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歧见臣暄面色难看,又拍了怕他的肩膀:「宴前你才对朕说,愧对你父王一番苦心,欲再瞧瞧各色名花,渐渐淡了这份心思。怎得不过几杯酒下肚,方才说过的话便全都忘诸脑後了?」
臣暄抚着额头蹙眉长叹:「说来容易,做来却难。微臣有些头痛,还是先行告辞吧。」
原歧见臣暄实在痛苦不舍,亦有心借此笼络,便佯作无奈,深深叹道:「也罢!你对这青楼女子念念不忘,朕亦是对她十分好奇。方才聂沛涵在宴上曾言,欲在朕寿宴当日一睹芳容,左右朕便一道去吧,权当微服出巡,体察民情。倘若那聂沛涵言谈之间表露出觊觎之意,朕一定设法阻止,保管你心尖尖儿上的人不会再被人掳跑了。这你可满意了?」
臣暄自然是大喜过望,连忙俯首向原歧表道:「微臣谢圣上体恤!」
第26章
这一次入序央宫耽搁的时辰颇久,待臣暄回到闻香苑时,天色已近申时。他在隐寂楼内寻了一番,并未见到鸾夙踪影,便唤来平日贴身服侍鸾夙的丫鬟,问道:「夙夙去了何处?」
丫鬟福了福身,对臣暄恭谨回道:「禀世子,鸾夙姑娘此刻正在伶院之内,与几位伶倌排练新曲歌舞。」
伶院乃是闻香苑众伶倌的住所,男男女女鱼龙混杂,鸾夙去那里做什麽?臣暄不禁微微蹙眉,径直往伶院走去。
果不出所料,臣暄甫到伶院门前,便一眼瞧见鸾夙正朝几个乐师丶伶倌比划着,手中还兀自打着拍子相和,应是如丫鬟所言,正在排练新曲歌舞。而且……朗星亦在其中。
臣暄站在门前轻咳一声,立时便有眼尖的乐师瞧见了来人。众人见是身份尊贵的镇国王世子亲自驾临低下的伶院,皆知他是为谁而来。一时之间,乐师丶伶倌纷纷起身见礼,又在片刻之内心照不宣作鸟兽散。
鸾夙抚着额头无奈叹气:「我正与他们说到要紧处,这下可好,回头又要重新来过了。」
臣暄笑着摇了摇头:「可不关我的事,是他们自己要走的……你动作倒快。」
鸾夙瞥了臣暄一眼:「动作自然要快,原……嗯,那个谁谁的寿宴,不就是三日後吗?三日我都嫌时间紧呢!又不能给你丢了颜面。」
臣暄这才点了点头:「的确是要加紧了,务必在当日一舞惊人。」
鸾夙闻言面露喜色:「都安排好了?」
臣暄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才微微颔首:「一切皆在意料之中。」
鸾夙立时拍手道好,须臾又谨慎问道:「你不是说,昨日那黑衣公子届时也会相帮吗?他到底是何人呢?」
臣暄霎时沉默了。鸾夙所指的黑衣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南熙所派来的贺使——统盛帝第七子,慕王聂沛涵。经过昨日鸾夙被掳一事,他已与聂沛涵私下达成了秘密协议,聂沛涵助他逃出黎都,他为聂沛涵擒得国舅周会波。
到了今日这一步,自己与聂沛涵已成盟友。若是於公,聂沛涵的身份自无必要对鸾夙隐瞒,毕竟三日後他将与原歧一并前来「观赏」鸾夙,倘若鸾夙提前知晓聂的身份,必是有益无害。话虽如此,然而在臣暄私心里,他却并不希望鸾夙获悉聂沛涵的真实身份。
原因无它,只因臣暄业已知晓,鸾夙父亲凌恪之死,与聂沛涵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换言之,鸾夙与聂沛涵乃是旧识。
因着这层关系,臣暄并不欲鸾夙知晓所谓「黑衣公子」的真实身份。一方面,他担心鸾夙与聂沛涵相认之後恐生变化,会影响他的出逃计策;另一方面,鸾夙与聂沛涵识於微时,有着青梅竹马之谊,他担心两人一旦相认,某些情愫将会一发不可收拾……
毕竟一个是误入风尘的名门闺秀,一个是风姿卓绝的南熙皇子……聂沛涵又曾受凌恪大恩,臣暄相信,只要鸾夙点头,聂沛涵必会照顾她的馀生……
倘若将「黑衣公子」的身份告知鸾夙,臣暄担心自己终会就此出局,再无翻身之机。
世人於「情」之一字,皆是自私。
臣暄不禁想起了昨夜他与聂沛涵之间发生的事……
鸾夙乘车离去之後,他与聂沛涵进行了一场点到即止的较量。最终自己左臂受伤,聂沛涵背上亦被刀剑所创,二人算是不分胜负。
「慕王殿下前来黎都,莫非就是为了与在下切磋功夫?」臣暄捂着伤口,冷峻反问。
聂沛涵邪魅一笑,冷冷回道:「聂某乃是奉命前来为武威帝贺寿。」
「既是贺寿,又为何要掳走我的宠姬?」臣暄面色一沉:「明人不说暗话,慕王有何心思,便直接说出来吧!」
聂沛涵明明背上有伤,面上却看不出丝毫异样,似笑非笑道:「世子可知半年前在怡红阁里,究竟是谁重伤於你?」
臣暄眉峰轻佻,并不说话。
聂沛涵也不卖关子:「是国舅周会波。」
臣暄冷哼一声:「我早猜是他。暗里害我不成,便刻意教他儿子与我抢美人,再将我的行径大肆渲染,坏我名誉!」臣暄面上渐渐浮出狠戾神色:「他这是要逼我父子交出兵权,教我臣家後继无人!」
听闻此言,聂沛涵并不附和,只是淡淡解释:「那日聂某恰巧也在怡红阁中,本欲出手相救,岂知鸾夙姑娘快我一步,将世子你救走了。」
臣暄面露不解之色:「当时慕王竟也在场?在下说句不中听的话,你我沙场相见,已有三五次之多,每每皆是欲取对方性命,慕王又为何要援手救我?」
聂沛涵并未即刻答话,沉吟半晌方道:「只因聂某与周会波之间有些私仇,不欲让他快活度日。」
臣暄侧首:「愿闻其详。」
只见聂沛涵那绝世魅惑的容颜之上,渐渐浮现一丝伤感:「周会波原不是北熙人,而是我南熙朝内重臣,九年前他叛出南熙,逃往北熙,还掳了我作为人质,想要以此向北熙邀功。」
「九年前?」臣暄细算时间:「当时武威帝尚未登基。」
聂沛涵点头附和:「不错,当时是武威帝之父——文宗帝原明江在位。周会波将我掳入黎都,正欲带入序央宫中,是时任宰相凌恪高义,聂某才得虎口逃生……」
听到「凌恪」二字,臣暄立时眼皮一跳,不由反问:「慕王是欲报当年被周会波掳劫之恨?」
「不,我是欲为凌恪阖府一百二十条人命讨个血债。」聂沛涵冷冷答道:「当年周会波逃往北熙,更名换姓,原本不受文宗帝重用。岂知翌年武威帝弑父杀兄丶铁血登基,周会波拥立有功,摇身一变却成了北熙重臣,妹子亦入宫为妃。两年前武威帝皇后去世,他妹子手段非常,又坐上了皇后之位……」
臣暄已敏感察觉出聂沛涵话中深意:「慕王是指……当年凌相一门惨案,乃是周会波从中作梗?」
「不错。当年正是周会波向武威帝告密,又编造了一些虚虚实实的罪行,才惹得武威帝发难,赐死凌相阖府。」聂沛涵狠戾之中带着愧色:「凌相於我曾有大恩,若非他因我得罪了周会波,也不会招致灭门惨案,唯有他的女儿逃出生天,却没入妓籍……」
聂沛涵话到此处,臣暄已是有心试探:「慕王找到凌相的女儿了?」
聂沛涵并未答话,反笑道:「世子彷佛偏题了。」
臣暄不再相问。
聂沛涵见状又是一笑:「其实周会波亦算歪打正着。倘若不是他让儿子与世子争抢美人,又对此事大肆宣扬,世子岂能如此轻易便打消了武威帝的顾虑?说来世子应感谢於他。」
臣暄冷哼一声:「慕王方才说我偏题,自己倒是迂回曲折。」
聂沛涵这才直入主题:「我知晓世子欲逃出黎都,却苦无妙法,不若我来助世子一臂之力如何?」
臣暄嗤笑:「慕王如何得知在下没有妙法?事实上已成功在即。」
「但仍缺一把可靠助力,」聂沛涵即刻道,「倘若我来做这个恶人,武威帝便会少几分疑虑,世子的把握也会大一些。」
不可否认,聂沛涵的诱饵正是臣暄如今最需要的:「慕王可不是会吃亏的人。」
「事成之後,我要周会波阖府人头。」聂沛涵俊颜之上戾色更浓:「周会波此人志不在小,待到镇国王意图争雄之时,他必是你父子的头号眼中钉。届时还请世子还我这个人情。」
言罢聂沛涵又幽幽补充:「我要活的。」
臣暄沉吟良久,才接了话:「其实武威帝必容不下周会波……慕王若等得起,至多十年,周家必定倒台。」
聂沛涵这才叹道:「可我等不了十年。此仇不报,我日日夜夜寝食难安……再者周会波落入武威帝手中也是便宜他了。我自有法子问出我想问之事,再教他生不如死。」
聂沛涵说这话时面色如常,语中还掺有淡淡忧伤。明明是绝世之人,说出的话却如此狠戾,这般的容颜与言语反差之大,再兼之夜色衬托,更是令闻者毛骨悚然。
臣暄在心底想了想,这桩生意自己并不吃亏。诚如聂沛涵所言,周会波此人志不在小,未免没有存了争夺天下之意。无论周会波是甘愿俯首为臣,亦或是想要自立为王,他皆是臣家的眼中钉肉中刺。即便没有聂沛涵这桩事,臣家与周家亦迟早要兵戎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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