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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鸾孽/妾心如孽 [网络版] (姵璃)



  「我要这个孩子。」果不其然,他听到她这样说:「恢复得慢些也不碍事,我心里有数。」

  聂沛涵轻微阖上双目,只怕自己会失手打翻药碗:「这是安胎药。不是要我喂你吧?」

  聂沛涵身形高大,此刻站在榻边,便遮去了外间大半的光亮,照在鸾夙面上是微暗的影子。眼前明明是一片阴影,却忽然闪动了一丝犹疑,来自於女子清亮的双眸。那犹疑刺中了聂沛涵,令他的心一点一滴沉了下去,沉至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聂沛涵端着药碗没有再多说一句,只是无言地逼着她,想要看看这女人究竟是否会信他一次。

  鸾夙面对这一碗安胎药,脸色却越发苍白起来。原本眼中的一点犹疑,逐渐化作了惊恐与抵触,有如一把利剑,几乎要将聂沛涵穿胸而过。

  聂沛涵忽然想起从前围猎的情形。鸾夙的神情,好似濒死的母兽想要保护小兽,那恐惧丶那无辜丶那惊疑,统统通过她一双会说话的眼眸,毫不掩饰地表现出来。

  聂沛涵想笑,想要狂笑不止,然而这压抑的氛围和令他深恶痛绝的场景却使他笑不出来。他唯有将药碗再往她唇边送了送,冷如寒冰地道上一句:「喝了这药,我送你回北宣。」


  聂沛涵不知自己说出这话时究竟是多麽绝望与挣扎。她连别人的孩子都有了,他还能强求什麽?只是这点卑微的想法,她能喝下这碗他亲手端来的药,让他知道她还是愿意相信他,以骨肉相托。

  可聂沛涵的这句话,听在鸾夙耳中,却如催命符一般,轻易教她刷白了脸色,毫不犹豫地惊恐抗拒:「不!」

  聂沛涵听到一阵支离破碎的声音,来自他的胸腔。可他面上只是冷笑,亦或是凄惨地笑着,再次重复道:「喝下这碗药,我送你回北宣。」

  榻上的女子咬着下唇别过脸去,用一双祈求的眸子看着他。她没有说话,聂沛涵却知晓她想说些什麽。他看着她那引人陷溺的双眸,那微微闪动的泪光好似在对他说:放我的孩子一条生路。

  聂沛涵端着药碗的手终於有些轻微地颤抖,药汁几乎要洒落在榻上。他没有再说话,只固执地伸着手,逼她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你真要强迫我吗?」她抬起苍白的脸颊看着他:「我非喝不可?」

  他只用坚定的动作回答了她,沉默无言。

  「我若喝下这碗药……你就再也不是涵哥哥了。」鸾夙的水眸终於氤氲出了泪珠,一滴一滴顺着面颊蜿蜒而过,凝成了一泓天涯海角,隔绝了他们曾交缠的岁月,衬得这一袭话语刺骨冰凉,是天涯海角里最坚固的屏障。

  聂沛涵的手终是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碗中的药汁急剧摇晃,跃出碗壁洒在被褥之上。他闭着双目,努力让自己的话语显得冷酷绝情:「你以为这是什麽药?鸾夙,你非喝不可。」

  这一句过後,屋里是死一样的沉寂。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碗汤药已被他洒了小半,聂沛涵才觉得手中一轻,有凉薄的指尖扫过他的掌心,从他手中接过了药碗。

  鸾夙的瓜子脸是这样小,几乎要整个埋在药碗里。泪珠顺着下颌滴滴落入碗中,她双手接捧着,只会无声地低泣。聂沛涵压抑自己想要为她拭泪的冲动,死死盯着她的动作。他看到她在颤抖,看到她将双唇碰触在碗沿之上,但那已然凉去的大半碗药,却没有一滴流入她的口中。

  他们已疏离至此,连他端来的安胎药在她看来都是一碗毒!他站着,看着,等着,直到所有的耐心被磨灭,所有的期待被扼杀,她仍然端着那碗药,颤抖着不肯喝进去半滴。

  而他如今想要做的,只有对彼此快意的折磨。

  她在折磨他,他便要双倍奉还。她对他无情,他也要恨她入骨。

  什麽情爱,什麽相思,都不过是他可笑的妄想罢了!

  「啪」的一声脆响传来,他出手将她手中的药碗扫落在地,瓷片的碎裂声次第响起,是他们过往情分的浅吟低唱。聂沛涵忽然张狂而笑,再不去看那张惊恐诧异的娇颜,只是边肆无忌惮地笑着,边一步步後退,直至退到那扇残缺的屏风处,才渐渐止住了笑意。

  他颤抖着抬起右手指向她,几乎是恶狠狠地怒吼:「你若想生下这孽种,这辈子都不要妄想回北宣!」

  就这样彼此折磨着吧!将她禁锢在自己身边,由她是爱是恨,都是他报复她的痛快淋漓。

  「鸾夙,我们完了!」狂笑过後,聂沛涵心中是一片荒芜,转身而出。

  第98章:百般手段(一)

  再次坐上马车,鸾夙仍对被周会波掳劫的情形心有馀悸。兼之如今有伤在身,又有身孕,人便格外敏感一些。可聂沛涵却不管不顾,硬是逼着鸾夙一道返回他的封邑,房州首府烟岚城。

  如何相逼?自是用她肚子里的孩子。

  眼下鸾夙身在南熙,聂沛涵若想教她失去这个孩子,自是有千万种手段可用,她不得不担心,便也只好身不由己地随他走。鸾夙深知,仅凭她一己之力,根本无法逃出南熙,何况她身子不轻便,便也不做离开的妄想。

  鸾夙以为,臣暄终究会来接她的。她相信,并以此为信念。

  如此想着,鸾夙心中倒也平静了些许,再看这空荡荡的马车里唯有她一人,又不禁有些失落。聂沛涵没有与她同乘一车。自三日前两人因为一碗汤药而闹翻之後,聂沛涵便再也没有再见过她,只在昨日命岑江传话让她收拾行装,如若不从,「舍小挟大」。

  这是岑江转述的,聂沛涵的原话。

  鸾夙不禁素手抚摸这马车内的备置,厚厚的狐裘,绵软的坐榻,无一不是为她着想,怕她颠簸。聂沛涵还是关心着她的,怕路途辛苦伤了她的身子。也许她真是错怪他了。

  这三日里,鸾夙不止一次想要去问聂沛涵,那日他端来的药究竟是安胎的还是堕胎的,可又怕再次惹恼他,唯有憋在心中。她真的不敢拿腹中的胎儿去冒险,她不敢喝他手中的汤药。

  也罢,左右她与他已渐行渐远,她也有了刻骨的爱人,从前的那一段情愫,无论深浅,断便断了吧。只是她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糟糕的结局,远不如在祈城与他同乘马车时,彼此虽然客气疏离,但至少还能说上三言两语。

  那日在祈城,也许便是他们最後一次共乘一车了。鸾夙不知自己为何会生出这样的想法,亦不知她竟是一语成谶。

  纵然旧情已逝,可仍旧惹人怅然而叹。

  这一路走得十分缓慢,本该二十日的路程,足足耗时一月才到烟岚城。这一月之中,鸾夙从未曾见过聂沛涵,即使她知道他在另一辆马车上,但两人始终碰不上面。每到一处官驿,她下车时,聂沛涵已不见踪影,彷佛是刻意回避她,亦或是说,他不愿意见她。

  待回到烟岚城,恰好是五月初一,天气已热得厉害,鸾夙尤其感到难耐,大夫说有孕在身的女子火力大,许是如此。而聂沛涵,依旧没有出现。

  鸾夙随着管家的安排,仍在从前那座别院安置了下来,刚喝了药预备小憩,便听得屋外一个欢喜的女声传来,带着几分迫不及待:「姐姐!姐姐!」

  是江卿华!鸾夙心中一喜,正待起身相迎,但见江卿华已小跑进了屋内,上前握住鸾夙的左手,忍不住藏着眼泪哽咽道:「都听说了,姐姐遭奸人掳劫,身上有伤。」言罢又上下打量一番,再道:「两年不见,姐姐圆润许多。」

  事到如今,彼此的身份已经揭露,鸾夙便也不多做矫情。一别两载,江卿华的身量没有太大变化,面上还画着精致的妆容,衣衫配饰,无一不好,看起来倒是过得不错。鸾夙紧紧握着江卿华的手:「慕王……待你可好?」

  江卿华面上并无落寞神色,笑着点头道:「殿下的性情姐姐又不是不知道,他是面冷心热,平日里待谁都是淡淡的,可吃穿用度,还是很关心的。我很好,也很满足。」

  鸾夙仔细观察江卿华,见她说得真心,倒也不再多问,只轻轻道:「小江儿,我有了臣暄的孩子。」她有孕之事,是瞒不住的,与其最後惹来江卿华的猜忌,倒不如自己先说出来,省得日後再让她误会。

  江卿华好似已知晓了此事,面上并无过多惊讶或欢喜,只施手轻抚鸾夙尚且平滑的小腹,语中带着几许微憾:「若是殿下的……该有多好。」

  鸾夙一怔,默不作声。



  江卿华语中渐有自责之意:「我是真心实意想姐姐与殿下在一起的……我是个罪人,阻了你们的缘分……」她抬起头来,再看鸾夙:「姐姐如今怀了孩子……想怎麽办?」

  鸾夙叹气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慕王究竟是何意……如今拘着我也没什麽意思了。」

  江卿华闻言沉吟一瞬,十分动容地说:「姐姐还不明白吗?殿下是真心喜欢你,愿意接纳你。姐姐何不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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