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雁 完结+番外 (说书人苏子悦)
- 类型:古代言情
- 作者:说书人苏子悦
- 入库:04.10
不一会儿,院中传来丁香凄厉的惨叫声,卫雁捶着门板,大声呼道:“放开丁香,放开丁香!你们快放开她!……”
可是计管事充耳不闻,卫东康派来的那些人根本不理会卫雁,继续将丁香按在条凳上鞭笞。
一时院中下人们均吓破了胆,没有一个敢喘声大气儿。
卫雁又哭又骂,听得外面丁香的嘶喊声渐渐无力,不由心痛如绞。
她想道:“我幼年丧母,父亲另娶,姐妹不睦。幸遇徐郎,蒙他不弃,呵护备至,视我如宝。原想以身相报,奈何红颜命薄,终免不了成为父亲登阶之石,太子宫中玩物。父亲凉薄如斯,母亲舍我而去,徐郎咫尺天涯,只余我一人,毫无尊严,一世空寂!不若就此随母亲而去,也免遭他人践踏,保得清白之身,权当我为徐郎,做得唯一一件事……”
这般想着,她不由止了泪,走到妆台前,拭去残妆,施脂傅粉,重理云鬓。
又在妆奁中取出一枚细长的发钗,在颈中试探欲刺。
铜镜之中,她艳若桃李,不可方物。颈中一点红梅,是徐郎所予最后一丝温存。
她流泪道:“徐郎,此生不能报答你深情,只有期待来生……”
将发钗移至胸前,抵住衣衫,忽觉异物在怀,取出一瞧,正是徐郎塞给她的信件。
她不由想道:“待我看完徐郎所言,再死不迟。”
拆开信封,里面厚厚一沓信纸,笔迹颜色不一,不只有徐郎所写。
她觉得奇怪,细读起来。
待读完信件,只惊得目瞪口呆,双手发颤,就连信纸也拿不住。
徐郎这些消息,究竟从何而来?
她想过,也许真相十分不堪。却想不到,竟龌龊至此!
母亲亡故真相,比她所想,更为惊人……
卫雁大放悲声,为亡母不值,为自己的愚蠢而悔!
那一个个将母亲迫害致死的凶手,岂能放过?方才若是糊里糊涂地死了,任那些凶手逍遥法外,下了黄泉,她有何面目去见母亲?为儿女私情要死要活,却不替母亲血洗沉冤,她有何资格做人女儿?
门窗已被从外封死,把守之人凶神恶煞,如月卫姜已然归来,被计管事命人挡在院外,不得靠近。
卫雁捶门半晌,无人理会,她大声疾呼,亦毫无回声。
直到她累得全身脱力,就连眼泪也哭得干了,夜色深沉,她竟倚在门旁昏睡过去。
第二日,计管事解下铁锁,命如月送托盘进去,服侍卫雁用饭。
如月含泪道:“小姐,你快吃些东西吧,怎么这么憔悴?”
卫雁问道:“丁香怎样了?”
如月别过脸去,咬唇道:“丁香没事……”
卫雁起身,迈步向外走,门外两个守卫,立即将她拦住,任她如何踢打咒骂,只不肯让她出去。
如月抱着她的腿哭道:“小姐,小姐,您别这样,老爷下了死命令,不叫小姐出去,没人敢违逆老爷!”
情急之下,卫雁大声呼道:“我要见我父亲!太子即将迎娶我为宫嫔,父亲不可如此待我!”
如月惊得脸都白了,小姐说什么?小姐早定了徐公子,与太子何干?
计管事将卫雁原话传递给卫东康,后者冷冷笑道:“总算她不蠢,一晚上便想通了。不忙,且杀杀她的性子。过两日再去瞧她。”
卫东康来时,看到卫雁正坐在桌旁,小口小口地用饭。她已换过衣衫,仪态周全,只双目有些红肿。
卫东康微笑道:“雁娘,你想通了?”
卫雁抬起头来,道:“想通了。父亲是为女儿好,都怪女儿任性,误解了父亲,还请父亲原谅。”
说着,她起身施礼,又道:“女儿有一个请求,望父亲准许。”
卫东康不由皱起眉头,不悦道:“还要讲条件?”
“女儿也是为父亲着想,虽然靖国公府与太子无法相比,但毕竟是世家大族,朝廷清贵,贸然悔婚,不说皇上要猜忌,恐怕靖国公府也不能罢休。徐玉钦书生脾气,若要闹起来,咱们跟太子脸上都不好看。不若将错就错,先不要知会旁人,只待太子筹谋妥当,确定能够接我入宫之时,由太子出面,向靖国公府施加压力。届时,太子多半已继大统,不怕靖国公府不从。”
卫东康笑道:“何须你说?为父早有计较。”
他何尝愿意得罪了靖国公府?徐玉钦是个晚辈,他骂便骂了,却不能叫靖国公和泾阳侯没脸。这事他早就想过,不需卫雁出言,他也不会贸然取消婚事。
“那就请求父亲,让我见太子一面。”
卫东康讶异道:“你见太子作甚?”
“我见太子,自然是想当面诉说心意,希望太子能够原谅我曾许嫁旁人……”她说这话时,神态颇为忸怩,似不胜娇羞。
卫东康微笑道:“太子如今住在宫中,不比从前在雍王府。你等消息吧。”
卫东康起身要走,卫雁拉住他袖子,娇声道:“父亲,那您现在可不可以不要再关着女儿了?”
“过些日子吧!”卫东康不为所动,“你的小心思,瞒不过我去。”
说完,他走出去,吩咐计管事带着从人重新锁上门。
卫雁笑着送卫东康出去,转过身来却是心急如焚,她有许多事要做,有许多人要见,没了自由,她就什么都做不了。
☆、第四十七章 此身不由己
在两名守卫的监视下,如月端着盘子走进房中。
卫雁坐在书案旁,正来回踱步,面色并无异样,只嘴角一颗小小燎泡,出卖了她几日来的心焦。
如月眉目隐含忧色,勉强打起精神强颜欢笑:“小姐,今天的酱鹿蹄看起来不错,您快尝尝。”
卫雁从她手中接过银箸,蹙着眉强迫自己将碗中的米饭全吃了。
如月却是紧张得僵直了身子,小姐向她手中塞过来的是什么?门外两个煞神般的侍卫正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出门后即使避过了搜查,她也去不了别处。不只小姐,院子里的众人包括她全都被禁足,不许走出院子一步。她能有什么办法?
她低声道:“小姐,您衣裳脏了,奴婢服侍您换一件好不好?”
卫雁一听,便知其意,将汤匙中油脂滴在衣裳,起身提声道:“可不是么。”
两个守卫探首看过来,看她衣裳果然脏污了一块,不疑有他,向如月吼道:“服侍小姐换好了,立刻出来,要是慢了,大管事必会重罚!”
卫雁牵着如月走到里边,如月跪地小声哭道:“小姐,奴婢无能,被老爷禁足在院子里,没法向徐公子报信啊!”
“连你也……父亲是下了狠心呐……”卫雁摇着头,不敢置信,她已经向父亲表明,愿意服从父亲与太子的安排,父亲仍是防她至此!
如今她成为一只没了翅膀的笼中鸟,父亲难道真要关她两年,太子一日不接她入宫,她就一日不能得见天日?
如月伏在她脚边呜呜低泣,十分伤心。卫雁不免奇怪:“如月,你跟我说实话,只是禁足么,是不是发生了别的什么事?你跟丁香她们都安全吗?丁香挨了打,伤势如何?”
“小姐……小姐……”如月捂着嘴,不敢哭出声来。
卫雁低身将她揽住:“说,究竟怎么了!我已双腿受困,不能再做一个聋子、瞎子!”
“丁香她……恐怕不行了……”如月说出这话,几乎用了全身力气,她不敢抬头去瞧卫雁表情,一味垂着头,任眼泪无声流下。
“他们,他们对丁香做了什么?”卫雁不敢置信,那个泼辣伶俐的丁香!那个年幼可人的丁香!怎么会?
“小姐,丁香被计管事笞了一百鞭,全身……没一块好肉……老爷不许请大夫,丁香连续发了四天高热,开始还能说些胡话,现在……现在……却……连张嘴都不能了……奴婢喂的汤水,她一口都喝不进去……”如月已经哭成泪人,丁香是她一手提拔上来的小丫头,亲如姐妹,叫她怎能不伤心?
卫雁吃了一惊,跌坐在地上,不住念道:“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
突然,她一跃而起,奔至厅门处,嚷道:“叫我父亲来,叫我父亲来!”
守卫笑道:“大小姐请安心休养,老爷这些日子不在家。”
此时,霍然瞧见卫姜正站在院门外向她这边看来,她大声呼道:“卫姜,卫姜!你帮我,帮我去找他!帮帮我!”她说的“他”,自是徐玉钦无疑。
卫姜冷声道:“抱歉,姐姐,我帮不了你,父亲不许任何人帮你递消息,你还是好好休养吧!”
说完,卫姜敛裙而去,走了两步,回过头来,将手按在胸口上,向卫雁打了个眼色。
卫雁立即明白,卫姜是说“放心”。她不由热泪盈眶,太好了,太好了,卫姜肯帮她!实在太好了!
时已入夜,屋子里没有点灯,卫雁缩在窗下榻上,浑身冰冷。她想到自己含冤而去的母亲,想到奄奄一息的丁香,想到徐玉钦,想到刀痕满面的袁先生,想到她自己……
她已经忘记了被关在这里多少天,送走夕阳,迎来银月,除了如月每天定时送来热水、饭食那短暂时分,没有人跟她说话,没有人陪伴在身旁。刻骨的孤寂和铭心的伤痛让她无比脆弱,能够聊以慰藉的,只有母亲留下的那只圆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