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虽有一层草做铺垫,沙子碎石还是很硌人,庞致的衣服被刮破了几处,肩膀那里几乎可见红了的皮肤,所幸庄颜在他怀里完好无损。
庄颜脑子发晕,一清醒过来就查看庞致伤势如何。
庞致捂着手臂站起来,道:“无碍,只是扭了一下。”
庄颜心里又急又气,好好的马怎么就冲过来了!
庞致把庄颜护在身后,看着方杰华等一行人,目光落在女扮男装的方拾梦身上,他眼神冰冷如冬日屋檐下的冰棱,“是谁的马?”
方杰华想起自己从马上摔下来的那次,还被人拿打马球的杆子狠狠地捶了一下,他知道那人是谁,如今想起来亦是尤有余惊,为了妹妹却仍旧挺身而出:“是我的马……”
方拾梦躲在方杰华的后面,低低哭出声来,她也不想的,可是一看到庞致和庄颜站在一起,她就想庄颜死掉!
庞致扫了方杰华一眼,不轻不重道:“是你的马……两清了。”既然庄颜无碍,这次就当是他让方杰华报折腿之仇吧。
庞致和庄颜出猎场,上了马车。庄颜见他眉头皱着,问他是不是疼得厉害,想去摸他的手臂又不敢。
庞致摇摇头,安慰她道:“回府了就去找大夫,别担心。”
回到侯府,庄颜一进门就让人去请大夫来,等到他们入内院没多久,临街的大夫就来了。
大夫临走前开了药,庄颜在内室里避着很想出去问问庞致的状况,还是耐着性子等到大夫走了,她才出来。
庄颜出来的时候,庞致的衣服已经脱下来,上好了药,丫鬟收拾好药味儿十足的膏子,又拿了插着新鲜花朵的花瓶进来,摆放在榻边的矮几上。
庄颜坐在榻上俯身看着他上了药的肩膀,问:“怎么样?还疼不疼?大夫说要不要紧?”
庞致皱皱眉头,一本正经道:“要紧,大夫说千万不能多劳动,得好好休养个十天半个月的。”
听到这话,庄颜才松了口气,真怕他为她断了臂膀!
两人相顾无言,庄颜低着头红着眼圈道:“那方家小姐也太狠心了些。”
“别怕,她只是不肯死心,如今她就要嫁给薛贝,想不死心都不行了。”
嫁给薛贝?庄颜觉得薛贝肯定不是愿意娶方拾梦的人啊!
庞致解释道:“皇上从避暑那会儿开始就一直生病,不轻不重的,但也够让人担忧了。朝堂之上明波暗涌本就不断,如今只怕更激烈了些。文臣武将结党更加势猛,我与凉国公府交好,你又是国公义女。忠勇侯府自然会慌了,与帝师薛家结亲是理所当然的。”他前一世的时候,就亲眼看见薛贝和方拾梦成亲,这一世按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也不会出变数。
庄颜感叹道:“若有方拾梦做正室……孟凌云日子怕是不好过了,想起我刚认识她的时候,那时她还温柔活泼,这会子已经不晓得是什么样子了。”
庞致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捏着庄颜的肩膀,笑道:“你的担心实在多余,孟凌云比方拾梦更识文断字。况且方拾梦的脾气又直,很容易得罪人,谁能占到便宜,还不好说。”就他前一世所知,孟凌云闹过一阵之后就老实了,后来……方拾梦被孟凌云整得可够惨。
说完这事,天也渐渐黑了,庄颜传了饭。
庞致坐在饭桌前盯着庄颜看。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庄颜嗔他一眼,“看什么呢。”
庄颜又托腮道:“难得你能休息十日,如今却只能在家中休养了。”
庞致笑笑,他觉得在家中挺好的,毕竟伤了手,许多事只能请夫人亲力亲为了。
丫鬟们抬着三屉子菜进来,一一摆放在桌上,兰儿和莲儿给主子盛饭。
庄颜打发丫鬟们先出去吃饭,心想着庞致伤了右手,吃饭不便,模样肯定不雅观,被下人看到了不太好。
庞致看着他面前的一碗饭和几盘子菜,又看了看庄颜,故作苦恼道:“夫人,我饿了。”
庄颜看他一眼,道:“饿了就吃。”说着,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庞致不吃,捂着右手手臂,看着庄颜道:“突然使不上劲,夫人喂我。”
第75章
庄颜坐在桌前不动,庞致也就不动,四目相对,室内宁静。
还是庄颜先妥协了,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肉脯给他吃。庞致视线落在庄颜脸上,吃了菜还咬住筷子。
庄颜瞪他一眼,轻蹙秀眉,“你再咬着我就不喂了。”
松了下颌,庞致迅速嚼碎了肉脯吞咽下去,身子动也不动,眨了眨眼睛道:“还要。”
庄颜只得先喂饱了他,自己才吃上饭。
她以为,吃饭的时候已经够磨人了,没想到天黑之后更磨人。
晚上庞致在净房里洗澡,庄颜怕他手臂沾了水,虽然担心,但他没有要求她帮忙,也就没去一旁伺候着。约莫等了一刻钟有余,人还没出来,庄颜便自己去净房门口看了看,半晌听不见动静,有些急了。
庞致泡在池子里面,烛火的照应下,隔扇外附耳偷听的绰影被放大许多倍,他笑着趴在池子边的赶紧毛巾上,等着庄颜进来。
庄颜果真按捺不住了,敲了敲隔扇问:“侯爷。”
庞致不理会,庄颜又问:“需不需得人进来伺候?”
“那你进来吧。”
庄颜只得推门而入,整个净房充满湿润了水汽,她越过屏风,看见池子上空雾蒙蒙的,他一双肩膀□□在外,身上沾的水珠子一颗颗地往下滑,像是被他的体温消融了一般。
在这样明亮的灯火下去看他的身子,还是头一次,庄颜低着头,小声问他:“侯爷怎么待了这许久?”
“我手抬不起来,不便搓洗。”
“那怎么不叫下人来伺候?”庄颜的手捏着袖口,有点紧张。
“院内又无小厮,我又不习惯叫丫鬟伺候。”
庄颜听明白了,这厮就是等着她上钩的。壮着胆子往前迈了一步,她柔声道:“那我伺候侯爷沐浴吧。”
庞致从水里站起来,转了个反向,背对庄颜道:“来吧。”
庄颜上前拿了干净的巾子,放在水里打湿了,还带起花瓣数片,略拧了拧,给庞致擦了擦脖子和肩膀……
半个时辰后,庞致从水里出来,只穿了一件袍衫,内里悬空,和庄颜一起入了内室。
内室的灯火还要明亮些,庄颜讲他衣裳脱至肩膀处,看了受伤的地方,磨掉一层皮的地方红的很厉害,至于骨头里的伤,那就看不见了。
夜里熄了灯,庄颜想着他今夜总要老实的,于是拉上被子就准备睡了。
庞致侧过身子问她:“这就睡了?”
平躺着的庄颜睁开眼,扭头看了他一眼,“你手臂还有伤,白日里你都是说了不可用劲,也使不上劲,还能怎么办?”
庞致衔住她的唇,道:“能办的法子多了……”
他没受伤的那只手捉着她的手往被子里面去,庄颜跟着他的动作一下一下地来,听见他低吟的声音,便自己加重了力气……
手臂发酸,庄颜以为他总该消停了,却还不肯,让她披着衣裳坐在他身上。
半是害羞半是好奇,庄颜骑了上去,撑着他的双腿,轻轻地动起来。庞致一把扯下她的肚兜,双腿抬了抬……
*帐暖,床上一双人,又是一夜好眠。
次日清晨,庄颜便起来沐浴,又去平心堂前一进的院子里看了看府上的账务,同两个妈妈和留香一起,熟悉府内各项事物。
庄颜晓得对这些人来说,最要紧的一个字就是利,再说得直白些,就是钱财。府上管理有没有疏漏,从各项支出收入里总能看出些问题来。她对管理侯府也很上心,这几日学的很认真辛苦。
庞致许是因为药的缘故,醒的很晚,意识清醒之后发现庄颜已经不在床边了,喊了一声,便有丫鬟进来。
兰儿跪在地上,问侯爷有什么吩咐。
庞致斜倚在床上,盖着被子问她:“夫人呢?”
“夫人在前面,她嘱咐奴婢,若是您醒了,就伺候您起来,衣裳吃食都准备好了。”
庞致嗯了一声,让她出去。兰儿斗胆道:“侯爷……您手臂伤了,要不要……奴婢伺候您穿衣?”
一阵沉默,兰儿握拳的手显得她很紧张。
庞致道:“来吧。”他穿着里衣站起来,张开了双手。
兰儿站起来,从衣架子上拿了干净的衣裳给庞致换上,系腰带的时候,她一双巧手离他的腰很近,却没敢做更过分的事。
伺候庞致梳头的时候,兰儿嘴角是带着笑的,庞致从铜镜里观察着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梳好头发,兰儿问他带什么簪子,庞致随手挑了个玉簪,递给她。兰儿替他插好簪子不自觉多嘴了一句:“侯爷……您的头发真好看。”
庞致哦一声,问她:“比夫人的头发如何?”
兰儿新如擂鼓,没敢答话。
穿戴齐整,庞致去前面找庄颜。
见他起来,还精神焕发,庄颜笑着去迎他,问他吃过不曾。庞致说没有,庄颜说她也还未进食。两人携手去次间里吃了早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