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她已不再需要他。他怕的就是这一天,他不被她继续依赖下去。她从不会低声下气地与他说话,可今日她却祈求他放她走,语中满是试探和小心翼翼,他无法拒绝。
臣暄忽然仰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只觉这一杯再没了往日的香醇,入口是如此苦涩。
「为了报答殿下的恩情,我愿将龙脉的秘密如实相告。」鸾夙已想得通透,臣暄是她的恩人,不仅护着她免遭欢场荼毒,还为她报了家仇,如今又要为凌府翻案。她的确是要报答他的,既不能以身相许,她最後的凭借唯有龙脉了。
臣暄闻言没有任何反应,只望着手中空荡荡的酒杯出神。鸾夙以为他没有听清,遂又重复了一遍:「我愿将龙脉的秘密如实相告……」
第77章:龙脉之谜
鸾夙想得很清楚,这龙脉地图一分为二,一半给了江卿华,便算是在聂沛涵那里。而她足踝上的这一半,若一直秘而不说,反倒是她的一个负担,即便日後远走天涯也难以安心。倒不如顺水推舟送了臣暄,一则报答他为她报仇丶为她脱籍的恩德,二则解决她心中长久以来的「两难」之题。
一张地图,臣暄与聂沛涵一人一半,鸾夙以为很公平。从此她再也不用犹豫到底要帮谁,她推着他们站上同一个高度,可谁能凭此攀得更高,唯看天意了。
「我听见了。」臣暄面上看不出表情,对鸾夙刻意重复了两遍的话做了反应。
鸾夙见臣暄如此,稍作心安,脱口将龙脉的秘密道了出来:「龙脉是大熙王朝的风水所在,在一座山里。山是空心的,里头是无数的金银财宝,任谁取了都富可敌国。若是举事之人得了,可用作军饷;如殿下这般已成事的,大可取来恩典苍生,或是充盈国库……」
「世人传言,得龙脉者得天下,虽说有几分夸大其实,可那笔财富的确多到难以想像。传国玉玺亦在其中,谁若得了,执掌天下也更为名正言顺……」
刚说到此处,鸾夙却忽然听到一声带着温柔笑意的嘲讽:「只可惜原氏攒了数百年,还没来得及取用,熙朝便分崩析离了。」
鸾夙不知臣暄这话是何用意,唯有继续说下去。从凌府抄斩开始说起,说到地图如何一分为二?藏在何处?小江儿是谁……一直说到她与聂沛涵在镜山相认,身份大白。
桩桩件件毫无隐瞒。
鸾夙说了一个时辰。从始至终,臣暄一直面色深沉,令鸾夙猜不透他心中所想。酒菜早已凉了,鸾夙也早已说完,可臣暄仍旧沉吟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鸾夙才听到他的反问:「如此说来,你今日将这秘密告知我,不过是为了报恩?而你心里的那个人,始终都是聂沛涵?」
鸾夙闻言一怔,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话中之意。她没有即刻回话,她不愿说她仍处於迷惘之中,且日日为这迷惘而自苦不已。
可这适时的沉默在臣暄看来,却是鸾夙无言回答了他的问话。臣暄的嘴角勾出一丝淡淡苦笑,淡得简直若有似无:「我以为你应是对我存有几分真情……原来是我自负了。」
「不是的,」鸾夙不假沉吟地回了话,「不是的。」
可这话刚一出口,鸾夙便看到臣暄带着希冀的眼神看向她,低低问道:「那是什麽?」她知道他在等着她反驳,等着她解释。
「那是什麽?」臣暄见她不再说话,遂再次重复追问,这一回语中的希冀又高了几分。
鸾夙看着臣暄,他的眼神闪着波光,就连烛火也彷佛映出了期待。也许是酒劲上了头,又或许是臣暄的目光太过坦然,她忽然就想要将长久以来的两难选择脱口道出,她觉得她瞒不下去了。
自他们相识开始,她在臣暄面前,便从来藏不住秘密。龙脉都告诉他了,这点心思又算什麽?她不怕他生气,更不怕他嘲笑。她既然要走,也该走得洒洒脱脱,说出来,她便永远地坦然了。
鸾夙暗暗说服自己不要羞赧,尽量如实道来:「殿下乃人中之龙,坦荡君子……人非草木,我不是没有动过心思……」
气氛忽然静得通透,唯有彼此的呼吸声在这屋内环绕。鸾夙看着那明灭摇曳的烛火,有些忐忑地继续说道:「殿下对我多番照拂,若无殿下,我如今不过就是个风尘女子罢了……我心里知道,我在殿下面前未免骄纵了些,这也是倚仗殿下心慈宽厚,不与我一般计较。」
「我不是对人人都宽厚以待。」臣暄听到此处,忽然幽幽笑叹。
鸾夙的语气立时变得黯然:「我都明白……殿下在黎都忍辱负重丶步步为营,举事时文韬武略丶所向披靡,又是这般出众的品貌……天下间男子的好,殿下一人独占全了,试问哪个女儿能不动心。」
「可我对殿下不止是情爱。」鸾夙终於说了出来,语中带着几分惘然。
「不止是情爱?」臣暄轻佻眉峰,语带询问,将那个「止」字咬得极重。
鸾夙不敢看他的目光,话里带着几分自嘲:「不怕殿下笑话……我对殿下有感激丶有依赖丶亦有钦佩与仰慕……这滋味实在太过难言,我只怕自己配不上殿下的深情厚意。」
「感激丶依赖丶钦佩丶仰慕?」臣暄忽然笑了,带着释怀的笑意,目光恢复了几分灼热:「那夙夙对慕王呢?是什麽?可有感激?依赖?钦佩?仰慕?」
鸾夙闻言一怔,片刻後缓缓摇了摇头:「只有伤心。」
此话甫毕,鸾夙听闻臣暄长叹一声。说是长叹,倒不如说是长舒一口气。臣暄的语气好似忽然轻松了起来,可他为何会如此?鸾夙有些迷茫。
他不是应该失意吗?
「夙夙,」她听见他唤她,「我很欢喜。」
鸾夙感到臣暄温热的掌心覆上了她的右手:「你虽然喜欢慕王,但你更看重我。」
他用了「看重」二字,她无法否认。
「殿下会笑话我吗?我竟如此水性杨花。」说着说着,鸾夙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可心境却变得越发平和。
「慕王如此出众,又与你自幼相识,不怪你喜欢他。」臣暄握着鸾夙的手紧了一紧:「可你与他在一起,却唯觉伤心,足以证明你二人有缘无分。」
是的,她不能否认。他们生生错过几次,的确有缘无分。
「夙夙可知,鸳伴爱侣携手一生,不单只凭一个『情』字。情到浓时情转薄,若只以情相知相许,情方逝时,人则凉去。」臣暄好似诲人不倦的老师,向她耐心倾诉他的肺腑之言:「若使两人相守,以情为根,还须得辅以尊重丶信任丶依赖……这种种滋味交织,方能携手走完一生。」
情到浓时情转薄……会这样吗?鸾夙听得有些不解,睁着迷惑的双眸望着臣暄,等着他为她解惑。
「你平日里瞧着挺机敏,可一旦说起情爱之事,倒显得迟钝了。」臣暄的话中并无责备,反之还带了几分宠溺:「好比你与慕王,彼此倾慕喜欢,可却没能彼此尊重信赖,是以只给对方留下累累伤痕,每每忆起皆是一场伤心。我说的可对?」
臣暄说得极对。她与聂沛涵的确是互相猜忌,如今想来,总是伤痛多,欢愉少。鸾夙默默点了头。
「那夙夙与我一起是什麽感受?」他接着对她循循善诱。
鸾夙脱口而出:「我觉得安心。况且殿下字字珠玑,虽偶有玩笑,更多的却是引我深思,教我明理。」她总能记得他说过的「人生如戏」,还有他话中的恣意与洒脱。即便是自负,也令她觉得他值得,他当得起。
臣暄终是毫不掩饰地笑了出来:「你想起慕王是伤心,想起我是安心。我还有什麽可说的?」他浅笑着朝她耸了耸肩,好似是在告诉她,他与聂沛涵在她心中,高下立现。
鸾夙恍然大悟。
「情到浓时情转薄。」臣暄再次重复了这一句:「你二人的情已到了浓时,日後想起只有欺骗丶猜忌与利用,难道不是越发伤心?伤着伤着,只怕这情便也淡了。」
鸾夙的目光之中隐有动摇之意。
臣暄将鸾夙的变化看在眼中,再重复了一遍他说过的话,以便加深她的印象:「我方缠已然对你说过,两人相守,以情为根,还须得辅以尊重丶信任丶依赖……这种种滋味交织,方能携手走完一生。单以情相许,人会凉薄。」
这番话若是对着旁的女子说出来,臣暄自问十拿九稳,没有女子能逃得出他这番蛊惑。可鸾夙不同,她总能举一反三,再问出一些刁钻的问题来,若是他给不出她满意的答覆,她便会继续胡思乱想。所以臣暄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等着她发问。
不出臣暄所料,鸾夙果然问出了口:「那殿下对我呢?我怎知殿下是否也会『情到浓时情转薄』?除非殿下对我也不是情爱。」
臣暄无奈地苦笑出声,笑了半晌才重整肃色,郑重以答:「夙夙可还记得去年我北上攻打黎都时,曾特意折去郑城与你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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