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位姑娘坐上马车离开时,颜宁终于写好了。
此时,三柱香正好燃尽。她拿着自己写的纸,走上前,放到了楚昭恒面前。
时人讲究字如其人,所以,都很在乎研习书法。
京城的闺阁千金们,最喜欢写簪花小楷,字体讲究秀气温婉。
可颜宁性格爽朗,不耐烦写小楷。她写出来的字,经常是龙飞凤舞,大开大合。
楚昭恒拿过那张纸,上面果然还是是龙飞凤舞的熟悉的字。
虽然知道颜宁会写哪四句,他还是装着专注的样子,看过去。仔细一看,纸上是四行字,可是,这……这是诗吗?
那张纸上,赫然写着:
一颗两颗三四颗,
五颗六颗七八颗。
九颗十颗上百颗,
颗颗都是大葡萄。
楚昭恒咳了一声,这让他说什么?他有些苦恼地看向颜宁,只见颜宁脸上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本来心中有些淡淡的无奈,看到她这神色,莫名想笑。
碰到楚昭业的视线,颜宁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转头,看着右边的栏杆。
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在楚昭恒面前,觉得不好意思啊。
楚谟等了半天没见楚昭恒开口,催促道:“太子殿下……”
楚昭恒又是咳了几声,将那纸递给楚谟,意思很明显,你自己看吧。
楚谟一手接过,另一手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要夸人嘛,先润润嗓子。
看到那四行字,一口茶含在口中,吞也不是咽也不是,憋得一张俊脸有些发红。
“太子殿下,致远,颜姑娘写了什么?让我也看看吧。”台下,忽然传来楚昭业的声音。
这位三皇子殿下,也不知是何时来的。
楚谟总算将口中的茶咽了下去,将颜宁的那张纸翻转倒放在桌上,站起来含笑招呼,“三殿下何时来的?”
“刚到不久,看到颜姑娘……做了一首诗呈上。我从未见过颜姑娘的诗文,一时好奇,也想看看。”
他嘴里说着,不待楚谟相邀,已经走上擂台。
颜宁觉得,这人就是来看自己笑话的。
楚谟也觉得,楚昭业是来找茬的。
只是,他都开口了,怎么能不给他看?
可若是给他看了,颜宁这诗……咳,压根就不是一首诗,顺口溜都比她这通顺点。
太子殿下不是说,她以前有吟咏葡萄的现成诗词吗?
想想这姑娘的性子,是自己傻了,她肯定没记住啊。
楚谟是不在乎颜宁是否文采过人的,只是,他不想让颜宁丢脸。
大庭广众之下,正是得胜荣归之时,他希望这擂台是颜宁的扬名之地,而不是丢脸的记忆。
楚昭业已经走到他们面前。
宋芊芊和颜宁向他行礼后,退到一边。
楚昭业看了颜宁一眼,向太子殿下行了礼。
他也不急着去看桌上的纸,而是和楚谟说:“致远啊,看来今日,你这招亲就要有结果啦?”
“是啊,四日擂台,足矣。”
“天下才女不少,才四日,可能不少女子都来不及赶到京城呢。致远不再等几日?”
“不了,不了,才四日已经有几家千金中暑晕厥了。最难消受美人恩,我可不敢再让千金们受累。”
“再说,弱水三千,一瓢足矣。”
“哦?就不知致远是指哪一瓢啊?”
楚昭业的眼睛,从台上颜宁和宋芊芊身上滑过,在黑衣劲装女子身上打了个转,恍如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致远,你这擂台既然摆了,可得按规矩来啊。”楚昭业又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伸手向桌上的纸伸去。
颜宁根本不是写诗论文的人,他想看看,她写了什么。
☆、279章 作弊
武魁首有了,文魁首再出来,不如你都娶了,也算是一段佳话啊。”
楚昭业说着,向桌上的纸伸手。
他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颜宁诗文落败,他就拿话压着楚谟,逼楚谟将宋芊芊也收了。
就当为宋政通做一次主?
晋阳长公主会记自己这份人情的。
若是能激得颜宁转身离去,再不与楚世子谈婚,那也算意外收获了。
楚昭恒笑着说,“三弟,颜宁的诗,是这张。”
他抬手向宋芊芊那张指了指,手收回来时,衣袖一摆,不小心将楚谟那杯茶给带翻了。
“太子殿下,小心!”楚谟连忙去扶茶杯,刚才放在茶杯边的颜宁的那张诗作,本就墨迹未干。
楚昭恒这碰翻了茶盏,水一倒上去,那纸废了。
楚昭业在台下,是看到楚谟将颜宁所写的诗放在杯子边的。所以,他理也不理太子所指的方向,径直伸手向这边探来。
可这边太子打翻茶杯,楚谟直接侧身来抓杯子,硬生生将楚昭业探出的手给阻了阻。
“哎呀,字迹糊掉了!”楚谟让开了位置,一手扶正杯子,一手抓起桌上那张墨迹斑斓的纸,“三殿下,您倒是小心啊!颜姑娘好好的一首诗作,就被您给损毁了。”
“给我看看?”楚昭业直接将手伸到楚谟面前。
楚谟犹豫了一下,将那纸递过来。那张纸上大部分字都看不出了,可起首的“一颗”两字却还在。
楚昭业低头看了一眼,“幸好还能修复一二。”他说着,直接掏出一块帕子,将纸上的水吸掉。
楚谟和楚昭恒没想到他会做这种事,众目睽睽下,不能直接去撕吧?
楚昭业吸了片刻后,惋惜到,“可惜,看不全了。只能看到四五个字了。”
他又一脸惋惜地看着楚谟,笑了笑,“幸好颜宁写了时间不久,应该还记得的,不如麻烦再写一遍?”他说着,看向颜宁这边。
颜宁当然不会上这个当,毁都毁了,自己还会当众丢脸?当她傻么?
“三殿下,臣女好不容易写几句诗,您怎么还给我毁了呢?臣女写的时候紧张,现在忘了写什么了。”
“太子殿下,您自小记忆过人。父皇也曾多次称赞的,刚才您看过颜宁的诗了,不知是否还记得?”楚昭业又转向太子楚昭恒。
楚昭恒一笑,“倒是记得的,不如我帮颜宁重写一张吧。招福,去拿纸笔来。”
楚谟却接过招福送来的纸笔,说道,“三殿下也太小看我了。太子殿下记得,我刚才也看了,也记得的。还是我帮颜宁写吧。”
为颜宁捉刀代笔这种事,怎么能让外人做呢?
楚谟拿定主意,这种好事,一定不能落其他人手上。
招福愣了,他也不敢放手,就这么站在,看着楚昭恒。
楚昭恒看楚谟那坚持的神色,冲招福点了点头。
“楚世子,奴才帮您研磨。”招福立即很有眼色地递上笔,将砚台放下。
那张桌子已经湿了,清河和洛河又抬了张桌子过来,重新铺上桌布。
他们两人知道,世子爷要下笔了,所以,那动作是尽可能地精细周到,能帮自家世子爷拖点时间也好的啊。
“致远,你也三炷香时间?”楚昭业手里,还拿着刚才颜宁所写的纸,上面,赫然能看出前面的“一颗两颗”几个字。
“只是将颜姑娘刚才的诗再誊写一遍,何须三炷香时间。”楚谟自然不会在这么明显的漏洞上上当。
他提笔蘸墨,来到桌前,在白纸上开始写起来。
“读出来听听啊!”台下,有人起哄大叫。
所谓法不责众,看热闹不嫌事大,一时更多人跟着叫起来。
楚昭业对李贵点点头,他不知道颜宁刚才写了什么,不过,就冲开头几个字,楚谟若是不一样,那就有意思了。
李贵会意,笑着说,“奴才斗胆,帮人读出来吧。”说着,走到楚谟桌边。
楚昭恒拿起新上的一杯茶,慢慢喝了一口,楚谟既然敢下笔,总有几分翻转的把握吧?他可不想让颜宁当众丢脸。
所以,趁着喝茶的功夫,心中已经拿定主意,万一楚谟写的不能为颜宁长脸,自己就说他记错了,再帮宁儿写一首好了。
李贵大声读道:“一颗两颗三四颗,五颗六颗七八颗。”
“哈哈,这是诗吗?”
“就是儿童数数啊。”
擂台下众人听了这两句,大笑起来。
颜宁真写了这个?楚昭业也有些好笑,忍不住向颜宁那边看去。
颜宁一张俏脸上有些汗渍,红扑扑的,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顾盼之间,多了几分羞涩之意。
忽然,他就觉得有些兴味索然,只是,箭已在弦上,颜宁,为何你变了呢?心中,忽然滑过这句话。
“九颗十颗颗颗甜——”李贵,还在大声读着。
“这也叫诗,老子一天能写上两百首。”台下,有个纨绔大声喊道,“哎呦,谁砸我?”他刚叫完,脑袋上不知被何物给砸了一下。
“谁?有种……哎呦,呸——”他转头张望大叫,结果,一物打进了他嘴里,吐出来一看,竟然是泥巴。
这下,没人敢叫嚣了。
他们忽然清醒过来,这台下,可还有颜家人,还有几百颜家家将啊。
“狗嘴里原来吐不出象牙,能吐出泥巴啊。”虹霓指着他吐出来的泥,众人一阵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