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比之下,正抱着二皇子,跟玉瑶公主小声说话的谢宁简直象个傻大胆。
皇上看着他们其乐融融的样子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大皇子契而不舍的努力,终于拉着玉瑶公主的手到舷窗边去了。船行并不快,湖面上还着淡淡的雾气,湖心小岛上林木葱郁,长长的垂柳一直垂到水面上。
大皇子指着船身一侧兴冲冲的跟玉瑶公主说:“妹妹,你看,那是野鸭子。”
玉瑶公主很给面子的转头看了一眼,不知道她看见什么了没有。但是对大皇子来说,玉瑶公主有所反应就已经是最大的好事了。他现在也明白每天王先生给妹妹吹笛子是为了替妹妹“治病”了。而且李署令也说,平时要多和玉瑶公主说话,她的病才能好得快。
谢宁替二皇子擦了擦口水,对二皇子来说只要有人抱着他,是坐船还是卧床对他来说都一样。外面风景如画,二皇子则美美的张开小嘴巴打了个哈欠,打算睡个回笼觉了。
太监和侍卫们驾着小船来回穿梭,热气腾腾的点心羹汤之外,还有从湖里现采的莲蓬菱角。大皇子甚至亲自指着一朵特别大的莲花让人划小船过去采了过来,然后接了花两手捧着过来,把莲花送给了谢宁。
“这个给谢娘娘带回去插瓶吧。”
谢宁笑着接过莲花,又向大皇子道了谢,让人给他剥莲蓬。
大皇子以前吃过莲子,可是那些莲子到他面前的时候都是白生生光溜溜的,连芯都已经剔掉了。他还是头一次看见莲子是怎么从莲房里头剥出来的,绿生生的莲子还要再去一层外皮,才能变成他平常见到吃到的样子。
谢宁给他剥了一颗,大皇子认真的道过谢才放进嘴里,咀嚼的表情显得十分认真。
“甜吗?”
“甜的。”大皇子自己也要动手:“我也试试。”
“小心别掰着指甲了。”谢宁放手让他自己试。再怎么身子虚弱大皇子也是个男孩子,剥个莲蓬的劲儿还是有的。
皇上一点儿没干涉,就坐在一旁笑吟吟的看着他们。
谢宁又剥了几颗莲子奉给皇上,当然,是装在小碟子里头递过来的。
皇上觉得颇为可惜。这是当着孩子的面,总是要拘束些。要是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一准让谢宁把莲子直接喂到嘴边。谢宁的手生的很好看,指若柔夷,掌心带着一点嫩红色,指甲没象旁人一样留的特别长。
皇上原先没有多注意这一点,现在才想到,韩充容那么护孩子,还留着寸许长的指甲,修护的十分精心,染着漂亮的颜色。
谢宁不但没留长指甲,也没有用指甲花或是一些油膏来浸染。
谢宁不留指甲是怕碰伤孩子,不染指甲纯粹是因为她一直都不喜欢。再说染指甲的时候不管用什么料,总会添加明矾、白垩之类的东西进去,不然不好上色。她以前甚至听说过有的染指甲的色膏里有砒霜!多可怕,也太不保险了。
她觉得指甲干干净净的就很好。
大皇子剥出来的莲子先给了皇上,又分了谢宁两颗,后头再剥出来的给玉瑶公主吃了。大皇子还很想给二皇子也留两颗,遗憾的是二皇子还一颗牙都没长呢,大皇子只好自己吃了。
剔出来的莲芯绿生生的放在一旁,大皇子只知道要剔出来,因为莲芯苦,可是莲芯看着嫩嫩的也很可爱,真的会很苦吗?
皇上鼓励他:“莲芯明目去火,可以入药,还可以烹茶,你要真的那么好奇,可以自己尝一尝。”
大皇子还真的听话的拈起一枚莲芯来咬。
谢宁来不及拦着,就见他的一张小脸儿顿时皱了起来。
皇上还笑着问:“苦吗?”
大皇子连连点头:“苦。”
谢宁赶紧让人过来伺候大皇子漱口,又端了茶来让他喝两口。
“虽然刚才苦,可是现在回味却不苦。”大皇子喝了两口水,眯起眼来仔细感觉了一下,说:“舌根回味还有点甜甜的感觉。”
玉瑶公主刚才一直坐在旁边看着,大皇子给她吃莲子她也吃了。现在看着大皇子自己尝了一枚莲芯,玉瑶公主歪着头,有些好奇的看着在玉白色盘子里盛的绿色莲芯,也伸手拿了一枚。
谢宁想拦,结果皇上却按住了她的手,示意她别出声。
玉瑶公主十分豪爽的把莲芯也送进嘴里了。
和大皇子硬着头皮咽下去不一样,玉瑶公主尝着了莲芯的苦味,眉头也是一皱,接着她一张嘴,呸的一声把莲芯吐了出来。
“哎呀,这个苦的。”谢宁觉得皇上这样放任实在有些乱来,赶紧给玉瑶公主喂水。
皇上却很乐:“朕看她病已经快好了。昨天会自己偷跑,还会藏起来。说不定再过几天,就恢复的和从前一样了。”
谢宁被这么一提醒,也感觉到了玉瑶公主的变化。
的确是这样。和第一次到永安宫的时候相比,玉瑶公主确实在往好的方面变化了。之前她可不会主动拿东西吃,更别说这么灵动的往外吐。
船缓缓绕着湖心小岛一周,从湖里抓的鱼虾被膳房妙手烹饪,成了午膳时桌上的美味,连二皇子也被喂了一口混着碎鱼肉的汤汁。
谢宁替玉瑶公主剥了虾仁,还剔了鱼刺。新鲜的湖鱼鲜美肉嫩,不用多加烹制,只要上笼一蒸,蘸着酱汁吃就美味无比。
☆、一百二十九 扫兴
在船上玩了半日,谢宁以前也坐过船,可那是为了赶路,坐的一般都是客船,跟舅舅一起也坐过官船。可是即使是官船,以舅舅的品级,那排场也是有限的,船身大概只有这艘楼船的一半宽,舱房狭窄,舷窗很小,只能叫气窗。没有风的时候还好些,有风的话船身摇晃不稳,就算落了帆,也担心风会把船给吹翻了。
船行的也不快,坐船也十分无聊,舅母在船上的时候怕他们乱跑,更怕有哪个淘气掉下水,整天拘着他们待在舱里。谢宁和表姐们还好,表兄表弟们可就苦了脸了。坐船本就憋闷,连上甲板瞧瞧都不让,整天拘在那么小那么闷的舱房里不能动弹,简直跟关了监牢一样。
皇上轻声问:“想什么呢?”
谢宁回过神来,看白洪齐端着茶候着,顺势欠起身将茶接过一盏来奉与皇上,自己端起了另一盏。她今天穿的宫装是素袂宽袖,坐下的时候手拢在袖中,要端茶时自然手要抬起,袖子轻轻滑下一截,露出玲珑柔美的一截手腕。
“臣妾想起以前出门乘船的事。”
皇上颇感兴趣:“同朕说说。”
谢宁觉得皇上应该对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感兴趣,可能只是迁就她,她也想把话说的有趣些,就算这些对皇上一点儿用处没有,起码也能当个好的消遣打发辰光。
于是她说起了在船上同表兄表姐们找乐子的事儿。
“趁着舅母歇午觉的时候,表兄他们几个凑在一块儿掷骰子作耍。其实倒不见得是在意输赢,就是因为这事儿大人们不许,所以非得偷着试,为的不是耍骰子,而是这种偷瞒着大人行事的趣味。”
皇上果然露出了笑容:“越不让干越想去试?其实真试了也未必就那么有意思。”
“是,大表兄就说其实没有意思。小舅舅这人倒是不拘一格,他说这些事情当然不可以沉迷,但是却不能一窍不通,只会死读书的呆子或许能取得功名,但一定处不好同僚,巴结不了上司,也笼络不好下属。所以趁着大舅舅大舅母不在意的时候,小舅舅领着大表兄他们兄弟几个溜上岸,三教九流的地方都领他们去转悠过见识过,还去过赌坊哪。”
“真的?”皇上来了兴致:“他们都干什么了?”
谢宁一摊手:“他们刚进去哪懂门道,用小舅舅的话说,一看就是少不更事没见过世面的公子哥人儿,这样的人赌坊其实最喜欢了。有钱,好骗,表兄他们进去一遭,月例银子都输光了,回来还被大舅舅一顿好打。小舅舅就在旁边看笑话,等他们挨完罚了,挨个把他们输的钱都掏出来还了他们。”
“你小舅舅……季云他自己出钱贴补的?”
谢宁摇头:“不是,小舅舅说他赢回来的。”
“真没看出来他还有这一手儿。”
谢宁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皇上。
小舅舅不过进宫两次,皇上说的倒好象同他有多少交情似的。小舅舅就是有这个本事,和什么人都能一见如故。没想到这本事居然到了天子面前也依然有用。
“小舅舅说十赌九诈,里面的门道多着呢。他一出手,赌坊的人就看出他是行家,也不想得罪他,钱数也不算多,就干脆让他赢回来了。”
大皇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听的十分用心。
谢宁笑着摸了一下他的头:“这可不是好榜样,我们应汿不要跟着学。”
皇上却说:“季云说的有理,不知道人情百态怎么能学会为人处事呢?光会死读书是不成的。等到得闲了,也让应汿见识一下这些才行。”
大皇子小声说:“儿臣知道耍骰子。”
皇上问:“你在哪里知道?”
大皇子老老实实的说:“看太监们玩过的。”
谢宁心里一紧,这两天她这里的事儿实在太多了,明寿公主的事,玉瑶公主的事。更不用说皇上如此果决的处置了玉瑶公主身边的几个人,半点余地都没留。这会儿大皇子又顺口说出太监们私下里赌博的事来,难道又要再发落一批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