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林你不去送别心上人,躲门外鬼鬼祟祟还像个孔子门生?也不怕辱了你读书人的脸面!”惜恩觑着眼睛不无鄙夷的骂道。
李墨林鬼头鬼脑的蹭了出来,挨了骂不怒反喜,笑得见眉不见眼的,随手将桌上的团扇拿了起来,“这染坊里闷,气味也不好,我替你扇着些风。”
上次将其骂走,惜恩事后思忖多少有些不忍,此刻见其又涎着脸凑了上来,也亏他生就一副潇洒俊逸之身姿,又多少带着些书卷气,不然真又得当了无赖流氓赶走。
“嘿嘿,多谢妹妹相助,解了我的烦恼,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原谅了我吧。”
原是自己不给人家脸,偏他就能做小服低,惜恩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解了你的什么烦恼,你有烦恼与我何干!”
李墨林见惜恩笑出来,更是喜上眉梢,“妹妹不气就好。”
“你少在这贫嘴,有功夫多花些在书本上,秋闱在即,拼个功名出来我才有眼看你。”惜恩夺过他手里的团扇,兀自的扇着风,偏过脸去看着李墨林。
“功名就这般重要?”
“自然。”惜恩回道。
“我考中你就嫁给我?”李墨林脑筋一转,紧接着又是一句。
惜恩没想到他这么难缠,将团扇举起就要打,忽而又收了回来,“你考中我也未必看得上你。”
“我知道你聪明绝顶,是个难得的经商奇才,自然瞧不上我。”李墨林不由得沮丧起来。
“做个商人无非也就多些银子,没什么了不得。”
“那你想做官,觉得做官更有常人所不能之处?”李墨林又来了希望。
“术业有专攻,闻道有先后,世上之事原也说不上哪行哪业有过人之处,这说起来你也该明白。但话说到这里,譬如你,你原本就是个书生,你家现放着的染坊也不见你有甚才干,所以还得在书本上用心。何见得用心,自然是十年苦读,一朝蟾宫夺桂,如此方能显得你的过人之处,如此倒也罢了。”惜恩一番侃侃而谈,说的李墨林连连点头,若有所思,良久方似悟了道一般。
“如是说,便是我考中功名你不一定看我有何不同,但若是考不中,就必然是视我如众人一般无二了?”
惜恩拍手道,“你也算是个聪明人,今日算是了悟了。”
李墨林又像是中了邪一般,继续道,“以此类推,我考中你不一定嫁我,但若是不中,你必然是不会嫁我的。”他说及此处,追问一句,“可是这番道理?”
这话算是说到根底,惜恩一时语塞,知道这小子有急智,自己不止一次被他套住,支吾着不肯回答。
“你不说,我便认作是了,你瞧着,我必然让你有嫁的理由。”
惜恩看他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也想激励他一番,“谁不想荣华富贵,我亦是不能免俗,不然整日价这样操劳又为的什么......。”她还要说,却见李墨林洒脱一揖,款款而去。那架势,竟是雄赳赳奔赴沙场一般。
“李家少爷这些日子似乎来的多了些,莫不是铺子上有事要与你商议?”晚间陈夫人拉着惜恩的手娘俩说话儿解闷。
惜恩私心猜了下,这是娘怕人嚼舌头,故意给自己提个醒呢。便笑着道,“李掌柜倒是想让他那儿子多学着些柜上的事情,只是他愚钝了些,几次三番的说了他听都不甚明白,少不得要多来几趟的。娘要是怕人说闲话,我下次让延瑞哥打发他也是一样的。”
陈夫人搞清楚事实,便笑道,“原是生意上的事情,这也就罢了。你整日下里里外外的忙活,谁不把你当个男子样的,那起子人羡慕我们还来不及呢,没人说闲话。”惜恩原以为有什么闲话被娘听到,此时见无事,才放了心。
陈夫人想了一刻又道,“墨林那孩子娘是看着他长大的,小脑袋灵着呢。小时候一起玩儿,你哥虽大人家两岁,却只有跟在他后面听使唤的份。”说的惜恩又想起李墨林猴精的样子,倒不觉笑了出来。
“你也觉得他人精子一样的吧?所以你哥哪能打发了人家,不定被人绕了进去,这事还是你自己应付吧,有不明白的就多问问你爹。老头子虽然古板,但是经的事多,也能帮衬着些。”惜恩连连点头称是,又陪着娘说了会子闲话,娘俩这才各自回房歇下。
躺在床上,惜恩既然不由自主的想起白日的情形。思及李墨林一副又急又无助的样子,既然觉得十分的好笑。如此一番思索,慢慢也就睡了过去。
一宿无话,次日辰时刚过,惜恩吃了早饭往染坊的管事房里去。
已是早早的过来开门的丁老汉就进来倒水,他手脚利索,泡了茶刚要退出去,惜恩突然心下一动问道,“老丁头,今儿个有人过来回事不?”平常倒是有葫芦屯里柜上的人赶早过来回事,但是都是回到陈掌柜那里,惜恩是从来不过问的。
老丁头想了一下,“大早的就有几个伙计过来找老东家,都在前面说事呢。倒是有个长着两驴眼还有些驴脾气的人过来找您,俺看着不像好人,就说您不在,今儿个进城去了,他就走了。”
☆、49诱饵
惜恩听丁老汉一说驴眼驴脾气,立时想到了浑驴子,“他那么早来找我,必定有急事。”遂道,“你转告大少爷和老掌柜的,就说城里的铺子上有点事情,我去去就回,让他们不必挂心。”说完,来不及收拾点随身物件,随即出了门。
浑驴子急匆匆赶往葫芦屯寻惜恩,被看门的老头一句话又打发的忙赶回丰泽县城。谁知进门就被徐伯问了句,“大小姐人呢?”
浑驴子的一张驴脸当时就绿了,支吾着,“大小姐不是来了吗?”
“我可不是来了吗。”惜恩随后跨进门来,也被这两人逗乐了。
徐伯却乐不起来,将惜恩让进里间,来不及请安便急道,“那姓王的刚到丰泽县城,我们还没和其打个照面就被莫家的请了去,竟是让我虚等一场。后来着人去打听,才知道莫四海当年与王家有些往来,莫芳信特提前下了帖子邀请人住家中。”
这事倒是惜恩未料到的,也不由得变了颜色,端起茶盅,慢慢品尝着上好的敬亭云雾。片片叶子浮浮沉沉漂在水中,好似眼前的情形有点让她看不清。
徐伯与浑驴子着急的看着惜恩,不知这个主子怎么应对眼前的骤变。
“拿纸笔来,我写信一封,你差人赶紧给蓝姑娘送去。”
一时文房四宝拿了上来,惜恩略一思索,洋洋洒洒写满一页,却是端正秀丽的蝇头小楷。徐伯老于世故的人,看这笔字,又见惜恩绝世姿容,怎么也想不通她是个小叫花子出身。
“大小姐,我看这事还要重长计议,若是太过急迫只怕那姓莫的看出头绪来。”徐伯捋着下巴上一绺山羊胡子犹疑着问道。
惜恩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们只等看结果好了,倒是有一件事还要麻烦你老人家,恐还要受些熬煎之苦。”
徐伯从椅子上欠身一礼,“我自马家铺子又到了大小姐手下,原来的一月一吊钱变成现在的一两银子,逢年过节大小姐又另有贺礼,我父子就是双份儿。咱这铺子挣多挣少,从不曾亏过我们下面干活的人,如今有事,大小姐说一句麻烦岂不是折煞我。”
惜恩抬手示意他坐下,今日之事非比寻常,她一会半会也说不清楚。
“王清洋若是莫家的故交,他就未必肯听蓝媚儿的话,或者说蓝媚儿也未必肯难为于他。我们设计好的套子猎人不肯下,那狼又如何往里钻?”
徐伯颔首道,“眼下王清洋不肯给莫家下套十有**,大小姐还有甚妙计?”
惜恩听得这句话头里带着反诘,料得徐伯老资格未必肯对自己心悦诚服,也不计较。“所以,我们要来个请君入瓮。”惜恩做了个“请”的手势,“牛不喝水不能强按头,莫家若是不肯进套子,那么我们来给他下点饵料,不怕鱼儿不上钩。”
浑驴子在一旁听的如坠云里雾里,抓耳挠腮,“你们说的话我咋一句没听明白?\"
惜恩忽而正色道,“你今日差事办的不周详,下不为例,好生反思去!”
浑驴子原觉得自己这新主子是个妙龄女子,且脾性极好,做事不免轻浮了些。不料只这低沉的一喝,吓得他双膝发软,差点跪倒在地,闭上嘴再不敢乱说一句。
“信一定要亲自交到蓝姑娘的手里,快去快回!”
见浑驴子接了信一溜烟跑了,惜恩这才转过脸来向徐伯一一交待清楚。徐伯听得目瞪口呆,一席话说完,他竟是惊出一身冷汗来。
“大小姐妙计,我这就去,一定不负所托。”徐伯豁然开朗,拱手拜服。
“让驼子也跟着,上阵父子兵。”惜恩见徐伯一副昂然模样,不由得好笑。
“多谢大小姐想的周到,这样也好。”说罢寻了儿子,父子俩一同去了。
“大少爷,王老爷辰时牌出去,到现在未回,怕是会有什么岔子?”福伯原是个大户人家的管家,后来那家人犯事,他便投了莫家,几十年的老差事,如今应付莫芳信这样的少爷主子更是如鱼得水。
莫芳信给养的几只雀子投食,逗的正得趣,冷哼道,“白惜恩那丫头收买了蓝媚儿又如何,正主子在咱这里,王爷断没有吃着咱的再去维护她的道理,不怕。你要紧的把我让你置办的礼单办齐了,王爷是朝廷命官,说走就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