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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心术 (吉字)


  两人目光相交的时候,彼此均微微动容。
  似乎那双眼睛下面藏了一口没有底的深井。
  齐清儿清了清嗓子,先开口道:“夜深,殿下还不曾歇下吗?”
  这句话问出来,她就后悔了。
  相互矛盾的一句话,她怎么不先问问她自己,夜深,她为何还要来访祁王府。
  祁王长袖的手指轻轻握了握拳,目光扫向齐清儿身后的锦皙,道:“心想着你会过来,所以未曾歇下。”
  齐清儿听得微愣。
  但很快反应过来。
  养心殿的事,他耳听八方的祁王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扬一扬手,竹婉会意,拽着锦皙踉跄的往前好几步。
  锦皙几乎不曾见过祁王,偶尔几次,也是相隔很远,面前祁王的面容对她来说是陌生的。
  但王府的气势在此。
  锦皙身子一斜,直直地跪在了祁王和齐清儿跟前。
  “皇后想接我父母来京城,起因便是她。”齐清儿说得不咸不淡。
  祁王垂目落在锦皙身上,道:“你的郡主府确实留不得她,放在我这里也好。”
  锦皙埋着头,脑门朝地,肩膀不住的颤抖。
  似乎这种没有威胁的对话让她更加感到威胁,一时慌张,连求饶或者叫屈的本能都没有了。
  齐清儿在竹婉耳边道:“带下去吧!该怎么做,你当有数。”
  竹婉点头,又对祁王福了福礼,方半拉半拖地将锦皙带了出去。
  这整个过程,锦皙像个断了线的木偶,直到她走出了祁王的书房,她都没明白是个什么情况。
  不过,想多了也是无用。
  站在门边的剑枫见竹婉带走了锦皙,往书房里看了一眼,心下了然,不声不响的退出了书房。
  未等书房彻底的关合。
  祁王已经伸手握着了齐清儿的手腕。
  一股刺痛顿时游上心扉,齐清儿轻叹一声,往回缩了缩手。
  然祁王却没有要松手的意思,齐清儿忙道:“我折了手腕,殿......”殿下二字终是没有完全吐出来。
  她已然能感觉到手腕处祁王手指的微颤。
  他不喜欢这样陌生的称呼,她心中明白。
  祁王闻言,稍松了手指,道:“折了手腕?”有些不置信的语气。
  齐清儿又挪了挪手腕,从祁王手中挪出,顿了顿,将如何发现锦皙是细作一事告诉了祁王。
  祁王脊梁骨逐渐挺直,“如此看来,皇后太子一党已经开始留意你了。”
  齐清儿旋了个身,道:“虞妃临死前和我说了什么,让皇后如此紧张,你就不想问问我吗?”
  祁王眉眼稍抬,“你从天牢中回去之后,便睡了两天两夜,之后你便被请去了宫中,我就是有心知道,也没有时机啊!”他说着转身面向齐清儿,继续道:“你这不是准备来告诉我了吗?”
  齐清儿看着眼前几乎迷离的祁王。
  他说话什么时候也这样带着戏弄了?
  她抬目在祁王的双眸间掠过,道:“你弟弟俊鑫当年并非死于肺痨,而是中了啼血散,下毒的就是皇后,虞妃能知道此毒便是从皇后那里得知的。”
  祁王深知当年俊鑫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得了肺痨。
  何况,当时的他才只有五岁。
  再联系到俊鑫中毒后不久,他的母亲和齐帅就被告出了私.通,多半也能猜出小小年纪的俊鑫是死于非命。
  但祁王却不知是死在了当今皇后的手里。
  顿时觉得胸口热血沸腾,鼻尖开始微微发酸。
  他转过身,深呼吸,再深呼吸,最终没忍住一拳头砸了书案上面。
  原本安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声的书房,顿时充满了书籍砸落地面的声音,以及一些纸张之间的摩擦声。
  齐清儿微震,她缓缓走到祁王跟前,伸手覆在祁王的手背上。
  失去亲人是个什么滋味,她最清楚。
  “十六年过去了,若现在将此事重新翻出来,扳倒皇后的胜算有多少?”齐清儿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齐清儿自己不是没有想过。
  其一,若是她将这件事呈现在陛下面前,陛下首先会质疑她是如何得知的。其二,事隔多年,皇后怕是早已经毁了任何可疑的证据。再说啼血散里面的麝香虽能在被炼制的时候渗入附近的陈设物件当中,那也只会存在四个月,如今十六年过去了,华驮就是有上千只猫,也不可能发现。其三,俊鑫之死关系到当年的私通一案,至今都是京城当中无人敢提的案子,更是皋帝心中的一根刺。就算将皇后谋杀皇子一事说出来,皋帝他也未必会忍痛去拨动那根刺。
  真是可怜了俊鑫至今都还是个无名无份野子。
  齐清儿想到此处微微垂首,耳边传来祁王无力的口吻,“现在翻出来,我们一点胜算都没有。”
  她知道会是这个答案,但心还时往下沉了一截。
  祁王顿了顿胸,扬头将心中的泪咽下去之后,道:“有一种办法可以证明俊鑫和父皇的关系,但在我不能确定胜算之前,我不愿这样做。毕竟俊鑫走时就未曾有丧仪,至今都没能有个落脚之地,若还要拿他的尸骨来谋皇后,我于心不忍......”
  齐清儿抬手落在祁王的背上,道:“我明白……”
  她明白祁王说的方法。
  那是滴骨验亲。
  要将俊鑫那小小的身躯这般折腾,岂不是连他的魂魄也一并折辱了。

☆、第二百十八章,陈文靖

  书房中再次安静到只剩下彼此二人的呼吸声。
  均匀,深长。
  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说话。
  祁王僵直的背动了一下,他转身往书房的一边走去,在悬挂的青云剑跟前停了下来。
  他抬手摸着剑身,慢慢后移,直到剑尾的流苏陷进他修长的手指之间。
  此时的他情绪缓和了不少,语气平缓亦坚定道:“清儿,当年无辜离去的人,我们一定能换回他们清白与名誉,对吗?”
  齐清儿看着眼前的祁王。
  站在原地,不知是进是退。
  她在祁王身上看到了隐隐的茫然,亦或是一种难舍,难割,又不能不为之的复杂感情。
  半饷后,她道:“是,一定。”
  忽然,面前闪过一道红光。
  是祁王拔出了青云剑的剑身,炽焰般的剑身瞬间叫齐清儿的双目刺痛。
  他道:“既然皇后已经开始动手了,我们自也不能坐以待毙。”
  齐清儿目光微凝,难道祁王已经开始筹划,已经找到如何牵制皇后的办法了吗?
  祁王继续看着剑身,抬手用左指在上面轻轻滑过,方将剑收入剑鞘当中。
  这样的炽焰红,能叫他时时刻刻记住当年的血雨腥风。
  他面壁沉默了半饷,道:“兵部尚书陈文靖,先从他下手。”
  齐清儿蹙眉,“陈文靖,兰成公主的夫君。”
  她有些不解。
  兵部尚书陈文靖为官多年,对于朝廷,他可谓是殚精竭力,算得上政治清明。
  纵观这些年,无论从他的政绩,为人,还是品性上来讲,都无疵可挑。难道祁王是想故意栽赃不成?
  齐清儿想了想,还是打消了最后的那个念头。
  祁王道:“兰成公主的脾性你也知道,如果她知道他的夫君在外面养了歌姬,你认为她会做何反应?”
  齐清儿顿时觉得头皮渐层木木的。
  歌姬指的是楚秦歌么?
  可照她对祁王的爱慕,如何能够随了陈文靖?
  且看祁王的意思,似也不是在说楚秦歌。
  齐清儿稍愣,随即道:“兵部尚书是朝中正二品官员,是皋帝眼皮子底下最受重的官吏之一。且大煜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朝中不得擅自到青楼中取乐。若是兰成公主知道她的夫君在外面私养歌姬,她定会告她父皇那儿去,到时候陈文靖少不了被治罪。但这些年皋帝对他也颇为赏识,要治罪,怕也是个不痛不痒的罪。对皇后太子一党实在起不了什么伤害性的作用。”
  她分析得在理。
  而祁王想的却是另一个层面,他道:“皇后是不会让她去的,自己人咬自己人,太子也不会允许她这么做的。”
  祁王的这些话,让齐清儿隐隐的想起皋兰洁在她府邸后街寻找帕子时的场景。
  当时她的就不愿被齐清儿发现。
  且她还曾扬言要告诉皇后,说齐清儿抢了她的帕子,可后面种种迹象却表明,她不但没有告诉皇后,似还很怕让皇后知道。
  难道陈文靖在外养的歌姬就是杨柳?
  而兰成公主已经有所发觉,但却苦苦找不到证据?
  祁王见齐清儿不语,继续道:“有些事,你有所不知。当初皇后要将兰洁许给陈文靖的时候,陈文靖府上已经有了正室。但皇后和太子都不愿失去兵部尚书这个在朝中具有实力的幕僚,也不愿兰洁嫁过去为妾,硬是逼着陈文靖休了同枕共眠十多载的妻子。最后兰洁同意嫁于陈文靖为妻,却不愿他有侧房,在嫁过去的一年当中,兰洁便联手皇后逼得陈文靖一一休了他府上的五六个侧室。让人没想到的是,爱面子的陈文靖竟也闷不啃声的照做了。”
  如此刁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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