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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鸾孽/妾心如孽 [网络版] (姵璃)



  「醒了?」此时却见一个邪魅容颜映入眼帘,手中还端着个药碗道:「既然醒了,恰好起来喝药吧。」

  鸾夙强撑着力气起了身,靠在榻上却发现自己仅着中衣,一时间羞赧不已,双手抱臂秀眉微蹙。

  聂沛涵见状,却是讥讽道:「怎麽?你从前洗澡都被我瞧遍了,如今穿着衣服还怕什麽?」言罢又将手中的药碗端到鸾夙面前:「郇明下手狠了些,这是活血的药,趁热喝了吧。」

  再次闻见那扑鼻而来的难闻药味,鸾夙下意识的将头扭到一侧,以示拒绝。聂沛涵见她这副模样,面色瞬间沉了下来,语气颇不耐烦地问道:「难道要我喂你吗?」

  鸾夙忙伸手接过药碗,捏着鼻子喝了几口。

  聂沛涵这才面色稍霁,又嘲讽道:「从前连怡红阁後院都走不出去,如今还妄想破解闹静园的奇门遁甲?」

  他瞧见鸾夙闻言後长睫微动,面上隐有惧意,又稍稍敛了口气:「如今你可知晓,不是谁都会怜香惜玉,如我这般优待你了?」

  不知为何,听闻聂沛涵此言,鸾夙顿感鼻尖酸涩。她捏着鼻子一口气将馀下的药喝完,将空碗递回给聂沛涵,才施手抚上系在脖颈上的白纱,心中不知做何滋味。

  明明是她受制於他,被他牵连,此刻自己却为何会对他产生感激之意?好似已将他视为救命恩人?鸾夙只觉十分迷惑,弄不清自己心中究竟在想些什麽。

  聂沛涵接过鸾夙递过来的空碗,随手放在榻前案头之上,又道:「让本王亲自照拂病榻的,除本王母妃之外,你可是头一个。」言罢又不知从何处取过一个小小膏盒,叹道:「好人做到底,伸直脖子过来上药。」

  鸾夙再次抚了抚自己已缠着白纱的脖颈,以为聂沛涵要给自己换药。岂知她侧身倾斜到聂沛涵身边时,却忽见他右手食指从盒子中剜出一指药膏,作势便朝她唇上涂去。

  鸾夙在嘴唇被聂沛涵碰上的一瞬间,不由自主地将身子往後一倾,脖颈也顺势收了回去。聂沛涵沾着药膏的指头在空中点了个空,不过停顿片刻,又不耐烦道:「你的嘴被匕首划破了,还是要自己上药?」

  鸾夙畏惧於聂沛涵的气势,只得再次将身子微倾,诚惶诚恐地「享受」被南熙慕王殿下亲自上药的福分。鸾夙只觉唇边微凉,一根削长手指已在自己唇上逡巡片刻,又缓缓撤离。

  自始自终,聂沛涵做此举都是面无表情,唯有深如幽潭的眸光中透出了半点谨慎仔细。

  鸾夙此时再也无法忍住,眼泪哗哗而出,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哭些什麽,只觉内心感慨得紧,倘若不发泄一番,便会憋出一场大病。

  「你哭什麽?」聂沛涵语中带些困惑不解之意。

  鸾夙并不回话,只放声哭自己的,哭了半晌,觉得好似嗓子也清亮了些,不似方缠那般瘖哑。她扯过被角擦拭着面上泪痕,抽噎道:「为何要救我?」

  聂沛涵冷笑出声:「我不过是不喜欢受制於人,处於被动之中,并不是非救你不可。」

  鸾夙啜泣着看了聂沛涵一眼,仍旧扯着湿润的被角不愿放手。聂沛涵瞧着她这番可怜兮兮的模样,终是摇头叹笑:「若说你笨,也是个伶牙俐齿丶颇有胆识才情的女子;若说你聪明,人情世故却半点不通。」

  他不自觉伸手拭去鸾夙眼角泪痕,又低头看了看隐带湿意的手指半晌,才缓缓评价道:「也不知你究竟算是精明还是蠢……」

  鸾夙闻言再抽噎了一番,吸了吸鼻子道:「慕王殿下放过我成吗?」

  「不成。」聂沛涵立刻回道。

  鸾夙抚过自己隐痛的後脑:「明明说好保我毫发无伤的,如今头发都快被人扯掉完了。」

  「怪谁?」聂沛涵语带嘲弄。

  鸾夙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只得岔开话头,再问道:「我昏睡了多久?」

  「两天一夜。」聂沛涵回道:「已是打乱了我的计划……你身子真弱。」

  鸾夙闻言立时蹙眉,正欲反驳,却听聂沛涵又问道:「你究竟在闹静园里看到听到了什麽?竟惹得郇明要割你的舌头?」

  鸾夙垂眸摇头:「没什麽。」

  聂沛涵也不勉强:「郇明如今人已不在闹静园,他逃了。」

  「逃了?那……」鸾夙原本想问那些坟茔怎麽办,然而只说出一个「那」字却忽然发现自己失言,便随即又住了口。不过她已能料到,聂沛涵定会派人回那园子查看,凌府坟茔之事大约也瞒不过他。

  但至少不能让他从自己口中听说此事。

  「他那座园子颇有蹊跷,也亏他舍得扔下。不过我今次来北熙是以贺寿为名,行程紧凑,实是无暇细究那园子的事。」聂沛涵淡淡道:「唯有日後再说了。」

  鸾夙揉了揉有些哭肿的双眼,只觉脑中又是一片空白。

  聂沛涵见状,起身吹熄了案上的蜡烛,又道:「今日天色已晚,还是歇在此地,你早些将养,明日一早上路。」


  他就黑走到客房门前,正欲打开门栓,却忽然停下动作,在夜色之中隐带笑意,道:「忘了告诉你,你脖子上的药是郎中家媳妇为你敷的,衣裳亦是她给你换的。」

  「你诓我?」鸾夙闻言立时蹙眉斥责。

  「我何时承认是我给你换的衣裳?我只说你从前洗澡已被我看过,大可不必如此羞赧。」聂沛涵语带调侃,再道:「郎中的儿媳妇便住你西侧,这两日都是她给你煎药喂药丶擦身盥洗。有事你可招呼她。」言罢已推门而出。

  鸾夙再次揉了揉眼睛,握着那被自己眼泪浸湿的被角,再次躺了下来。

  屋内漆黑如墨,窗外夜色深沉,可这一次,鸾夙已是毫无睡意……

  *****

  翌日清晨,鸾夙顶着憔悴面色上了马车,聂沛涵瞥了一眼,道:「怎得越来越难看了?」

  自然是越来越难看的!想她鸾夙贵为黎都花魁,从前在闻香苑里是好吃好喝将养着,胭脂水粉伺候着,锦缎绫罗穿戴着,粗使丫鬟侍奉着。再看如今,却是食欲不振将养着,素面朝天伺候着,寻常布衣穿戴着,慕王跟前提心吊胆着……

  她又如何能越变越好看了?若要比起怜香惜玉丶与女人相处的功夫,他聂沛涵当真差了臣暄太远太远。

  但这话她腹诽一番便算了,自然不能教聂沛涵听到,於是只得垂眸自嘲道:「受制於人,难免失了颜色。」

  「倒是本王亏待你了。」聂沛涵冷冷一笑,不再与鸾夙说话,转而对外头驾车的冯飞嘱咐道:「启程吧,天黑之前务必赶到秋风渡。」

  车外冯飞声如洪钟回禀了一声「是」,便甩着鞭子赶起马车来。鸾夙感到车子摇摇晃晃起了步,便对聂沛涵道:「为着小女子的容颜不至於污了殿下双眼,还请殿下闭目养神吧。」

  聂沛涵嘴角微微抽动,不知是想笑还是想要说话,然而他终是兀自闭上双眼,没有做声。鸾夙见他今日十分配合,便也闭目养起神来。

  马车辘辘而行,似是比前几日都驶得快了些,待到中午,三人草草用了饭,冯飞又不知从哪里买了两匹膘肥大马回来,将原先驾车的马匹都换了下来。

  新换的两匹马更为能跑,鸾夙再坐上车中,直感到速度快得有些心慌,但却不甚颠簸,可见乃是两匹良驹。

  如此又赶了三个时辰的路程,眼看着天色渐入黄昏,离秋风渡只剩十馀里地,鸾夙盘算着今日午夜之前定能赶到,不禁对这两匹马赞道:「这马当真善跑。」

  聂沛涵瞥了鸾夙一眼:「自然是挑能跑的,为着你的伤势已耽搁了两日,今日若到不了秋风渡,这事便难办了。」

  话虽如此说,鸾夙却不见聂沛涵面上有任何踌躇之色,仍是不紧不慢。她见状不禁撇了撇嘴:「有何难办?慕王殿下急着回南熙?」

  「我大哥快到秋风渡了。」聂沛涵只淡淡答了这一句。

  聂沛涵的大哥?不就是聂沛鸿吗?鸾夙对南熙宫廷及政事不大了解,只知统盛皇帝共有八名子嗣,而聂沛涵是其第七子,亦是册封亲王最早的一位皇子。但他的大哥聂沛鸿究竟是谁,与聂沛涵的关系又如何,鸾夙却并未听说过。

  聂沛涵到底是想赶去秋风渡见他大哥聂沛鸿一面?还是想赶在聂沛鸿抵达秋风渡之前避开相见?鸾夙在心中暗自思索着。

  「你想问什麽便问吧。」此时但听聂沛涵忽然说了这一句,打断了鸾夙的思路。

  这是个人精吗?还是会读心术?怎得自己想些什麽他都知道?鸾夙发觉自己越发畏惧聂沛涵,亦不想过问他太多的私事,於是回道:「南熙皇家之事,我一北熙平民女子,还是不知道为好。」

  聂沛涵闻言又瞥了鸾夙一眼:「我只说让你问,却又没说我一定会答。」


  鸾夙虽只与聂沛涵相处了几天,却已对他这番揶揄颇为习惯了,听闻她此言也不见生气,只哼道:「所以我索性不问,只因问了你也不会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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