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国之志男儿皆有。然如今北熙战事频繁,老仆已老,唯愿有生之年能瞧见凌府大仇得报。」郇明答得十分感慨,颇有白云苍狗之意。
鸾夙亦是感慨:「北熙如今战况如何?」
郇明语中变得高亢起来:「原氏节节败退,一些鼠辈趁势起事,投机钻营,不过皆难以从镇国王手中分得一杯羹。」
鸾夙立时觉出他话中之意:「我看叔叔对镇国王很是激赏。」
郇明点头笑回:「镇国王大军所到之处,民心鼓舞,势如破竹……如此勇於改朝换代丶祛除沉疴者,当是王者风范。而如南熙聂沛涵,只在兄弟堆中勾心斗角,某他老子的皇位,不能算是真王者。」
郇明目光莫测落在鸾夙面上:「镇国王父子才是逐鹿之人,而聂沛涵只算是阴谋家。」
鸾夙闻言不置可否。试想郇明既已知晓她是鸾夙,则必曾听闻她与臣暄那一段旖旎往事。此刻再听他对臣暄及聂沛涵的评价,鸾夙自然知晓其意。他是希望自己与臣暄在一起,而并非聂沛涵。
鸾夙低眉笑了笑:「我与镇国王世子曾有约定,他父子若大业可成,必为我凌府翻案报仇。」
郇明大有动容之意:「镇国王世子当真有此一说?」
「正是。」鸾夙点头。
郇明沉默须臾,才又缓缓叹道:「如此当是真男儿,镇国王世子值得小姐托付终身。」
鸾夙将此言听在耳中,没有任何反应。只撩起车帘再看外头郇明的一众追随者,淡淡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何况叔叔不到天命之年,尚能成事。叔叔既有一众有志者追随,我愿引荐镇国王世子臣暄。然而造化如何,便要看叔叔自己了。」
第65章:久别重逢
因着北熙正值原氏与臣氏的战事,是以鸾夙一行脚程颇为缓慢。待从南熙祈城入了北熙幽州,已是两月之後了。诚如郇明所言,如今北熙境内,镇国王大军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已将原氏逼得节节败退。
幽州如今亦在镇国王父子旗下,首府幽州府乃是不战而降,守城将领开城亲迎,保得一州百姓免受战火之灾。去年鸾夙跟随聂沛涵来幽州初见郇明时,正值深秋,如今再来,仍是秋季。时隔一年,鸾夙觉得幽州府城内无甚变化,唯有家家户户插着的镇国王大军幡旗,能瞧出个中变迁。
鸾夙随着郇明歇在了他从前所住的「闹静园」,这一次她大大方方祭奠了凌府一众。郇明探出如今镇国王父子扎营闵州与幽州边界之处,刚结束了两场与原氏的大战,正是休养生息之时。鸾夙见时机恰好,便亲笔写了拜帖,道明欲举荐郇明的意图,让郇明亲自前去拜会臣暄。
又过了二十馀日,郇明意气风发而回,道是镇国王臣往已封了他参事一职,可谋军中大事。他手下一众追随者,也各封了职位在身,或文或武,各个算是得偿所愿。
鸾夙听了自然高兴,当夜便举宴为郇明等人接风道贺,在闹静园内露天拼了七桌酒席。座上一众皆是大好男儿,唯鸾夙一人乃女儿身,可她却并不觉得尴尬。众人都已得知此次能入镇国王麾下,全赖鸾夙所举荐,是以各个都对她十分尊重,感激不已。
这一场道贺宴吃得大为开怀,酒过两巡,鸾夙已有薄醉之意。她看向座上众人,忽然发现郇明消失许久,不由笑道:「叔叔该不是酒量浅薄,已然醉了吧?」
众人闻言皆大笑起来,岂知园内却忽然传来郇明的反驳之声:「谁说我醉了?主上降临,还不快些前来参拜!」
鸾夙循声望去,只见园子里一条岔路旁,站着郇明和几个陌生男子,皆跟在一人身後做恭谨状。而打头那人她却并不陌生,一袭白衣,器宇轩昂,双手负立,舒朗浅笑,正是一年未见的臣暄。
甫见来人,鸾夙颇为惊讶,酒意也立时去了三分。她尚不待反应,园内一众已在郇明的示意下俯首参拜,齐齐喊道:「见过主上。」
一时之间,席上唯有她一人坐着,且坐姿极为不雅。一手支着下颌,一手握着酒杯,斜斜倚在案上。臣暄的目光从对面的岔路上直直看过来,就着园内的灯笼,鸾夙瞧见他面上笑意变得更浓。
臣暄立在原地轻抬右手表示免礼,目光仍旧看着鸾夙,口中却是对园内一众浅笑道:「原氏暴虐,天下愤而起之。诸位乃高义之士,屈就我父子麾下,必使如虎添翼。今後要仰仗诸位相助,这些虚礼能免则免。」
此言甫罢,臣暄已迈步走向主桌。鸾夙这才聘婷起身,垂眸想了半晌,却不知当说些什麽。这一副表情落在臣暄眼中,又是惹他一笑:「怎麽?夙夙向来舌灿莲花,今日舌头打结了?」说着也不等郇明相请,已兀自落座在鸾夙身侧,从她手中接过酒杯,自斟盈满,再向园内众人道:「诸位不日便将各自赴任,今日存曜先敬诸位一杯。」
园内一众连忙举起各自酒杯,纷纷斟满,一饮而尽。鸾夙看着臣暄将酒杯放下,至此酒意才尽数消去,清醒过来。那杯沿上分明还留有她唇上的口脂,一抹淡淡的红色印在瓷白的酒杯壁上,无不提醒她方才臣暄是用了谁的酒杯。
他竟毫无顾忌,当众用了她的杯子!
若单单如此也就罢了,可他如今已是郇明的主子,却不去坐那主位,毫无顾忌地随意落座在她身侧。这举止彷佛她与他之间是有些不寻常关系的,看在园内众人眼中还不知要做何等想法。
诚如鸾夙所料,园内诸人已是误会了,本来便曾听闻那段「美人救英雄」的往事,如今又看镇国王世子坐在鸾夙身旁,还用了她的酒杯,纷纷添了几分旖旎之想。鸾夙只觉郁闷之极,正欲说两句客套话撇清彼此的关系,岂知郇明忽然捂着额头,蹙眉道:「唉哟,小姐方才说得极是,我当真有些醉了。唔……请世子容属下告退。」
臣暄侧首看向郇明,微微颔首表示允准。园内众人见状,也纷纷起身,各用各的理由请辞,臣暄来者不拒,一一允准。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园内已是走得乾乾净净,就连臣暄随侍而来的几名侍从也在宋宇的示意下退了出去。
鸾夙见状哭笑不得,长叹一声:「这园子不愧唤作『闹静园』,方缠还热闹非凡,如今已剩寥寥你我。」
臣暄仍旧噙着浅笑:「我看夙夙今夜颇有兴致。」他这一句话中并无怒意,彷佛对她夜半与一群男人饮酒之事并不在意。鸾夙不禁在心中感慨,今夜她此举,若是换做聂沛涵瞧见,必要冷嘲热讽一番。
如此一想,鸾夙只觉臣暄待她的确宽厚。
许是因着想起了聂沛涵,鸾夙面上也生出些许寂寥之意,看在臣暄眼中,又换来他一问:「夙夙好似不欢迎我?」
「岂会?」鸾夙笑道:「只是世子来得突然,令我有些诧异罢了。」
臣暄终是将目光从鸾夙面上移开,转而看向自己手中那印着她口脂的酒杯:「夙夙怨我吗?你被掳去南熙,我却不闻不问。」
鸾夙低眉一笑:「怎是不闻不问?难道那簪子不是世子所赠的?」
臣暄终是大笑起来:「你熟睡的模样甚是可人,从前在闻香苑我可没瞧够……」
这一句话隐约带着些调戏的意思了,鸾夙立时秀眉微蹙。然再一想,臣暄说话向来如此,她早已习惯,便也不予薄斥,只笑道:「一觉醒来,榻上多了一只簪子,人影却没瞧见半个。世子如今『日理万机』,来了南熙,都无暇与我说句话了。」
「是我的错,」臣暄也不辩解,「如今不是瞧见我的人影了?今後你想瞧多久便瞧多久。」
鸾夙方缠还曾想,自己与臣暄一载未见,此次重逢必会有些生分之感。谁想臣暄一开口,便让她的疏离顿时消散无踪。这样的感觉虽有些暧昧,但不得不说,鸾夙觉得很亲切。毕竟他们从前在黎都时,也曾是这样的。
如是一想,鸾夙也大方笑回:「一年不见,世子不仅大业有成,哄姑娘的功夫也见长了。也不知哄了多少闺秀痴心以待。」
这原是一句玩笑话,鸾夙在他面前也没大没小惯了,岂知臣暄闻言却眉头一蹙,淡淡叹道:「我原是想着北熙凶险,你在南熙我好安心……岂知从南熙回来,父王却命我与闵州程家二小姐结亲……如此便可将程国公的十二万兵力纳入麾下……」
「这是好事,」鸾夙顿时敛去笑意,冷静地表示赞同,「我也听说了,程家如今亦是灭原的一支大军。倘若世子与程家结亲,程国公奉镇国王为尊,则灭原大事如虎添翼。」
听闻此言,臣暄一双星眸深深看向鸾夙:「夙夙这是真心话?」
鸾夙垂眸点头:「真心话。」
「那夙夙为何不敢看我?」他敛去语中柔情,忽然犀利相问:「我给你的玉佩可在?」
「在的。」鸾夙仍旧没有抬眸。
「三年之约可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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