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雁 完结+番外 (说书人苏子悦)
- 类型:古代言情
- 作者:说书人苏子悦
- 入库:04.10
宇文睿走回阶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孤倒不觉着此时与卿有何干系。孤受雁娘相邀,因往卫府,雁娘竟不曾告知于卿?”
徐玉钦怒道:“殿下慎言!卫氏闺名,亲人私下所唤,太子如此,于理不合。”
宇文睿嗤笑道:“孤唤得惯了,一时不察,卿勿见怪。此事想来是那多事之人胡乱传言,卿无需放在心上,归去后,还望勿要责怪雁娘……哦,不,是卫小姐……”
徐玉钦道:“太子殿下为储君,代摄朝政,一举一动,皆受臣民所仰,还望太子殿下能够严于自律,勿要妄为。下官冒死进谏,望太子虚怀纳谏!”
说完,他随意一揖,拂袖而去。
宇文睿面青如铁,怒哼道:“堪堪六品小吏,若非瞧在靖国公面上,孤如何容得下他?”
内侍小全子上前劝道:“太子息怒,且容他狂两日,卫小姐已经许了太子,待时机成熟,接入宫中便是。靖国公是个明白人,不会像这书呆子一般不识时务。”
宇文睿捏着案上帛册一角,沉吟道:“也怪孤,三十许人,营役半生,竟如莽撞小儿般,沉溺于一女色……”
小全子笑道:“这天下早晚是太子殿下您的,您喜欢谁,便是谁的造化。卫小姐虽端着姑娘家的矜持,但心里也早就向着您了……您这些年也过得太苦,蜀王等人,哪一个不是妻妾数十?难为您太子之尊,只一妻二妾……”
宇文睿叹息道:“孤一生谨慎,唯对此女,大失方寸。……”
喟叹一回,重新埋首奏折当中,小全子奉上热茶,然后悄然退至一边,不敢扰他思绪。
这时,尹碧柔带着两名宫人,也不通报,笑意盈盈地走了进来,娇声道:“太子,臣妾叫人给您做了冰糖燕窝雪莲羹,您尝尝?”
宇文睿头也不抬,道:“放下吧。”
尹碧柔噘嘴道:“人家要服侍您喝下汤羹才走!”
宇文睿耐着性子,笑道:“好,孤这便尝尝。”
说着,示意小全子递过来,吹了吹,仰头一饮而尽,赞道:“甚好。”
尹碧柔道:“太子,您在忙什么?好容易今儿没有那些老顽固来聒噪,不若臣妾陪您去园子里走走?”
宇文睿咳了一声,小全子立即笑道:“孺人娘娘,殿下正为着朝廷的事头疼,待会还要召见大臣们议事,并不得闲啊,要不奴才着人伺候娘娘您去园子逛逛?”
尹碧柔立即红了眼圈,委屈地道:“谁要你派人来陪?人家只想叫太子陪人家……”
宇文睿只得起身上前,将她手握住,柔声道:“莫哭,晚上孤去瞧你,且等一等?”
尹碧柔这才破涕为笑,在他手臂上扭了一把,道:“太子不要骗人家……”
宇文睿笑道:“孤何时骗过你?”
尹碧柔这才罢休,带着宫人去了。
宇文睿面沉如水,喝道:“外头当值的侍卫、宫人、内侍,各鞭三十,教教他们什么叫本分!”
小全子冷汗涔涔而落,想为那些人求情,却又不敢。只在心里暗暗叹息,尹碧柔是什么人啊?太子孺人,皇后甥女,在宫中风头正劲,她来给太子送吃食,谁敢拦她?
徐玉钦沿着长长的石阶一路向宫门走去,两旁红砖墙琉璃瓦衬得皇城精致而巍峨,不久后,宇文睿就会成为成为这皇城之主,只要他愿意,卫雁就不能不入宫。而自己,一个撰写诏书,为皇家著典立册的低微臣工,将伏于她的脚下,自称“微臣”,唤她“娘娘”……
想到此处,他几乎心痛得走不成路。
“玉钦。”有人唤住他。
回转身来,见众内侍宫人拥簇着肩舆上的宇文炜,向他走来。
徐玉钦避在一旁:“参加蜀王殿下。”
宇文炜下了肩舆,揽住他的肩膀,与他并肩而行,低声道:“本王听闻一些流言,也许做不得数,但是玉钦,本王不愿意你被人诓骗,你不如当面问问卫小姐,说开了,说不定都是误会。”
徐玉钦脸色尴尬起来,别过脸道:“多谢蜀王殿下关怀,玉钦并不信那些流言蜚语。卫小姐冰清玉洁,孤高贞烈,玉钦不需问。”
蜀王喟叹道:“玉钦,你就是心太实……罢了,本王言尽于此,你瞧着办吧。本王会替你将宫里宫外散布谣言的钉子都拔了,你放心,不会再有人提起……”
☆、第五十章捧觞娉婷殷勤劝,仰饮千杯,大醉荼靡。人疏影浅,昨夜辰风。
徐玉钦躬身一礼:“谢殿下!”
瞧着徐玉钦远去的背影,蜀王摇了摇头,想道:“这人出于公卿世家,最是在意脸面,娶这样一个祸水,只怕非他之福。”
如今人人都在看自己笑话,徐玉钦很清楚,可他并不觉丢脸,只是心痛。自打明白了国公府的立场和处境,他就知道,他与卫雁,今生是不可能了。他空担着一个“未婚夫”的虚名,却根本不可能护她一世。可他私心想着:“只要我担着这名头一天,就要护她一天周全。太子毁她名誉至此,我纵无法,也得表明姿态,叫太子不能轻视了她去。可怜她生在那样一个人心险恶的府中,生母被人所害,将她蒙在鼓里数载,身边群狼环伺,无人真心疼爱她。她与我相好一场,终有一日,就连我也要辜负了她……她一个弱女子,该如何承受这一切?”
徐玉钦向前走着,虽然脸上无甚表情,可内心的痛苦和无奈,早已汹涌成河。
他没有理会那些带着古怪表情向他打招呼的宫门守卫,呼唤从人牵过马,纵马狂奔,他不知道自己想去哪,此时此刻,他心中所想,只有那个声声唤他“徐郎”的人儿。可是,他不能去找她!流言正盛,他急忙去寻她,只会叫人以为他因恼羞成怒去向她“问罪”,宇文睿可以不顾及她的名声,他不能!他爱惜自己的名誉,更爱惜她的,胜于生命!
他驭马屹立街头,一时不知何去何从,他不想回家,不想去翰林院,又不能去找他。一时之间,天大地大,竟无处可去!
而此时,卫雁乘着一驾青帷小车,自他旁边经过。她捏着帕子,靠在车壁上,泪如雨下。
她刚刚亲自送别了丁香,昔日鲜活的生命,如今化成一缕芳魂,再也不能捏着嗓子在院子里骂人,再也不能撒娇扮痴、陪在她身旁说话。
生命何其脆弱!短短数日,竟教人阴阳相隔!
可见命运不可违逆,你逆了上天,上天就要惩罚于你,肉身苦痛尚可忍耐,大不了三尺白绫自戕而去。可他若要夺去你在意之人性命,却能令你生不如死!
突然,她听见外面有人大喊:“玉钦,玉钦!”
她连忙掀开帘幕,问道:“如月,你听见没有?”
如月双目红肿,并未在意周围响动,问道:“什么?小姐有什么吩咐?”
卫雁回头瞧了几眼,并未发现徐玉钦人影,也再未听见有人唤那个名字,便疑自己多心,放下了车帘。
她没瞧见,就在她车后,一人一骑缓缓行至路旁,那边小楼上面,郑泽明正笑着向那人挥手,笑道:“你怎在此?快上来坐。”
徐玉钦见他脸色酡红,手持酒盏,知他正在饮酒,便不多想,将马丢给身后跟随的从人,踏楼而上。
他身后的锦墨瞪大了双眼,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他那个洁身自好的主子,竟然进了“倚红楼”?
此时的倚红楼尚未开始营业,只郑泽明这样的几个常客,各自包了相熟的姑娘,在房中饮酒。一楼大厅极为安静,徐玉钦上了二楼,尚未意识到自己来了何处。
郑泽明趿着鞋迎出来,大笑:“想不到,想不到,玉钦你终于肯来这仙家宝地,神女洞府。”
徐玉钦只为饮酒而来,乍见郑泽明衣衫不整,屋内坐着几个钗横鬓乱的娇娘,不由吃了一惊,想走时,却被郑泽明一把扯住,给拽进屋里。
郑泽明笑道:“玉钦,我与想容正饮酒,她妹子娇娥儿伏窗瞧见一个俊俏郎君,叫我们快来看,我一看之下,乖乖不得了啊,这不是我们的翩翩佳公子、谦谦谪仙人徐公子么?来来,我给你介绍,这是想容,这是娇娥儿,这是绿凤,这是乔女,美人儿们,这位,我的好兄弟徐二公子!”
众女连忙一拥而上,你拉胳膊,我搂腰,将徐玉钦团团围住。
一个道:“徐公子,您这样的人物,只恨未能早日遇见。”
一个道:“徐郎,奴家敬您一杯……”
听见“徐郎”二字,徐玉钦朝那女子看去,柳眉凤眼,脂浓粉厚,怎及得她半分?一时被人缠住,脱不得身,不由向郑泽明求助道:“泽明,我有事对你说,很要紧的。”
郑泽明笑道:“好说,好说,你与娇娥儿有缘,先吃她一杯酒,再说不迟。”
徐玉钦暗暗着恼,取过娇娥儿手中酒盏,一仰而尽,又将众女递上来的酒都一一饮了。那些女子吃吃低笑,娇娥儿攀在他肩上,娇笑道:“徐郎好痛快,奴家就喜欢您这样的快意人儿。您刚才,可吃了咱们姐妹们的口水了,不能忘了人家啊……”
原来,那些递上来的酒盏,都是这些女子自己用过的,徐玉钦闻言蹙眉,看向郑泽明,道:“泽明,事关重大,你别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