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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兴朝驸马须知 (宣蓝田)


  江俨心中气极,却也无奈,只好指了个暗卫去京城跑了个来回,又浪费了三日功夫。
  此时距离公主被劫走已经六天了,江俨都不敢想这六天公主受了多少委屈,一想就心口闷得慌。
  每天他在这头焦头烂额,着急上火嘴上爆了好几个口疮,却得好吃好喝地供着这算命先生。
  这人嘴皮子贱,丁点也安分不下来,天天翻着白眼掐着手指念念有词——公主今天见到了几个男子,几个是小厮,几个是身份贵重的男子;其中有几个没娶妻的,有几个容貌昳丽的,有几个器大活好的……
  江俨恨得牙根痒痒,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等到回京去找公主私物的暗卫回来,臂弯中小心翼翼托着什么,从披风里头探出一黑一白两个脑袋。那只白的瞧见了江俨,喵喵叫着扑了上来。
  江俨更怒,跟着公主呆了好些年,他也养出一副好脾气,这几天
作者有话要说:  江俨更怒,跟着公主呆了好些年,他也养出一副好脾气,这几天却把前些年没生过的气都生完了。
  “公主的衣裳首饰呢?怎么带回了两只猫?”
  暗卫点头,连忙从背后取下包袱,“衣裳首饰也是有的。”见江俨脸色稍霁,还认真解释说:“沾了公主身上气息的,我想着这猫崽子也算,便也带了来。”
  白猫是过年时江俨送给公主的那只,起了个名儿叫雪团。“黑色的那猫是小世子养的,一直跟着白猫跑,大约是……两猫生了情意……”暗卫无奈,也不知这该怎么说,只好如此解释。
  江俨手中托着猫儿面无表情,心中颇为凄凉,仿佛此时此刻只有自己是打心眼里为公主着急的,旁的人都是来搞笑的。
  司易上前瞅了瞅,与那白猫大眼瞪小眼:“这般有灵性的活物自然是最好的。”
  话落取出一张空白黄符,手指虚虚勾了个图样,啪得贴在猫儿脑门上。
作者有话说:最近文风很无聊,写得太累,讲讲路人调剂一下……

☆、故人

  雪团下意识地闭了下眼,晃晃悠悠地原地踱了两步,像是醉了酒一般。再睁眼时眸光炯炯,眼中瞳仁竖成了一条极细的黑线,连江俨这外行人都瞧出与方才不同了。
  司易不慌不忙地把公主临出宫前穿的衣裳拿过来,雪团凑上前嗅了嗅,白须轻颤,定定瞧了一瞬。忽的跳下桌子跑出了房门。黑猫一怔,也追了上去。
  江俨心中一喜,忙一手扯过司易,呼喝一半暗卫,众人纷纷驾马跟了上去。
  *
  裕亲王府,这处客院被交待过了不能打扰,连洒扫的下人都不敢违令。
  正午时热得人喘不过气,院中东西两处各栽有一棵高大的无患子,枝叶广展,绿荫稠密,闲蝉声声悠扬。
  承熹睡了个午觉,醒来时床边的小几上有一檀木茶盘,一套青花瓷的茶具十分得精致,杯中清茶入口温热。屋子里的薰香是她惯爱的杜松香,里面添了少许佩兰,药性温中,解暑辟秽,她夏天时常用这香。
  闻着这熟悉的味道,承熹一时竟有不知身在何处的错觉,仿佛她仍在宫中,身边仍是通晓她一切喜好的几个丫鬟,无须她吩咐,便事无巨细件件妥帖。
  转念又觉得是自己想岔了,不由心道:被指来监视她的两个婢子倒是会来事,只有伺候惯人的,才能这般心细,误打误撞正正对上了她的喜好。
  一转眼,却见床边跪着一个绿衣婢子。那婢子低着头,腰身躬得极低,前额贴在地上。这姿势是极累人的,也不知她跪了有多久。
  听到公主起身的动静,那婢子身子一颤,两行清泪滴落在金砖之上。
  承熹先是一怔,随即满眼不可置信,“絮晚?”
  那婢子点点头,略略抬起头看了公主一眼,哭得满脸是泪,又深深垂了下头。
  果真是絮晚!
  承熹忙趿着鞋子上前拉她起来,她却打定主意要跪着,怎么也拉不起来。
  “怎的是你?你不是……”方握上她的手腕,承熹心中便狠狠一颤,曾经略显丰腴的姑娘如今竟瘦成了如此模样,腕子细得叫人心疼,颊上也消瘦不少,原先圆圆的脸,如今颊上的肉都瘦没了。
  “公主……”
  絮晚哽咽着与她说了围场那夜的事,听她说如何被人抓了来,待说到了裕亲王的手下人是如何拷问的时候,承熹心中一痛,忙打住她的话:“别再说了,我知道你苦衷,我不怪你。”
  “公主,絮晚错了,贼人能把你抓来,就是因为我告了密……”
  “可我就是怕啊……我寻死了六回,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被人眼也不错地看着,想死也死不成……”
  “好姑娘,不是你的错。即便你不说,他们也总有别的法子把我捉来。”承熹环着她瘦弱的肩背,眼里一片模糊。絮晚与红素几个从她九岁那年便跟着一起去了长乐宫,跟着她嫁入徐家。虽是主仆,却情同姐妹。
  围场遇刺的时候,承熹以为絮晚被山中野物叼了走,竟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此时听了她这般险遇,庆幸还来不及,哪还有怨怪?
  将心比心,那样的刑罚她也熬不住,光是想想就心惊胆战。
  絮晚摇摇头,“我留着这条命,便想着总得给您认个错。”四下看了看,附在公主耳边小声说:“他们想着留下我还有用处,这些日子看管的嬷嬷也撤了走,我把这府里布防都摸清了,告诉您了,我便上路。”
  承熹见她已萌死志,厉声道:“说得什么胡话,我不怪你就是!我又没有受伤,这不好好的!”
  絮晚摇摇头,眼中淌下的泪更多了。
  承熹只好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好歹先把人劝住,心念一动赶紧道:“你做了这么多错事,也不想着弥补?就想一死了之?”
  絮晚一怔,听公主声音一冷:“总得在我身边再伺候个十几二十年,才能赎了这罪!”
  絮晚连连点头,抱着公主的膝盖说不出话。
  承熹又温声安抚了一会儿,好说歹说,总算把人给劝住了。絮晚抹干净眼泪,附在公主耳边,悄声道:“在这儿呆了两月,这府中的地形我都摸清楚了。”
  本就是心细如发的丫鬟,又因她伺候的那人是个闲不住的主,她这两月来一点点摸清了裕亲王府的地形,也没惹人怀疑。“虽救不出公主,却或可一用。”
  承熹眸中一亮,她入府时略略瞧了瞧,裕亲王府占了整整一条街。即便是江俨来了,也未必能找得到她,如今有了这地形图却是正好。
  先前重润说了这半月她能随意走动,只要出得了府,总有机会把消息传出去,只盼着江俨快些来了。
  说到这,絮晚从袖中抽出一张叠成几叠的纸,承熹略略一看,正是这王府的地形图,已经画了七七八八了,剩下的空白是絮晚的身份去不了的地方。
  怕隔墙有耳,此时不敢细看,先贴身收好了。
  “你如今住在府中何处?”
  闻言,絮晚双颊飘了红,眼神闪躲一下,闪烁其词说:“在别处当值。”
  承熹也没细想,兀自沉思说:“我与重润说说,看能不能把你调回身边。”
  絮晚一时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只能先找了借口圆过去。待回了另一处客院,瞧了瞧旁边的正屋房门紧闭,里头能听到锯木头的声音,猜他仍在忙活,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坐在镜子前,絮晚怔怔看着镜中的自己。曾经眉眼温婉,不着世事,此时眼角眉梢却满是倦意。
  红素四人中属她最不会事,也最不会说话。可被囚在裕亲王府的这两月来,以往二十多年没经过的事都经了一遭,受了好一通折磨,虚与委蛇,讹言谎语……什么都学会了。
  还背了主……
  她静静坐了小半个时辰,从小屉中抽出一把锐利的剪子,怔怔看了半晌。
  公主宽宏大量,不怪她,可她自己过不去心中这个坎——背主的奴才,哪还配活在世上?
  心中苦笑连连:原先想寻死,却整日被人监视着,死也死不成;自己又是一身软骨头,没熬过折磨,把公主的事泄了底,愧疚与恐惧时时刻刻折磨着自己的心。
  如今把亲王府的地图给了公主,诚恳地给主子告了罪,监视的人都撤了走,终于可以放心地去了。
  絮晚哆嗦着手握住那剪,闭上了眼,对准心口就要刺下。
  “絮晚!”房门却被人敲了两下,絮晚还来不及应声,房门便被那人推了开,想来是做惯这样不告而入的事了。
  推门的那人是个年轻男子,一袭象牙白窄袖直裰,更显他身量颀长。再看容貌,面上光洁白皙,眉眼五官精致,直叫人眼前一亮。若单看长相,像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
  可细细一看,却叫人哭笑不得——这人的两袖高高挽起,衣裳上全是碎木屑,头发上也沾了些木屑,整个人灰头土脸的,登时把原本姣好的容貌打了个折扣。
  若是皓儿在这儿,见了这男子兴许能认得出来。四月先蚕礼的当日,用短短一刻钟改动了公主马车机关的便是这人。皓儿被锁在马车里带去了那处孤村,把机关打开的也是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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