慢慢走进,看颜明德这样,笑了起来,“明德,觉得这明心阁景致如何?”
“哦,好,这花开得不错。”颜明德回了一句。
“哈哈,朕问你景致真是白问了。走,我们喝酒去!”元帝率先走进阁中,“坐!今日我们就如当年一样,把酒言欢吧。”
颜明德犹豫了一下,也一屁股坐了下来,“当年圣上没少赐臣美酒。”
“当年你和阿洪两人,两天一小斗,三天一大斗,朕每次要跟你们说和,就拉你们喝酒。”元帝回忆起当年,笑容多了几分真心。
当年夺嫡艰险,日子难过,但是颜明德和楚洪,没少惹事,也没少为他解围。
“尝尝这酒,这也是西昌送来的,是葡萄酒。”
颜明德喝了一口,皱了浓眉,“甜的?”
“哈哈,怎么?不喜欢?”
“圣上,这酒臣不喜欢,还是烈酒好喝。”
“这次你带兵兖州解围,颜宁带着五千士兵守住了安城,颜烈带人追敌数百里,一举夺回虎啸关。明德,朕这时候把你召回来,你是不是有怨言?”元帝不再提酒,直接问道。
“圣上,为将者当然看重军功。不过,圣上有旨,臣只知领旨。”颜明德回道,“要说怨言么,圣上,说实话,臣当然有的。不过臣打仗也不只是为了军功,而是为了为国守土开疆。您不让臣打,不能从北燕手里打点土地回来,臣心里不舒坦。”
颜明德直陈有怨,元帝倒是更放心了些,“知道朕为何给你喝这葡萄酒吗?别看这酒是甜的,后劲却不小。”
他缓缓给自己倒了一杯,又摆手让阁中伺候的太监宫人退下,“明德,朕这一年来,身体日差,只怕没几年活头了。”
“圣上——”颜明德吓了一跳,抬眼看元帝,只见元帝脸色有些蜡黄,眼皮耷拉,是有些精神不济的样子,“圣上,您正在壮年,臣还等着你带臣打下北燕呢。”
当年,元帝登基时,送颜明德去玉阳关镇守,亲口说总有一日要从玉阳关往北,打下北燕。
元帝也想起了当年的话,从他登基后,忙着填补国库,忙着富国强兵。打下北燕的壮志从无一日或忘,只是,有生之年,还能上马吗?
元帝从未上过沙场,却一直有雄心,希望御驾亲征,将北燕变为大楚的北疆。
他摇了摇头,“打下北燕这事,朕可能做不了啦。”
“圣上龙体安康,长命百岁!”颜明德跪了下去,有些哽咽地说道。
“跪什么,起来!朕今日找你,可是喝酒来的。”元帝扶起颜明德,“朕登基以来,抄了封家宋家,还灭了不少人九族,有人说朕残暴不仁。但朕也轻徭役减赋税,听说也有百姓说朕是仁君。朕自己想了想,却还是有些事没做啊。”
他说得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一句,恍如耳语。
但颜明德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只是,他还是神色不动,恍如未闻。
元帝却不再说了,让人换了烈酒上来,拉着颜明德喝酒吃菜,“这酒,就当是朕为你摆的庆功酒了。”
颜明德谢恩之后,也不推辞,酒到杯干,一轮下来,已经有些酒酣耳热了。
喝掉两壶酒后,颜明德停了下来,打了个酒嗝,“圣上,臣不能喝了,再喝就要醉了。”
“你当年可是能喝三大坛酒的。”
“好汉不提当年勇,臣如今可老啦。”
“有人说颜家拥兵自重,意图不轨。明德,你怎么说?”元帝忽然掉转话头,问了一句。
颜明德瞪大虎眼,“什么人胡说八道?”
他有些摇晃地站了起来,大声说道,“不过,臣也听说了。”
“圣上,你说臣冤不冤?年轻时候手握重兵,不想着谋反。如今临到老了,天下太平,臣一身伤病,倒有人说臣要谋反了。”
他说着,一手拉下了自己的外袍。
夏日炎热,颜明德本就只穿了内衣外衫,他一拉,襟扣松了,露出了大半个胸膛和肩膀,身上,却是伤痕累累。
心口一处刀伤,明显是旧伤,可那刀疤却不褪。
肩膀上兖州此次中毒的箭伤,因为烂了一大块肉,如今新肉还未长好,那里凹了一块下去。
“到底什么小人冤枉我!我要跟他评理!圣上,你说说,臣要谋反,还不得惜命啊,没命了臣怎么谋反啊。”颜明德怒声喊道。
他嗓门本来就大,如今这一喊,院外守着的侍卫不知发生何事,吓得冲到阁门口,试探地叫了一声“圣上”。
“退下!”元帝呵斥了一句,连忙拉起了颜明德,顺手帮他拉好外袍,“你这爆脾气,还是没怎么改啊!颜烈和颜宁,估计就像了你!朕还不知道你嘛。”
颜明德拉好衣衫,梗着脖子说道,“圣上,没功劳臣不委屈,被人诬告臣也认了,谁让颜家手里有兵呢?只要圣上明白颜家的忠心,臣就无怨。”
他说得斩钉截铁,元帝看到他身上的伤痕,不由有些惭愧,这些伤痕里,有当年保护他而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