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儿!」鸾夙没有让江卿华再继续说下去,而是急急打断,道:「我需要你帮我,我要保住这个孩子。臣暄会来接我的。」
江卿华看着鸾夙面上那坚定的表情,那表情之中带着情爱的光芒,曾几何时,自己对着那一袭黑衣的绝世男子,也是这番模样。只可惜……江卿华的目光再次落在鸾夙平滑的小腹上,半晌才道:「姐姐向来是个有主意的。」
鸾夙不知江卿华这句是何意,只是自顾自地道:「臣暄会来寻我的,我要等着他。」她这句话是说给江卿华听,同时也是说给她自己听。
听闻鸾夙这句话,江卿华忽然有些想哭,却又不敢当着鸾夙的面流泪,唯有垂眸笑道:「我会尽我所能来照顾姐姐……今日姐姐舟车劳顿,早些休息吧,我明日再来陪你说话。」
鸾夙的确有些困倦,便也不多做挽留,执意将江卿华送出了别院院外,才转身回屋小憩起来。
江卿华一出别院,立刻收起如花笑靥,取而代之的是三分悲戚。她抬眸望了望那刺目的阳光,只为给自己的眼泪寻个光明正大的借口。她在原地站了半晌,待泪水将她的妆容氲花,才走到井边打水自行洗了脸。脱去妆容的那张少女之靥,如此惨淡憔悴,与方才判若两人。
江卿华兀自走进聂沛涵的内院书房。
「殿下,」她低低俯身见礼,低着眉目,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江卿华有时自己也分不清,她这副模样,究竟是出於本心,还是想要得到聂沛涵的几分怜惜。亦或是,两者皆有。她只知道,唯独自己这般姿容憔悴又沉默寡言时,那个黑衣男子才会注意到她,看向她的目光才会有些许柔和。虽然那目光是穿过她看向了旁人,但她不甚在意,只想守着这点微薄的念想,总好过一辈子被他视而不见。
聂沛涵只留下一个墨黑背影对着江卿华,也不命她起身,这样沉默了良久,才低低道:「你搬去别院照料她吧。」
江卿华身形微动,乖顺回道:「是。」
聂沛涵这才转身看向她:「从明日起,她的饮食丶用药丶穿度,皆由你负责。不要说是本王的意思,什麽该说,什麽不该说,你当心里有数。」
江卿华只觉得鼻尖酸涩,没有做声。这般不知又相对沉默了多久,聂沛涵才冷却脸色,继续道:「其它的,想必不用本王多说,女儿家的私事,你该比本王清楚应如何照料。」
江卿华咬着下唇,半晌才细若蚊蝇地回道:「殿下放心,妾身必当尽心照料姐姐。」
「妾身」二字一经江卿华口中说出,聂沛涵没来由地生出一阵悲凉与烦闷。他想起在曲州聂沛潇的私宅之中,鸾夙曾说过的那句「我曾经是喜欢你的,很喜欢……在你娶小江儿以前。」
若没有那一段错认错娶,他与鸾夙是不是会留有一些馀地?可若他一开始便知晓鸾夙是凌芸,又怎会全副身心地去喜欢她?恐怕一开始便会存了报恩与利用的心思了。
从镜山回来,聂沛涵曾迁怒过江卿华,然而面前这个女孩子只是一味地承受与认错,并没有过多解释与反抗。聂沛涵知晓,这事不能全然怪江卿华,是他自己沉不住气娶了她,何况还是他亲自向父皇请的赐婚旨意。
有时聂沛涵看着江卿华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是气不起来的。其实她与从前的自己何其相似,会令他联想起身在京州的少年时光。曾几何时,他在那偌大冰冷的皇宫之中,母妃早逝,不受父皇宠爱,是一个被忽视了的存在。只是他比江卿华聪明,他知道如何崛起,而江卿华只晓得一味柔弱下去。
可这样只会继续蹉跎她的青春年华,难道要让她在慕王府里守活寡吗?聂沛涵有些不忍,他觉得该是给她一个选择机会,即便要承受父皇的责罚,左右他私自调兵救下鸾夙已是重罪,也不在乎再加上一条罪名。
「芸妃,」他还是习惯这样唤江卿华,「你想不想离开慕王府?本王不想耽误你。」
岂知江卿华闻言却是大为惊恐,一刹那已是泪盈於睫,梨花带雨地跪倒在地,哭着恳求:「求求殿下不要赶我走。我知道自己做错了,我会好好服侍殿下,服侍姐姐,只要殿下让我留在慕王府。」
聂沛涵俯身看着江卿华拽着自己下摆的纤纤玉指,低叹道:「你难道想守活寡吗?本王什麽都给不了你。」
江卿华的双手死死掐着聂沛涵的锦袍下摆,拚命地摇头,哽咽道:「我什麽都不求,只求能留下,只要能在殿下身边,为奴为婢也是甘愿的。」
「值得吗?」他仍旧俯首垂眸,面上已漾起一丝苦笑:「你日日将自己弄得这样憔悴,分明是想告诉本王,你过得不好。既然如此,还留下做什麽?」
江卿华仰首看向聂沛涵,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如同她心中的神祇,在她看到他的第一眼,便已无可救药地虔诚於他,甘愿做他的信徒。期间不是没想过据实相告自己的身份,可那些诚实终究湮灭在失去他的恐惧当中,如今,她只希望能留在他身边。
江卿华抬手轻轻拭泪,哽咽的声音已然近乎瘖哑:「殿下想将姐姐留在慕王府,我又怎能离开?我知道自己比不得姐姐,亦不妄图得到殿下的青睐与宠爱,只求殿下让我留在府里,我愿用馀生服侍殿下和姐姐,以赎前罪。」
她的面上逐渐变了神色,那神情已没了往日的娇弱及楚楚之意,好似多了几分微妙的坚定:「殿下放心,从明日起,我必定收拾好自己,绝不会再这样憔悴下去了。求殿下不要赶我走。」
聂沛涵看着江卿华这梨花带雨的模样,不由在心中苦笑。世事果然造化弄人,他想一力挽留的女人,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他想送走的女人,却又极力想留下。
该走的不走,该留的不留,他也不知自己这样强行留下鸾夙做什麽,只是那痛彻心扉的思念之情令他再难以放手。他曾错过她许多次,这一次实在不愿再次错过。宁肯她恨着自己,也不愿她忘记自己。也许这样彼此折磨着,有朝一日便能换来一番新的天地。
这样想着,聂沛涵看向江卿华的眼神也渐渐软了下来,虚扶一把道:「起来吧。」
江卿华哭哭啼啼地起了身,正待再向聂沛涵表明自己的心意,去忽听外头传来岑江的禀告声:「殿下。」
聂沛涵蹙了蹙眉,道:「进来。」言罢又转向江卿华,语气也恢复了几分冷淡:「记住本王方才说过的话,好生照顾她。下去吧。」
江卿华喜不自禁地抬手拭泪,彷佛是得到极大的恩典,俯身道:「多谢殿下!」说着又受了岑江的问候,便匆匆退了出去。
聂沛涵见岑江对江卿华甚是礼待,不由呵斥道:「这府里还没有女主人,你对她这样恭谨做什麽?」
岑江明显看出聂沛涵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解释,只道:「属下知错。日後见了芸妃娘娘,必当拿捏好分寸。」
聂沛涵这才「嗯」了一声:「何时这样匆忙?」
岑江连忙上前一步,附在聂沛涵耳畔低声道:「圣上微服出巡,已快到房州境内了……」
第99章:百般手段(二)
父皇快到房州了?聂沛涵很是诧异,在他印象之中,自他十五岁封王迁入封邑之後,便没有听闻父皇曾微服出巡过。在聂沛涵看来,他的父皇丶南熙统盛帝是精明的丶老成的,却也是迂腐的丶狭隘的,总守在京州那一片四四方方的皇城之中,固执地看着脚底下的繁华。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自欺欺人?
是以他的父皇只能是守疆之君,却做不了开国之帝。
可怎得父皇却动起微服出巡的心思了?且还快到房州境地才被发现?这并不是诸人印象之中南熙统盛帝会做出来的事。
聂沛涵不禁在心中盘算,自己私自调兵救下鸾夙,尚未来得及赴京州请罪,他是否可以理解为,此事是父皇微服出巡的一个幌子?
亦或是说,父皇有意巡查几个亲王的封邑?想要从中挑选可意的皇子立储?只这转瞬的功夫,聂沛涵已寻出了许多疑惑,又给了自己最为可能的解答。他看向岑江,询问道:「父皇是经由曲州下来的?」
「不,是惠州。」岑江恭谨回道。
「果然。」聂沛涵嘴角噙起微妙的笑意。惠州是四皇子福王聂沛瀛的封邑,而聂沛瀛在朝中颇有「仁王」之名,一直是储君之位的有力竞争者,这种竞争力在背景雄厚的大皇子聂沛鸿薨逝之後,更加凸显出来。
倘若聂沛涵猜得不假,他敬爱的父皇是要在聂沛瀛和自己之间,选出一名储君了。可在此关节上,自己不仅失了周会波的差事,且还为了北宣太子的女人丶一个风尘女子而私自调兵,不可谓不是一桩冒险之举。再看老四聂沛瀛,不仅平了吏部贪污的案子,据探子回报还在封邑上乐善好施,搞了几次开仓放粮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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