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呀?既然是好话,那臣妾也想听一听。又不是讲了坏话,有什么说不得的?”
“他会不好意思的,你知道,这孩子特别爱面子,觉得时时处处不能丢了他做为长兄的体面,不然还怎么给弟弟妹妹做表率?在朕面前哭完他就觉得自己是失态了。”皇上在谢宁耳边小声说:“这事朕已经答应他了,你也就当不知道吧,别让孩子面子上过不去。”
这才多大的孩子啊,这行事却跟小大人一样。
也许宫里的孩子都这样敏感早熟吧?
“行了,起来洗一把脸,头梳不梳的倒不要紧,反正也没有旁人,该是用晚膳的时候了。”
既然话说到这份上,皇上已经说不再提,那就真的不能再提了。
谢宁心里还是有些心虚。
皇上是不是真的不介意?也许还是有一些的,只是皇上没有表露出来。
可是谢宁一想到他有一丝半分的勉强和不快,都觉得心里难受。
她倒情愿他直接生气动怒发落她一顿,也比藏着掖着放在心里要强。
谢宁起身梳洗,青荷取了一条裙子来给她换过,梳头的时候悄声在她耳边说:“主子可不知道,皇上刚才把公主的乳母和宫女都发落了,那脸色吓得奴婢魂都要散了。可是一进屋看见主子,皇上那脸色就象冰雪遇着春阳似的,一下子就冰销雪融了。”
谢宁轻轻嗯了一声,手里掂着一根簪子。
青荷又问:“主子有没有跟皇上说今天在长春园的事?”
“还没说。”
青荷一边熟练的替谢宁把头发挽起来用发针扣好,一边小声劝着:“主子不要太难过,也不要太生气了,气坏了自己的身子白白让旁人得意。”她话里这个旁人是谁,主仆两人都心知肚明。
“这事儿你得跟皇上说,明寿公主这么嚣张,依奴婢看,除了皇上别人谁也奈何不了她,明微公主既是妹妹,地位又是大大的不如,就今天看着,两人根本一点儿姐妹之情也没有,明寿公主不会卖她的面子。至于其他人,落井下石还来不及呢,不会倒过来帮咱们的。您回来跟皇上说一说吧,这事儿早结早好,再拖下去,奴婢担心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呢。”
“我知道。”
就是有点不说不出口,觉得比刚才玉瑶公主的事情还难出口。
怪不得人们总说家丑不可外扬,这种丢人露丑的事情,自己要说出来真是加倍的艰难。
“二皇子呢?”
“才醒过,乳母喂过他了。”
晚膳十分丰盛,因为有皇上在的缘故,和昨晚用的又不一样。皇上坐在上首,谢宁和玉瑶公主坐在一边儿,大皇子自己坐在另一边儿。玉瑶公主真是一时也离不了谢宁,比前几天更黏人了,吃一口东西也要谢宁喂,汤也要她递到嘴边才肯喝。
二皇子还不能吃东西,被乳母抱着在一旁看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刻也不停。
“他是难得见着这么多人一块儿用膳,觉得新鲜吧?”皇上让乳母把二皇子抱过来,用筷子沾了一点汤喂他,二皇子咂了咂嘴,朝皇上露出一个无齿的傻笑来。
玉瑶公主看看这个胖娃娃,安静的等着谢宁再给她喂下一口。
皇上见状摇摇头,轻声说:“她真是越来越娇纵了,你瞧瞧你把孩子惯成什么样儿了。”
谢宁替她擦了擦嘴角:“她心里不踏实,早知道我今天不该出门。”
大皇子轻声说:“今天的事情,也是我没有看好妹妹的缘故。”
皇上轻轻顿了一下镶银菱花的牙箸:“行啦,别一个两个的争着往自己身上揽错。朕只见过争功的,还没见过这争过失的。”
皇上这么一说,大皇子就不敢再出声了,低下头闷闷的用膳。皇上给他夹了一片藕,大皇子受宠若惊,先说:“谢父皇。”然后把那片藕吃了。
谢宁觉得有一道炒山珍味道很不错。在宫里也吃得着,但都是干货水发的,这种时鲜的东西御膳房一般不呈。这也是御膳房里头心知肚明的俗例了。鲜的总不如干的稳妥保险,至于口味上的细微差别,那自然有调味和炮制工序来弥补。
但山珍、海味,这些总归是要吃一个鲜字的。
皇上说她:“别光顾着玉瑶,你自己还没吃几口呢。”
谢宁说:“我也吃着呢。”
这可是没办法的事,皇上把玉瑶公主的乳母和宫女都发落了,新人今晚是肯定补不上来,她又不肯自己吃饭,谢宁不喂还能怎么样?
等玉瑶公主吃的差不多了,她盛了点汤在碗里,拌着饭就吃了,算是混了个水饱。
她惦记着怎么跟皇上说谢刘氏母女的事情,等膳桌撤下去了,皇上带同着他们几个,把二皇子也抱上了,在清璧堂竹林里散步消食。
皇上问大皇子的笛子学得如何了,大皇子有些不好意思:“气还不足,手也没力气,按孔不准。”
“慢慢来不用着急。”皇上想了想,笑着说:“等今年过万寿节的时候,你给朕吹首曲子。”
大皇子眼睛一亮,提气大声应道:“是,儿臣遵命。”
至于玉瑶公主,皇上说:“玉瑶到时候能给父皇说声平安长寿就行了。”
这也是祈愿这孩子早些病愈的意思。
谢宁捏了捏二皇子的小肉手,笑着说:“我们二皇子怎么办呢?连磕头都不会,也不会说句吉祥话。”
“那你这个做娘的,就连儿子的份一起送了了吧,你送朕个双份的寿礼。”
这寿礼二字被皇上说的十分暧昧,谢宁的脸腾的就红了。
这人怎么这样呢?这跟前都是孩子,就说这样的话。
虽然说他们年纪还小听不懂,但是谢宁自己会心虚啊。
回了屋里头,谢宁亲手给皇上端了一盏茶,挨着皇上坐在榻边,一脸“有事相求”的神情。
“有什么话想说?那就说吧。”
“臣妾今天去长春园,见着我婶子和堂姐她们了,上回进宫之后她们没有回乡,还滞留在京里头,这回也跟着出了京城往园子这边来了,被明寿公主收留在长春园住着。”谢宁顿了一下接着说:“臣妾想着不好麻烦明寿公主,想在皇上这儿讨个恩典,打发人接她们出来,趁着天晴路上好走,送她们回乡去。”
☆、一百二十七 探问
明微公主接了清璧堂的信儿说玉瑶公主找着了,总算松了一口气。
玉瑶公主真要找不着,别说清璧堂的人,这满园子的人别想有一个能过好的。皇上子嗣不多,个顶个看的跟个宝似的。虽然说淑妃作恶太多,可不耽误皇上他疼爱女儿。
刚才明微公主把事情最坏的结果都想了一遍,要是玉瑶公主真被人谋了害了这事情该怎么收场,越想越是心惊,不知道有多少颗脑袋要落地。
明微公主也是有孩子的人,她能体会到这种心情。
人在有了孩子以后,以前绝不会做的事,绝不会说的话,为了孩子那都可以破例,做什么都行。皇上自幼没得过先帝一点儿关爱,连一句暖心的话也没说过。至于太后,据明微公主看,对他也一直很冷漠,远不如对明寿公主那样体贴倍至,千依百顺的。皇上四五岁起就独居一宫,与太后只有例行请安时候见一面说两句话,天家的骨肉亲情不过如此。
但皇上对自己的孩子却是百般疼爱呵护,也许是不想让玉瑶公主他们再经历皇上自己经历过的一切。
明微公主看着儿子站在一旁,提着笔正在练字。汗珠顺着他的额角发际的地方往下淌,他也顾不上擦,写的十分专注。
明微公主看着儿子心里十分骄傲。这一辈的宗室、勋贵子弟,有一个算一个,哪一个能象她的儿子这样知道勤力发奋?
天底下没有哪家父母不盼着孩子好的,明微公主觉得自己的儿子指定是有出息的。这想要有出息,一是自己勤力,二来也得有人提携。
所以明微公主要想尽一切办法讨好那位皇兄。
她的心腹禾琴匆匆进来,见着小公子在写字,到了嘴边的话又停住了。
明微公主起身来走到廊下,禾琴跟着过来禀告:“打发去长春园的人回来了。”
明微公主问:“怎么样?”
禾琴有些无奈:“倒打听出点消息,那位晕过去的谢姑娘没有大碍,回去后灌了一碗凉茶就醒过来了。她们在长春园住的是下人房……”
“当真?”
“这种小事他们犯不着瞒着。”
明微公主扶着廊柱坐在围栏拐角处:“这也太过份了。”
长春园这么大,主子不过就那么两个,空着那么多地方,却非把人塞到下人房住着,有些欺人太甚了。
“常妈妈使了钱,和她们见了一面。没说咱们是谁,只是说,是谢婕妤托人来问的,有没有什么不便之处,是不是想早些回乡。”
“那她们又说什么?”
以明微公主看来,今天明寿公主耍猴儿似的把谢家母女折腾了一番,谢家母女就算之前糊涂,现在也该明白处境不妙了。长春园绝非久留之地,明寿公主更不是什么善人。要是她们捎什么话,或是想赶紧离开长春园,明微公主也好给谢婕妤那边回话。
没想到禾琴说:“谢家母女不想走,只是谢刘氏说手边缺银钱。她还说在长春园住着很妥当,让谢婕妤不要多操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