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夙撇了撇嘴:「我不是因为你喂才不喝,我本就讨厌药味……」鸾夙想了想,十分不情愿地道:「若不是怕你迁怒那丫鬟,纵然给我金山银山,我也不会喝这药的。」言罢又吐了吐舌头,苦着脸表示十分难喝。
聂沛涵笑了:「你竟将我想得如此残暴,动不动便会迁怒於人。」
「难道不是吗?」鸾夙立刻反问:「我不就是你迁怒臣暄的结果?」
聂沛涵闻言蹙了蹙眉,一股怒意险要发作。鸾夙见状有些害怕,连忙向床榻里侧挪了挪,赔笑道:「我说笑来着。」
聂沛涵看着鸾夙面上的惧意,知晓她当真是「敬畏」自己。可畏惧归畏惧,她闲来无事时却还是会忍不住对自己讽刺几句。
这样一想,聂沛涵又觉十分无奈。他按捺下将要发作的脾气,反笑道:「你在我面前还敢牙尖嘴利,倒也算是『不畏强权』了。」
鸾夙乾笑一声,正暗自庆幸自己避开喝药的下场,岂知聂沛涵已再次将药碗端起,凑到她面前道:「大夫开了十日的药,北熙天寒,倒也不怕放坏。往後每日早中晚各三次,本王亲自督促你喝药。」
「不要!」鸾夙立时变了脸色,惨兮兮道:「你不如杀了我,我也不喝。」
「你少喝一口,本王便命人对那丫鬟杖责二十。你若不想连累她丢了性命,这药不仅得喝,且还需一口不剩。」聂沛涵面上的笑意令鸾夙瞬间毛骨悚然。
「无耻!奸诈!你还说自己不残暴?」鸾夙瞪大眼睛,憋屈得两腮通红。
聂沛涵悠然自得地从碗中舀起一勺药:「多谢提醒,你若不说,本王也想不起来去迁怒那丫鬟。」他将勺子凑至鸾夙唇边,面上笑得越发魅惑:「凉了,快喝。」
鸾夙已是恨得咬牙切齿:「不敢劳驾慕王殿下亲自喂药,还是让丫鬟进来吧。」
「敬酒不吃吃罚酒,」聂沛涵危险地眯起一双凤眼,笑中带着三分威胁,「你喝是不喝?」
鸾夙不敢再言,乖顺埋首将药喝尽。
聂沛涵很是满意,将药碗搁在案头,再道:「再过一个时辰便要开船了,咱们得赶在江面结冰之前,进入南熙境内。」
「不再乘马坐车了?」鸾夙再问。
「旱路风险太大,徒惹是非,亦不是我势力范围,水路更为保险一些。」
鸾夙听出他话中之意,沉吟片刻,才谨慎问道:「北熙水路在你掌控之中?」
「漕帮。」聂沛涵并不隐瞒。
「漕帮?漕帮控制着北熙一半水路,势力之大连官府都无可奈何,在北熙可谓是南方水域无冕之王……难怪你到了秋风渡才改走水路,原来是将漕帮收为己用了?」鸾夙郑重其事地打量了聂沛涵一番,头一次感到这天下之争距离自己如此之近。
聂沛涵能悄无声息深入敌营,掌控北熙一半水路……这番作为,不知镇国王父子可能匹敌?
聂沛涵见鸾夙似有所想,已猜到了她的心思,遂淡淡相问:「你担心臣暄?」
鸾夙已对他能猜中自己的心思见怪不怪:「你是不是在我脑子里也装了东西?怎得我想什麽你都能猜到?」
岂知聂沛涵却忽然沉下脸色,冷冷一笑:「只因你太肤浅。」
鸾夙狠狠剜了聂沛涵一眼,决定不再接话,平白受气。
聂沛涵只觉自己心情忽然差到极点,也没了兴致再与鸾夙说话,便道:「歇着吧,有事叫丫鬟服侍,切莫自己逞强。」言罢已预备转身迈步。
「慕王且慢,」鸾夙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忽然开口问道,「我的手究竟伤得如何,还请慕王实话实说。」
鸾夙甚少唤他「慕王」,每每如此称呼,皆会让他感到一阵疏远之意。聂沛涵不禁心思一沉,对她回道:「你不是听大夫说了吗?」
鸾夙仍旧没看聂沛涵:「我的手伤得如何,我自己能感觉得到。慕王无需相瞒。」
听闻鸾夙此言,聂沛涵只觉那微苦的滋味再次涌上心头,只得如实相告:「往後不能抚琴了。」他蹙眉打量鸾夙,生怕她经受不住这句话。
「吃饭写字可会耽误?」鸾夙低低再问。
「不耽误。」
「如此甚好,」鸾夙面上并无半分难受之意,只略微点头,毫无表情道,「左右我也不喜抚琴,从前不过是迫不得已,如今早腻了。」
「实话?」聂沛涵有些不信,多年苦练,哪能说弃便弃。
「慕王哪知风尘女子之苦,抚琴丶歌舞……无非是想要提高身价而已,被逼无奈,弃了也罢。」鸾夙偏头想了想,又道:「唯有诗画,我倒是喜欢的。不过可惜,我这些年来的积蓄,以及那一幅刘派真迹,都烧在那辆马车上了。」
聂沛涵这才想起鸾夙是有个包袱的,自郑城便一路随身带着,当宝贝似的。她出身风尘,攒些积蓄颇为不易,也难怪她会心疼。只是那刘派的画……聂沛涵猜测是她挂牌之日,臣暄相赠的那一幅。
她究竟是心疼被烧了的画?还是惦记那赠画的人?聂沛涵瞧着鸾夙的惋惜面色,勉强笑道:「是我的错,回头到了南熙便补给你。」
鸾夙缓缓摇了摇头:「有些东西是补不回来的……好比记忆。」她口中如此说着,已有些哽咽之意,只因这一句话,恰好是他们彼此之间那段儿时情谊的一个血淋淋写照。
聂沛涵却是会错了意,耳中听闻鸾夙的哽咽,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得沉默起来。
岂知鸾夙又忍下哭意,还有一问:「昨夜在秋风渡口,慕王是早有安排漕帮的人来接应吧?」
「我总得做了万全准备。」聂沛涵承认。
「所以慕王对聂沛鸿说的那些话,甚至不惜让我惹怒他,都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
「有时你太敏感,也太聪明,会让人措手不及。」聂沛涵如是回答。
鸾夙闻言冷冷一笑:「倘若漕帮的人不来,慕王可有把握安然离开?」
「有,」他索性全部认下,「只是舍不得那十来艘船货。」聂沛涵不喜欢骗人,尤其眼前这女人也算救过他的性命。
事到如今鸾夙已再无可问,只低低自嘲道:「原来是我多此一举了。即便我不出手相助,慕王也能全身而退……」
聂沛涵闻言眉头微蹙,这女人怎会这样想?难道当时的危急情况是假的吗?纵然此事的确是在他掌控之中,但人无完人,他又岂能没有半分失算?
昨夜有人将火把投掷到马车之上,便是他的失算之处。
聂沛涵不禁大为懊恼,然而那份与生俱来的骄傲却令他终是沉默以对,不愿开口解释。
他从不怕被人误会。
此时但见鸾夙已反身侧躺在榻上,背对聂沛涵,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意:「劳烦慕王替我关门。」
聂沛涵心底沉了一沉,默然转身出了船舱。
第42章:江上别旧
江上行舟,一日千里,的确要比旱路快上许多,再者还有漕帮护航,路上自然十分顺利,再无是非。前後不过走了三十馀日水路,鸾夙已隐隐感到温暖回春之意——南熙边境即在眼前。
转眼已是十月底,这些日子以来鸾夙日日按时吃药擦药,一日三次从不敢忘,眼看着膝上和臂上的伤口已结了痂,手掌也能弯曲自如,她心里自然十分欢喜。
如今虽说双手仍旧使不上力,但好赖已能勉强端个杯子丶用双筷子了。
这些时日里,鸾夙几乎对聂沛涵不假辞色,而聂沛涵好似也是刻意疏远鸾夙,每日只在她吃药时前来看上一眼,待她吃过了药,便又一声不吭走了。冯飞倒是时常来探,鸾夙在船上闲得无聊,有时亦会与冯飞攀谈几句。
这一日船只照旧靠岸补给,冯飞也上岸去采买了些日常物品,还给鸾夙捎带了一盒胭脂回来。鸾夙很是惊喜,连日里她被药罐子熏着,自觉也增添了几分病容,此刻见了这盒胭脂,立时一改往日的恹恹萎靡。
「冯大哥,你在慕王府上当的是什麽差?」鸾夙对镜轻擦胭脂,随口问道。
「四品侍卫长,亦是殿下阵前先锋。」冯飞回道。
「冯大哥年纪轻轻,官职倒是不低。」鸾夙上了胭脂水粉,转身又对冯飞笑道:「颜色如何?」
「姑娘本来就是美人。」冯飞笑回。
鸾夙闻言掩面轻笑:「冯大哥倒是会说话,不知可有娶妻?」
岂知冯飞面上却忽现尴尬之色,竟是低眉乾咳一声,道:「冯飞追随殿下,并未娶妻。」
鸾夙不禁眉头微蹙:「慕王忒不厚道,只管使唤你为他鞍前马後丶出生入死地卖命,也不晓得替你操心终身大事。」鸾夙又将语调降低,兀自轻声发着牢骚:「他自己是个断袖,也不让旁人轻省了。」
「鸾夙姑娘说什麽?」冯飞没有听清最後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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